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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从沙发上起身，并肩坐回电脑桌前。一模一样配置的两台电脑放在一起，同时刷卡登录。渔舟唱晚和夜泊枫桥，两个神枪手从不同的上线点去往同一个地方，飞枪的操作都娴熟无比，一路上的普通玩家可能只听到枪声，愕然四顾的时候，角色已经高速经过了。

落日瀑布真的很美，特别是一路飞枪上到瀑布顶端的时候。两个神枪手并肩站在山腰，脚边是银练般垂下的流水，被夕阳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极目望去峰峦远树，岚霭烟波，都在金红的落日下染上流红，而身前水珠碎玉飞花，溅出一团濛濛水雾，被金色阳光照出淡淡虹霓。苏沐秋手指一动，系统传来快门音效，已经截了个屏。

“可惜没有第三个人来给拍个合影。”他有点遗憾地说，“不过算了，反正是小号——你干什么？”

周泽楷起身去了玄关，从放在门边的背包里翻出笔记本，过来接上读卡器，朝他伸出手。

“号。”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还有多的号。”苏沐秋小声嘀咕，果然又掏出一张卡，“喏，不过好像有点远了，你动作要快啊，这轮太阳落山之后又要等俩小时才能有彩虹了。”

周泽楷斜眼看他一眼，苏沐秋摸摸鼻子。

“以前接过一个活儿，帮兄弟找适合泡妹子的地方……不过他好像最后还是失败了，并且以此为借口没有付我尾款。”

第三个神枪手踏足瀑布顶端的时候，远处的夕阳正要隐入浮在地平一线的云层。维纳斯带从地平线向上伸展出美轮美奂的色彩渐变。风衣礼帽的两个捷足先登者找到了最美好的观景地点，挤在瀑布边缘一块小小的突出上。地方太小，容不下两个人并肩站立或坐下，他们只能一站一坐，肢体间并没有接触碰撞，看起来却无比亲密和谐，令人情不自禁地微笑。

周泽楷截下这幅画面，朝苏沐秋比出V字手势。

“好了？我看看。”苏沐秋凑过来，和画面里一样一站一坐的两个人，区别只是画面外的他们随即交换了一个亲吻，“哇，好帅。”

“哼。”周泽楷不满地说，“我比较帅。”

苏沐秋大笑起来，捧着他的脸，把刚才那个浅尝辄止的吻加深。

“当然了，小周最帅。”

这句话的先见之明在一个月后被验证。周泽楷为景区拍的广告在电视上播出，在那之前苏沐秋已经看到了偷渡来的硬照。他们也特地等来了一个金色的落日，还有云蒸霞蔚，七彩虹霓。周泽楷穿着和一枪穿云同样的衣帽和靴子，拎着荒火和碎霜逆光站在镜头前，颧骨以上的部分都隐没在帽檐的阴影中，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画面的焦点是似笑非笑的嘴唇和双唇间若隐若现的晶莹齿列，风衣下的白色衬衫扣子只扣了两颗，颈间用皮绳系着的子弹项坠是他的个人logo——这是唯一属于周泽楷本人而不是一枪穿云的饰品，在广告上星后的一周内就卖掉了几千个，随后的销量还在飙升。周泽楷拿到了平生第一笔广告费，加上其他的几笔酬劳，不但还清了买下那间小小公寓时向父母的借款，还开始琢磨换一个大一点的住处。

毕竟既然苏沐秋不能经常出门，那他需要24小时呆着的地方，就应该尽量方便和舒适才对。

他没有声张这个念头，只是默默留意。夏休已经过去一半，季后赛在轮回出局后的第三个星期也已经尘埃落定。总决赛那几天周泽楷正好在景区里拍摄，这地方既然要拿荣耀当卖点，一切游戏的相关产物都是齐备的，房间电视有游戏频道，电脑也配备了读卡器，网速更是随时可以上线抢Boss。所以新人赛季的总冠军系列赛，周泽楷是独自在酒店房间看着电视直播，同时戴着耳机在竞技场跟苏沐秋的角色聊着天看完的。

那是他们都格外重视的一场比赛。第一次有以枪系职业为核心的队伍闯进总决赛——第三赛季的繁花血景，核心其实是孙哲平的狂剑士，张佳乐的百花缭乱是策应和辅助——第一次没有一叶之秋参与的总决赛，对苏沐秋来说，还是第一次全都是后辈在打的总决赛。他们一边看比赛一边讨论，交换自己的观感和预测。这种时候周泽楷就深感物理上无法在一起的苦恼，可能对别人来说以现代的通讯手段这点距离不算什么，但他很难在竞技场里单靠语音跟人讨论太多细节，即便对方是苏沐秋。所以多数时候是苏沐秋在说，他同意或反对，这里那里提出一点修饰。只说几个字对方就会恍然大悟，但仅限于苏沐秋已经提出话题的情况，如果周泽楷有什么新的见解是苏沐秋尚未发现的，他就没法告诉他。

不过比赛的精彩冲淡了这种苦恼。更多的时候他们需要全神贯注才能跟上比赛的节奏，张佳乐和王杰希，这两个人的节奏和变化放眼全联盟都是最快的，单论手速的话周泽楷也不会输，但他是以压迫力和控制力取胜，兔起鹘落的变化不是神枪手的强项。至于叶修，“他那个人打法那么土，才不会这样呢。”

周泽楷不觉得叶秋土。他觉得一叶之秋的打法是挥去障眼浮云，直指战术本质。不过他也觉得很难再有别的合适的词来形容一叶之秋的风格，所以只是嗯了一声。百花缭乱的光影覆盖了整个转播画面，可能再也不会有另一个职业、另一个选手能够做到这一点。只有极少数的高手才能从那光影的明灭间觅出攻防的轨迹，周泽楷微微眯起眼睛，试图解读弹药的痕迹。这位前辈和他一样以一名枪系角色carry了整支战队，要是放着不学习那就真的太傻了。

苏沐秋和他的想法一样。等周泽楷回到家中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堆通常用来展现团队分工进度的project图表，不过每种颜色代表的不是团队成员，而是技能。

百花缭乱的技能。他在三场总决赛里，什么时候用了什么技能，持续了多久，冷却了多久，这一个技能衔接的是什么技能，苏沐秋统统做到了图表里。

“王不留行的我也试了试，完全看不出规律，先不管他了。”

苏沐秋笑得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大概他也真的是很开心，有这么复杂有趣又新奇的打法给他研究，而且还能对周泽楷有所助益。不过周泽楷看着他怎么开心都还是显露疲惫的面容，还有眼下的暗影，就忍不住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用力的拥抱。

“谢谢。”

“咦？不用——”

“下次要一起。”周泽楷迅速地说，非常流利，可见已经翻来覆去想过无数次，“山里没卡车。路上……存钱买直升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