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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泽楷接下来可以在家里呆一周。那是他在这个夏天唯一的假期，由战队经理替他苦心筹划安排而来，理由是“我们队长总要有研究战术的时间吧！”战绩才是一切的基础，轮回高层非常清楚这一点。而嘉世——苏沐秋嘲讽的想，嘉世其实也不是不清楚，只是赢得太习惯了，大概误以为成绩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已。

他跟周泽楷一起看技术部剪好的比赛视频，又把自己整理的战术笔记给他看。两个人一边讨论一边尝试，不知不觉就一天过去。三餐都靠外卖解决，因为路途遥远，苏沐秋每次都给外卖小哥额外打赏一点小费。第二天周泽楷说要多准备一份午餐，苏沐秋不明所以，就见他从自己手上拿过手机，稍微思考一下，下了订单。

“有客人？”

“嗯。”

那是非常罕见的事，除了上次的设计师面谈，周泽楷还从来没有邀请过谁到家里来。

“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周泽楷就抬起眼睛看了看他。

“不用。”

客人比午餐稍晚到来，苏沐秋去应门，一看对方，恍然大悟。六年前替他背书过的卓医生站在门口，神情有些微的不耐烦。

“有人请我来出诊。”

他没有带助手，自己一个人过来，拎了只包。三个人先一起吃午餐，医生吃得很少，苏沐秋觉得他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自己和周泽楷。小周大概已经习惯了被人盯着看，行若无事，他却有些坐立不安。吃完饭他收了碗筷去洗，医生跟了进来。

“不错啊，你们俩。”

苏沐秋有点窘。“您稍等，我很快就好——”

“不用，你忙你的。”医生说，“厨房是你的地盘，你在这里最放松。有茶叶吗？我泡个茶。”

苏沐秋自己不懂茶，不过周泽楷经常收到的礼物里包括一些据说贵得匪夷所思的茶。他打开柜子请医生挑选，对方慢条斯理看了片刻，取出一罐，选了茶具，拿起壶烧水。苏沐秋一边洗碗一边偷偷瞄他的动作，医生好像察觉了，开口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中岛的厨房不带洗碗机的。”

“啊，我喜欢洗碗。”苏沐秋说，“非常简单就可以获取秩序感。用这点时间来整理思路也很有效。”

“那你现在有什么需要整理的思路吗……”医生说，“想学泡茶？坐过来。”

他擦擦手上的泡沫，乖乖坐过去，看着医生用熟练的手势泡茶。似乎也是和他自己差不多的手法和流程，泡出来的茶口感却完全不同。他喝了一口就大感惊异，抬起眼睛看着医生。

“泡茶其实是件每个人都会的事，就好像只要会刷卡登录，谁都能上手玩荣耀一样。”医生说，“只要有攻略，把一个角色用好没那么难。只要有人告诉你怎么泡某款茶，掐准水温和时间，大致也总不会出错。不过拿到一种茶叶就能判断出该怎么泡，那确实比较困难一点。”

“所以您……”

“我也没那么高明。这款茶我喝过。”医生说，“喝喝茶，聊聊天，这里不是诊室。”

“您的诊所已经开起来了吧。”

“是啊。放心，这次我会按时计费的。”

卓医生的出诊当然是出自周泽楷的请求，希望能帮助解决苏沐秋对出行的恐慌。医生仔细听完苏沐秋自己的描述，若有所思地说：“六年前，你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对。”

“那个故事你没有对泽楷说。”

“那个故事我讲过两次。第一次讲给周先生，后来我病了一场。第二次讲给您，差点被一辆大卡车撞死。”苏沐秋说，“后来我就再也没讲过，但总觉得和卡车还缘分未尽。已经不止一次又有卡车冲向我，只是还没有造成危险。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有说下去。医生看着他，说：“但根据你告诉我的那个故事，你在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有穿越时空的能力。”

“对，但这次我不想了。”

“因为泽楷？”

“因为小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苏沐秋顿了一下，考虑着措辞，他有点感谢这两年来的写作生涯，作为茶小夏老师的经历逼迫他阅读和思考，得以把从前模糊的念头表述出来，“没有终结的人生，也就没有实感。我之前一直有点难以把现在的经历和游戏分开。”

“一直吗？”

“嗯……除了和小周在一起的时候。”苏沐秋说，“但如果我总是对出行反应过度的话，跟他在一起的机会就变得太少了。”

医生抬手帮他把杯子续满，点了点头。

“好的，我有方案。”

苏沐秋的治疗和第八赛季同时开始，到他渐渐开始可以出门而保持心情平静的时候，已经到了冬天。

这一年轮回的战绩不错，常规赛一直排在前四，意味着季后赛第一轮可以分到较弱对手，并且占据主场优势。周泽楷的后援团继续发展，据说最近几个月的网游新增玩家职业比例里神枪手已经上升到两成。小周的生日当天还是留给了与后援团共度的生日会，过了几天才跟爸妈约了吃饭，当然也叫上了苏沐秋。进城的时候他还是和周泽楷分开出行，在饭店门口会合。那家饭店周妈妈似乎特别喜欢，每年都定在这里，不过今年重新装修过，每间包厢的墙上添了电视。周爸爸和周妈妈自从儿子当上了职业选手难免也要关心一下这个行当，电视里播放的正是电子竞技频道，静音放在那里当做背景，偶尔需要话题的时候也方便取用。菜刚上来的时候放的本来是上轮荣耀联赛集锦，剪得花团锦簇热闹非法，煞是好看。周爸爸调侃周妈妈什么时候写个电竞职业选手的剧本，周妈妈沉吟着好像有点心动，但又说起之前跟投资人看过儿子的人设，被直接否定了。

“为什么？”

“电视剧的角色需要被同情。”周妈妈说，下意识地抬头看看电视，“啊，比如这个。”

她的位置正对电视，其他三位都要扭头去看。周泽楷和苏沐秋于是扭过头去，一看到电视画面，就同时脸色一变，伸手去拿遥控器。

音量被恢复，直播画面的声音传了出来。那是电竞频道临时中断了其他节目的播放，强行插入的突发新闻。

嘉世召开的新闻发布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