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從襲滅天來搬家那天之後，赦生就沒再見過他的老師。一方面他確實是忙，白天上一整天班，晚上還常常熬夜寫學校的期末報告。不管做什麼，他從沒想過隨便混過去就好，因為他總覺得，沒能表現到最好是非常丟臉的事，但其實他也不是很在意別人怎麼看他，就是好強。

沒見到襲滅天來，自然也沒把那個保溫隨手杯還回去。那個杯子被赦生放了好一陣子，某天他忽然想到，打開蓋子，裡面飄出一股霉味，他設法用了各種道具才洗乾淨。晾乾之後他就塞在自己的電腦包裡，卻一直都沒拿去還給襲滅天來。其實真要的話，距離這麼近，騎車稍微繞過去一下是很簡單的事，可是他始終沒有付諸實行。

似乎就從那天起，他與襲滅天來之間的關係就起了微妙的變化，確切來說，是他對襲滅天來的感覺與想法似乎跟過去不一樣了。姑且不論是不是同性，襲滅天來有情人這回事似乎是個提醒，襲滅天來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人生，經過了十幾年，他已經長大了，他應該明白，襲滅天來只不過是個受了他母親重託的外人，而且已經付出了十三年的光陰，並沒有一輩子當他「老師」的義務與責任。

所以，也許他下意識地想迴避，他覺得自己應該漸漸習慣遠離襲滅天來的生活，不管是實質上還是心理上。

暑假開始，他更加投入工作，往往比旱魃還更晚才離開公司。

那天晚上，旱魃問他：「小子，你都不用回家的嗎？」

「反正也沒人。」他一面做表格，順口答了這麼一句，然後突然閉上了嘴，覺得自己好像洩漏了什麼。

旱魃看了他一下，說：「年輕人肯拼當然很好，不過，拿來當一種逃避就太消極了。嗯，我好像還沒跟你提？下星期吞佛會來這裡上班，我特別向你媽那邊挖人過來的。」

於是，他還沒來得及對這番話的前半做什麼深思與反應，整個心思就已經被帶到後半部了。之前吞佛提過，但他一直沒再去想這件事。

「走，我帶你去吃宵夜。」旱魃叫他收拾一下，開車帶他去吃海產快炒、喝生啤酒。其實，旱魃最喜歡的還是這種調調，他想。

「你做事很認真，也很優秀，不過跟別人的互動就不太行，一方面是個性，一方面也缺少磨練，你還太年輕。我們接下來需要跟很多黑道白道的打交道，這就是我要找吞佛過來的原因。接觸過幾次，這小子應對進退簡直是個精，我看是天生的，你媽也說他能力很強，還挺不捨得借給我。」旱魃笑。

赦生忽然想，他母親現在能把吞佛暫時「借」給旱魃，應該是因為襲滅天來已經來了吧！也許這就是襲滅天來搬來的理由。

於是，吞佛又將在他身邊，就像多年以前，但是，沒有什麼會是跟過去一樣的。所有的一切，都在歲月中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