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哇！”苏沐秋表情夸张的应道，不过周泽楷知道他没当真，“好好，不过我们先来看比赛吧？”

他们看比赛的方式与众不同，大电视上播放上帝视角的录像，两台电脑各自一个选手视角。王杰希和张佳乐，从他们眼中看出去的战场，原来是这样的。

“冠军……”

最后荣耀两个大字闪出的时候，周泽楷低声说出这两个字。这是冠军的视角，冠军要做的事，冠军的队伍构成和呈现。他暗自在心中比较着如今的自己和轮回与屏幕上这支微草之间的差距。整体性，战术深度，对局面的控制力。微草赢得令人信服，百花虽然可惜，但从整个总冠军系列赛看来，他们是处于下风的。

但周泽楷比较对张佳乐感同身受。

“一个人……”

“是啊……”苏沐秋说，“容错太低了，一点错误都不能犯。”

他们不由自主地挨得更近了一点，又重复看了几遍最后的两分钟。没有谁完美无缺，不管是张佳乐还是王杰希，在必须于须臾间做出反应的时候都有一些选择在当时并非全局最优，但微草的队友，尤其是方士谦，可以顺应他的选择改变，将这个看似的错误挽救回来——其中一些从后来的变化看，还是有意的先抑后扬。比较起来，百花则少有出现这样的安排，一切都依赖于张佳乐的永远正确，当他不再永远正确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永远如此——胜利的天平就再也没有回正的可能。

但百花缭乱……真的只差一点点啊……

周泽楷微微皱起眉头，打开上帝视角又从头重新看了一遍团队赛，这次电脑上打开着苏沐秋做的技能统计文档。有那么几次脑海里好像灵光一现，似乎快要接近那规律的真相，但转瞬间又消失了。大概是他的神情过于专注，周遭的气场都仿佛变得凝定，苏沐秋望着他的侧脸，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了起来。

周泽楷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苏沐秋以为他要看第三遍的时候小周忽然开口：“不够。”

“我有个笨办法，不过我一个人干不过来。”苏沐秋说，“就这一场的数据大概是不够，但如果把季后赛里每一场都这样整理出来，应该就可以了。”

周泽楷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咦？”

“你别动。”周泽楷说，“找技术部。”

他给技术部写了封电邮，讲明需求。写邮件沟通对周泽楷来说是远比对话轻松的事，因为有时间反复斟酌表达，同时不需要即时留意对方的反应。第二天得到回复，那边委婉地表示说队长您这个想法非常有建设性，但目前技术部人员工作量已经排满，恐怕抽不出人手写程序抓数据云云。苏沐秋那边还在问结果，周泽楷又想了想，直接把一来一回的两封邮件转发给了老爸。

结果周先生把电话打到了苏沐秋手机上。

“苏小弟，泽楷这是要找程序员干活吗？”

苏沐秋仔细问过前因后果，不由得哭笑不得。不过也觉得如果能用程序直接抓数据，那当然最好不过，于是又仔细解释一遍需求。周先生一边诧异地嘀咕“果然数据挖掘和分析是普适技能啊”，一边表示可以推荐人来干活，但是需要周泽楷自己付费。苏沐秋一问报价，顿时大摇其头。

“那就算了，我自己看看比赛掐掐时间也是一样的。”

“说什么傻话，你的时间难道不比这点费用金贵。”周先生斩钉截铁地说，“让他付钱，值得的。”

苏沐秋还在犹豫，他确实觉得就这么花出好几万去是非常浪费的行为，换了自己来做，砸进去的时间也赚不回等价的钱来。周先生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说：“如果你要做，也让泽楷付你钱。”

“咦？不用的啊——”

“为什么不用？他过去一直以来都在仰赖你。你问问他现在一年赚多少钱，再算算你跟他打了多少场指导赛才让他变成现在这种水准。”周先生说，“以前没让他付指导费，是他自己不挣钱。现在他收入都已经超过我了，让他付钱多正常。”

苏沐秋瞠目结舌，一时没能答上话来。周先生叫他：“说话。”

“您……您到底是谁的爹……”

“哈哈，”周先生笑，“我帮理不帮亲。总之，如果你要做，泽楷一定要付你酬劳。不过我还是推荐写个程序，这样以后也可以用得上。——我让程序员直接找泽楷，你等着看数据就好。”

他说完就挂断电话，苏沐秋盯着电话挠头，最后决定反正是周泽楷自己赚的钱，随便他想怎么花。过几天果然拿到数据，两个人又头碰头看了好几天，终于在某一瞬间灵光一闪，抬起头来，看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我好像……”

“有点明白了。”

分不清是谁先跳起来，奔到电视旁重新播放了总决赛的最后一场。他们专注地盯着屏幕，这一次终于跟上了百花缭乱的节奏。光影延伸的方向和范围，掩护与攻击的比例，前进的幅度与节奏的变换。张佳乐为弹药专家这个职业搭建了复杂而精妙的体系，而现在能够理解这个体系的人又多了两个。

“原来如此啊……”

“厉害。”

真的是很厉害，在前无古人的情况下一手开拓出新天地，战术思想灵活而自洽，同时还能方便地把搭档的打法容纳进来。周泽楷几乎是扑到电脑前，调出了第三赛季的冠军系列赛录像。繁花血景的时代张佳乐的打法与现在似乎有一些不同，但如今周泽楷已经能够分辨出那些基于进攻责任而做出的改变，除了把搭档的职责也一肩挑起之外，百花缭乱的打法原理基本是不变的。

但当初的繁花血景，却被一叶之秋在短短的一个系列赛里就看穿和破去了。

“这……”

“这个更厉害。”周泽楷呆呆的看着画面说不下去，苏沐秋帮他补全，“到今天我才真的明白，老叶这家伙，早就已经独自跑到了那么高的地方了啊。”

他们俩各自站在那里发呆，过了好一阵子，到画面上荣耀两个大字闪出，才忽然惊醒，相对勉强一笑。

“不行，得转移一下注意力。”苏沐秋果断说，“小周你还记得我们打的赌吗？哼，不管怎么样，嘉世今年走得不如百花远，是我赢了，你要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