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
by Leyi
（3）
卡特琳盯着地上的玻璃屑看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然后忽然抬头，像是作出了某种重要的决断。
“我要退出。”她说。
没有回答。
宽敞的房间中回荡着一种单调的“嗒嗒”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毫无关联的音乐、咆哮、欢呼、怪叫、撞击、爆炸以及附带各种情绪的说话的声音。每一种声音都倏忽而来，又倏忽而去，停留的时间有长有短，短的不超过一秒，长的也只够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这一切声响的源头来自一个无论肤色年龄都跟卡特琳相近的女孩。
她穿着一身哥特风的黑色礼服裙，涂着暗紫色的唇膏，修长的脖颈上系着拇指宽的丝带，鼻梁上架一副玳瑁边框粉色镜片的墨镜，栗色的短发以一枚镶满水晶的蝶形边夹挽过一边，露出一只小巧而又精致的耳朵，以及一枚细巧的黑十字耳环，给人以一种兼具颓废与俏皮的观感；此时她正窝在卡特琳面前的单人座皮沙发上，手捏遥控器，以一种无比挑剔的态度审视着嵌在卡特琳身后大理石墙面里的电视屏幕。
“我说，我要退出……”等了半分来钟，那女孩却全无反应，卡特琳不由地有些窝火，却又无法发作，只得恨恨地又念了一句。
这要是换在平时，她早就召唤出库雷什尼克一剑劈过去了。可这会儿她已经惹上了个大麻烦，就指着眼前这幻术士小妞帮忙逃命——况且刚才那一战她虽然始终压制着帕拉琪和利奥纳多，几乎置两人以死地。但实际上她消耗的灵力相当可观，即便此刻不顾一切地出手，也未必能拾掇得下这名叫金琪的怪咖少女。
想到这里，卡特琳不禁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玻璃碎片。
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来路？
卡特琳在心里暗自琢磨。
就在几分钟前，她正准备对那两个菜鸟痛下杀手的时候，却蓦然惊觉身后出现了一股强得骇人的灵力波动，强到她想都不想就直接撞碎玻璃幕墙逃生。她跳窗的时候还暗自庆幸，自己颇有先见之明地预留了维持结界的灵力，谁知人还没着地就被金琪传送了过来。哪怕有算术士从旁协助，如此迅捷精准的施术能力也足以令她胆寒。
而那位神秘的算术士也同样让卡特琳心生忐忑。
事实上卡特琳这次来美国主要是为了观光，顺便执行一个没什么油水的护送差事。但是顺利完成委托之后，她出于好奇浏览了一下当地的黑市，结果鬼使神差地，就揽下了这么一件要命的差事。
其实任务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
发布者是一个自称阿尔法的算术士，因为私人恩怨要刺杀两名C阶术士。这种事情在遍布世界各个角落的术士黑市中每天都在发生。而所谓的“私人恩怨”往往只是一个借口，其背后多半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与利益冲突。发布此类委托的人自己多半不会露面，以保证自身的安全。他们通常会委托掮客或是参与者之一负责监督的工作，并随时向他们汇报进展，以确保整个计划能够顺利地实施。
不过这个代号“盗垒”的任务却是个例外。
无论是计划的制定、预演、实施，阿尔法全部亲历亲为。一开始卡特琳以为对方只是想要省下一笔昂贵的雇佣费用；毕竟对拥有读心结界的算术士而言，哪怕不露面也一样能胜任指挥的工作。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事情似乎远没有那么简单。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一个A阶封印士嘛，瞧把你给吓的……”
卡特琳的思绪随着一声低缓但却格外刺耳的抱怨被拖回了现实。
金琪低声嘟哝着，注意力却仍停留在不停翻动的电视屏幕上；她的身材较之卡特琳要稍稍矮小一些，看似尚未发育完全，但说话的语气却老气横秋，隐隐透出一股历尽沧桑的傲慢。
“啊啊啊！美国人的电视节目真的是有够无聊的啊！”
又换了十来个台，依旧一无所获的女孩终于选择了关机，把遥控器随手一扔，仰天瘫倒在沙发的靠背上。
“喂！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卡特琳终于忍无可忍，一掌拍在横亘在她和金琪之间的三脚小圆几上，把桌上的一堆零食震得齐齐一跳。
“我知道啊……”女孩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而后有些委屈地把手一摊，“你看，现在这附近的移动通讯都被我们切断了对不对？我也不是算术士，没办法主动联系阿尔法对不对？所以，我们想要知道下一步的行动计划，除了等她用有线电话联系我们，就只有把我们自己传送到她那边去对不对？”
卡特琳烦躁地挠头，又接着吼道：“那就传啊！”
“就一般情况而言，我们是该这么做没错。”金琪歪着脑袋，循循善诱地说道：“可我们跟她是雇佣关系哎！现在她才是老大，我们要是过去了那就是违约，她要是咬着这点不肯给我们钱怎么办？难道把她干掉？那我们也一样拿不到钱啊！按照我们的合约，哪怕行动失败我们也可以拿到一半的报酬，也就是五十万美元，你知道五十万美元可以买几双克里斯提·鲁布托么？”
“这……”
卡特琳被金琪问得懵住了。实际上她是个法国人，英语虽然学得不赖但也仅限于心平气和的交谈。如今被金琪连珠炮似的美式英语一顿乱炸，脑袋里好像有几百只蜜蜂在嗡嗡作响；她努力地想要跟上金琪的思路，却在克里斯提·鲁布托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地方被难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里响起了那种古老的类似闹钟铃声的电话铃，这把卡特琳从无所适从的境地里解救了出来。
“你看，事实证明，有时我们需要做的就只是等待而已。”
金琪右手一抄，把一部有线电话从一堆蓝丝绒的沙发靠垫下挖出来往茶几上一放，对卡特琳作出一个请便的手势。
卡特琳一言不发地按下了免提键。在此期间，她的视线始终钉死在百无聊赖地翻阅着最新一季维密内衣目录的金琪身上。
“我们失手了。”
短暂的静默之后，卡特琳言简意赅地说道。
“我知道。”
扬声器回传过来的语声粗犷而又怪诞，瓮声瓮气地，显然经过了变声装置的处理，教人分不清其本来面目。
“A阶封印师，这已经超出了我们合约的范畴。”卡特琳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失败的原因。
对此，那怪诞的声音并未提出异议：“也超出了我原先的判断，看来要重新评估对手的实力了。”
卡特琳摇头：“我可不想被术士联盟盯上，我要退出，无论你是否履行原先的契约。”
“这点你不必担心。”那个声音答道，“我在切断移动通讯之前就已经把一百万分别存入了你跟金琪的账户。至于你说你想要退出……我没有感觉到算术士的灵力波动，你和金琪暂时还不会暴露，我们先按兵不动如何？”怪诞的声音说到这里略作停顿，似乎思考了下如何措辞，然后他承诺道：“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跟那个A阶封印师接触了。”
卡特琳稍稍迟疑了几秒，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想继续待在这里，这太冒险了。”
“我不想强迫你留下，但如果可以的话，请再给我三天的时间。这三天里你无需再刺杀任何目标，只需要保护我的安全就好。”
尽管无法从语气语调来判断对方情绪，但对方的言辞却足够恳切。卡特琳抬眼看着对面的怪咖少女。
“你怎么说？金琪？”
金琪把手里的内衣目录随手一抛，表情轻松得好像在说这一季的维密也尽是些烂货。
“我去过中国，那里有一句俗语，叫做当一天和尚就撞一天钟。对应到我这里就是——转一次场就收一份钱。只要有钱收，就是杀人放火我也乐意！”
对此卡特琳唯有嗤之以鼻：“那你也得有命花才行。”
金琪若无其事地耸肩：“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哦！反正我是幻术师，逃命是我的强项！”
卡特琳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会儿。照她自己的意思，她绝不想继续留在这座城市。但是此刻身为幻术士的金琪的意见才是决定性的，没有她的协助，单凭她自己想要逃过术士联盟的追捕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于是，仿佛是为了下定决心似的，卡特琳缓缓呼出一口长气。
“好吧，本来我不想问的。可现在情况跟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样，连A阶术士都介入了，这显然不是你说的什么私人恩怨。”她低头看着圆机上的电话，尽可能地表现出诚意。
“说吧，你到底惹了什么事？如果你坚持要我留在这里，就得给我一个值得冒险的理由。”卡特琳问道。这已是她的底线。
电话那头的人迟疑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语速明显变慢。
“好吧，告诉你也无妨。”那人说，“我想可能是因为我这几个月做多期指，捞得稍微狠了一点儿。”
“你赚了多少？不是这几个月，也不是那几个月，告诉我总数。”卡特琳字斟句酌地说道。
电话那头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报出一个数字。
“四亿左右。”
金琪吹了声口哨。
卡特琳的脸色却愈发严峻了。
“美元？”她追问道。
“你觉得可能是日元么？”那人反问。
“你这个疯子……”
卡特琳抚额幽叹。
“我有一个很大的项目，非常需要资金。”那人解释道。
“这些你都知道？”卡特琳看看金琪。
“你仔细看我的表情。”金琪歪了歪头，然后深吸一口气，“阿尔法你这个混蛋！你捞了四亿居然想只出两百万就把我们给打发了！我要加价！不然我就不干了！不——干——了！”她对着电话就是一通吼，然后向卡特琳投以无比真诚的微笑，“怎么样？有没有哪怕一点点是在演戏的感觉？”
“你带着墨镜谁看得出来啊……”卡特琳捂脸嘀咕一句，而后又转向电话机，“OK，那么我也要求加价。四千万，我和金琪一人两千万，订金预付一半，讲价的话我们立刻就走。”
“喂喂喂！你自己讲价别把我也算上啊……”
金琪跳起来抗议，然后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自己坐了回去。
“不过介于这个加价方案跟我的想法比较一致，那就这么办也可以。”她一边说一边做出一个OK的手势。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暂时原地待命，我会再联络你们，在我需要的时候。”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尝试还价，一口答应下来。
“期待与你的会面哟，金主大人。”金琪眯眼微笑，俨然就是一副多谢惠顾的嘴脸。
“我可是一点儿都不期待，”卡特琳冷哼一声，“我就再留三天，只留三天，多一分钟都不行。”她再次强调，谈判至此似乎已告一段落。
“啊！还有件事！”金琪像是想起了什么，忙不迭地喊道。
“什么事？”那人警觉地问道。
“现在您能解除结界了么？金主大人？五千美元一晚的总统套房还不能看卫星电视……这让人很绝望啊！”金琪一脸哀怨。
“结界我已经解除了，”那人沉默了一阵之后回答，“不过我已经吩咐宾馆给你的电视加设儿童锁了，想看成人频道的话你就死心吧。”
“喂！你这么鸡婆真的好么？”金琪瞪着眼睛看着那部电话机。
“我们美国人的童年都是这么过来的。”那人理所当然地回应。
卡特琳摇了摇头，转身向房门的方向走去。
“咦？卡特琳小姐你去哪儿？”金琪诧异地冲她喊。
“我去找个没有电视也没有小屁孩儿的地方睡觉。让阿尔法立刻把追加的定金打进我的账户，半小时内见不到钱我立刻就走。”
“可是这间酒店就这一间总统套房啊！你确定你要去住标准间？”
没有回答。女孩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几秒钟后，走道里响起了重重的关门声。
“还有！这里是美国！你说的那种地方根本就不存在！”
金琪顿着脚又喊了两声，然后从圆几上抓了包薯片，重又往沙发上一倒，撕开包装恨恨不已地嚼了起来。
7月24日，6点25分。
美国华盛顿特区，胡佛大厦。
天蒙蒙亮，两辆黑色GMC像是约好了似的，一南一北，同时出现在大厦左边门的道路拐角。例行公事地验证了身份之后，两辆车又一前一后地通过了门检，相继驶入大厦的地下车库。
不知是不是因为还没到正常的办公时间，车库里空荡荡的，它们毫不费力就找到了两个车位。把车停正之后，两辆车的车门相继而开；从前车上下来的是个颇有派头的中年白人。灰发、大高个，虽然不胖，但是下巴的肌肉已经有几分松弛下垂了，上面覆着一层胎记似的胡茬子，深褐色的眼睛下方挂着不甚明显的眼袋。他穿着青灰色夹克和蓝色牛仔裤，烟黑色的方头皮鞋沾满尘土。
他看看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人，两条毛刷般浓密的眉毛立刻挤成一团。
“弗兰基？怎么是你？”
他以一种与其说是惊讶，莫如说是懊丧的口吻问道。
“因为我升职了啊！乔西老伙计！你多年的幸苦终于有了回报！瞧瞧我这身衣服，专门为了今天定做的，一分钱折扣都没有。”被称为弗兰基的人却是一脸的喜气，张着双臂就迎了上来。
那是个三十来岁的黑人，足有六呎来高，身形壮实匀称；短短的络腮胡、板寸头、肉肉的鼻子厚嘴唇，漆黑的瞳孔里蕴着无遮无掩的欢欣。他穿一身黑色的正装，从上到下烫得不见一丝褶皱，浆得笔挺的白衬衫配一条深蓝色的领带，整个人就像是从黑超特警系列电影里跳出来的一样。
“刚好相反，”乔西上下打量弗兰基，“看见你这身衣服，我觉得我这么多年的幸苦全白费了。”说着，他绕过弗兰基，径自向车库出口走去。
“怎么？不给你忠实的搭档一个久违的拥抱么？”
弗兰基一阵错愕，张着手臂在原地转了一圈，眼看着乔西刷卡打开了通道门，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追了过去。
“我看还是不必了，上次跟你一起调查连环凶杀案时断掉的三根肋骨到现在还在疼。”乔西回头瞥了弗兰基一眼，然后自顾自地朝前走。通道里的感应灯依序亮起，像是一支光亮的箭，向着前方的黑暗刺去。
弗兰基掏出身份识别卡按上检测仪，合拢到一半的纯钢闸门重新开启，然后他把卡片往怀里一塞，追着乔西跑进电梯间。
“那次完全是意外啊伙计！我怎么可能想到那婊子养的会在女厕所里藏了根棒球棍？我从来不看动画片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瞪着眼睛解释着，然后脸上浮现出不太确定的表情，“好吧，或许迪斯尼的我看过那么几部……”
乔西按了一下电梯的上行键，连头都没转一下。
“我真替皮克斯感到遗憾。”他面无表情地念叨着，电梯门像是听到了某种咒语般悄然开启，乔西走进去戳了一下七楼的键钮，紧接着又去按关门键。
“所以你现在是在怪我咯？为了一个缺心眼的疯子和他妈一根特制棒球棍？！”弗兰基伸手挡住电梯门，侧身挤进轿厢，愤愤不平地继续嚷嚷。
“有戴瑞克.基特签名的特制棒球棍。砸烂过五个人的脑袋和三根肋骨。”乔西又按了一下关门键，电梯门无声地闭合，轻微的下沉感过后电梯开始上升，乔西抬头看着红色的指针在代表楼层的数字间跳跃，一字一句地纠正道。
“这个也是我的锅？连法医都说了凶器不可能是普通棒球棍，那东西一棍子砸不死人！”
“所以你就跟一个管道工泡了两个钟头？就为了确认她有没有管道扳手？”
乔西蓦地转身瞪着弗兰基，声音大得异乎寻常。但弗兰基毫无惧意地瞪了回去，而他反驳的声量较之前者也是不遑多让。
“我老婆可是提供了关键线索好吗？她看到那疯子进过女厕所！”
听到弗兰基的辩解乔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报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们结婚了？”他咧着嘴问。
弗兰基耸肩：“就在两个星期前，我还寄了请帖给你，你没收到？”
“我的上帝啊……”乔西翻起白眼转首看回楼层指示灯，“我收到了，但没拆开，直接扔给清洁工了。”
“什么？”弗兰基故作震惊地后退半步，“噢……乔西乔西，我真没想到你会这样对我……”他捂着胸口摇头哀叹，“你真太让我伤心了。你看看我，我是弗兰基，我是你的朋友……”
“不，弗兰基。你不是我的，如果你实在要说是的话，那也是个噩梦。”
乔西以一种无比坚定的口吻打断了弗兰基的表演。恰在此时电梯抵达了七楼，电梯门“叮”地一声向两侧滑开，乔西抢先走了出去，像是拒绝再跟弗兰基说话似的。
“我……”弗兰基在原地愣了两秒，一跺脚也跟了出去，紧紧地黏在乔西的身后，“嗨！乔西！你不能拿我的名字开玩笑。而且这话太容易引起歧义了……”（注：英语中你的朋友和你的弗兰基发音相近，乔西以此讥讽弗兰基）
两人拐出电梯间后进入了一个打造得好似迷宫一般的基层人员办公室。足有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广阔空间被白色的木制隔断分割成数十个独立的办公空间，四排纵贯全场的日光灯已点亮了两排，灯光下十几名办事人员正如蚁巢内的工蚁般忙碌着；他们有的埋头翻阅卷宗，有的带着耳麦坐在电脑屏幕前窃窃低语，有的啜着咖啡把弄着原子笔对着隔间的板壁侧首凝思，还有人在几间专用办公室间奔来跑去传递着信息；每个人看上去都无比专注，如无必要绝不与身边的人交谈，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
乔西和弗兰基对这种冷漠的气氛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又或者就本质而言他们跟这些人并无二致。进入办公室后他们同样没有跟任何人交谈，只是沿着外围的走道快步前进。直至他们快要走到办公室的最北端，才有一名身着暗紫色套装，抱着一堆文件的金发女郎步态娉婷地迎了上来，笑容可掬地冲乔西招了招手。
“早上好乔西，伊森在他的办公室等你。”
“你好玛丽。”乔西没有停步，只是挥了挥手，象征性地回应了一声。
“你真贴心玛丽。你得原谅乔西，他最近心情不佳，可能是因为便秘。”紧随其后的弗兰基侧身让过女郎，同时不无地揶揄说道。
“噢！弗兰基！你可真是恶心！”女郎无语地摇头，紧了紧手中的文件，像躲瘟疫似的扭头就走。
弗兰基阴阴地坏笑，快步追上乔西。
“说真的乔西，你得注意一下影响，你刚才那话让伊森听见了我们会被拆档的，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他仍对乔西方才的玩笑不能释怀，压低了声音埋怨道。
“那感情好！”乔西咧嘴怪笑，“弗兰基！我已经准备好让你踢我的蛋了！”他举起双手，拢着嘴喊了一嗓子。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了下来，十几颗脑袋像被同一个终端操控的自走高射炮般齐齐转向乔西和弗兰基。
弗兰基停了下来，迎接着众人茫然的目光，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们最近经常一起打橄榄球，有想一起来的吗？”他举起手，作出一个“欢迎报名”的手势。（注：英语中蛋和球是同一个词）
响应者为零。
三秒钟后那些脑袋又都转了回去，那种冷漠的喧嚣又再次占领了这个空间。
而弗兰基则追着乔西，拐过了两个转角，进入一条狭长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一扇柚木房门，上面嵌着“局长办公室”的黄铜标牌。
“乔西，如果你确定要这样做的话……”
弗兰基在那扇房门前总算撵上了乔西，他有些气急败坏地低吼。
结果自然还是被乔西无情地无视了。他走到门前轻敲两下，不等里面的人回应，直接扭动门把就走了进去。
那是一间长条形的独立办公室，设计呆板守旧，但却极其宽敞。其东南两面是两排高大的玻璃幕墙，这些玻璃全部经过特殊处理，即便是狙击步枪也无法射穿，内层装着铝合金的竖形百叶窗，此时正处于闭合状态，但室内却仍亮堂堂地。这主要归功于天顶上嵌着的那盏巨型顶灯；其造型简约得近乎朴素，却又巨大得令人瞠目，足有重型卡车的车轮大小，呈圆盘状，灯罩一片纯白，只在边缘处镶了一圈银边作为装饰。
乔西踏进这间办公室的时候，联邦调查局的现任局长——伊森.埃德加，正埋首在他的办公桌前起草一份文件。他听见房门的响动把头抬了起来，鹰隼般的眼瞳中闪过一道不悦的冷电。
“乔西，弗兰基，你们迟到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位局长先生大约40来岁，身材魁伟，脸庞瘦削，肤色白得发青，头发秃得只剩薄薄的一层；上身穿着挺括的蓝衬衫系着绛紫色的领带，下身穿藏青色背带西裤，同色的西服则挂在一边的衣帽架上。
他似乎对乔西的作风相当熟悉，没有表示丝毫的不满，却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
他机械地抬头，机械地责难，似乎正在昭告他就是一台机器。
“你不能把一个刚出了一周外勤，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的探员突然从巴尔的摩的床上抓起来，要求他一小时内赶到总部还一分钟都不能迟到，伊森。”乔西一边说，一边走到伊森.埃德加那张宽得能当床用的办公桌前，往左手边的转椅上大剌剌地坐下。
这时弗兰基也跟了过来。
“没错，我觉得这对刚刚结婚休了半个月婚假的人来说也同样不合适。”弗兰基在右侧的转椅上坐定，饶有兴致地拍了拍椅子的扶手，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在说这椅子不错，回家我也要弄上一张。但在下一秒他突然又转向了乔西。
“你搬家了？乔西？”弗兰基有点后知后觉地问。
乔西和伊森同时看看弗兰基。
“我是说我这几个月一直就只能睡在机场边上的宾馆里。”乔西没好气地回答。
“呃……我觉得对一个单身汉来说这其实并不太坏。你有多少里程数？你是白金会员么？你看过在云端么？你……”弗兰基一脸八卦地追问。
乔西眼望天花板，做出“饶了我好不好”的表情。
而伊森自然也不会允许对谈在这个问题上停留。他清了清嗓子，打断
弗兰基。
“好了先生们，让我们先从云端回到地上吧。毕竟，乔治.克鲁尼对你们将要做的事毫无帮助。”他说。
“到底是什么事，伊森？”乔西直视着上司的双眼。
“没错，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需要出动这栋大楼里最优秀的两位探员。”弗兰基两手交抱，昂着脖子，仿佛一只黑色的看门鹅：“还是在上午六点多，这几乎已经可以算是凌晨了。”
“好吧，我们长话短说。尽管我认为这事儿真要说起来三天三夜都未必能说清。不过鉴于你们半小时后就要去赶飞机，我们还是试试吧。”
伊森加快了手速，把手里的文件写完后往边上一推，同时拉开右手边的抽屉，拿出一个黑色的文件夹，打开后放到桌上。
“意料之中，我们要去哪里？”弗兰基上身放松地后仰，兴趣盎然地叉起双手放在肚子上。
“圣路易斯，弗兰基。”伊森从文件夹里取出一份文件，往乔西的方向一抛，一边继续说下去，“事情是这样的。两个月前我们接到了财政部的一份调查指示，要求我们对圣路易斯的某个目标人物进行秘密调查，这是目标人物的相关信息，你们可以先看一下。”
“丽丝.泰勒……十八岁女高中生？”乔西接过文件扫了一眼，旋即向局长先生投以疑惑的凝视。
“啥？”弗兰基一声惊呼，扭头看着乔西。
伊森有些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是的乔西，确切的说，她现在已经不是高中生了。她六月底刚刚从克洛斯罗德大学预备学校毕业，成绩优异，却没有报考任何一所大学。”
乔西点点头，屈起食指弹了一下手里的报告：“这个我大概可以理解。这份报告上说，就在三个月前，她在高盛的投资账户的总市值已经超过两亿美元。”
“而现在，这个数字还要翻上一倍。”FBI的局长先生局促不安地补充道。
“啥？？！”弗兰基再次发出惊叫，整个人被吓得往后一缩，“耶稣基督……她是索罗斯的私生女么？”
伊森摇了摇头：“索罗斯本人都未必能干得过他。三年前，这个账户刚刚开设的时候起始资金只有一万美元。在这三年里除了一些小额的转出，这个账户没有任何一笔资金转入，一分钱都没有。也就是说，它用短短三年的时间，完成了整整四万倍的增长。”
“所以高盛就怀疑这是个专门从事内幕交易的影子账户？”
乔西一边浏览着手里的报告，一边冷冷地插话。
“看来你非常了解高盛的作风嘛，乔西。”伊森搓着手指瞄了乔西一眼。
“我只是觉得在他们的客户里出现了这么一号厉害角色，这不可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而高盛又确实有义务把这类讯息上报给FinCEN（注：美国金融犯罪执法网络的简称）。”乔西翻起眼皮斜视他的上司。
伊森点点头：“是的乔西，他们也确实这么做了。他们第一次上报的时间是去年的3月，但那个时候这个账户的市值只有一千万美元，所以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只有一千万美元？”乔西刻意加重了“只有”两个字的发音，眼中流露出颇富玩味的笑意。
伊森回应以意味深长的一瞥：“这里是美国，乔西。白手起家的天才遍地都是。”
“所以财政部就象征性地发了一份调查指令过来，而你也就象征性地派了一个人过去。说不定还在心里抱怨了一下财政部把FBI当成了垃圾场，什么东西都往这儿扔。”乔西冷笑一声，不无调侃地说道。
“换做是你也会这么办的乔西。FBI的探员确实不少，但罪犯的人数却更多。”伊森无奈地叹气，“总之，我派了人过去，调查了两周，反馈的结果就是你手里的这张报告——她似乎确实就是个投机的天才，跟任何投资机构都没有来往。家世清白，没有前科也没有不良嗜好，连男朋友都没有。”
“那不就结了？还要查什么？”弗兰基一脸愕然地插话。
“可她的账户市值一直在膨胀啊弗兰基……一直在涨……”伊森无奈地摇头，“我们的调查报告替她洗清了经济犯罪的嫌疑，这对于高盛的投资部门来说简直就是一张宣战布告！那些拿着上百万的年薪，只为了追求年收益率能够超过十个百分点的投资经理们……他们就像是三天没吃过食的鬣狗一样盯上了她，不分昼夜地研究她的投机手段——这也是人之常情，凡人们总是嫉恨天才，认为他们的光芒掩盖了自己的身影，甚至把自己的失败衬托得更加突出。”
“所以呢？他们试图狙击她？”
乔西一边翻着卷宗，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已经不能称作狙击了。”伊森感慨地长叹，“他们严密地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给她设置了各种各样的陷阱，哪怕自己承受亏损也要把她拖进地狱。那架势，简直就是想要用手里的钞票把她直接埋掉。你也明白，高盛在这方面确实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优势。”
“我当然明白，反正亏的也不是他们自己的钱。”乔西耸肩，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接着说下去：“然后他们全都失败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失败了？”
弗兰基一脸纳闷地看着乔西，呛得乔西好一阵咳嗽。
“白痴，他们要是赢了，我们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了。”他一边咳一边瞪了弗兰基一眼，把手里的卷宗用力拍上搭档的左胸。弗兰基不知如何接口，只好默不作声地接过卷宗，装模作样地翻了起来。
伊森倒像是已经习惯了弗兰基的脱线，他点点头继续说下去：“完完全全的溃败，无一幸免。因为这个女孩，高盛在去年的第三个季度损失了至少两亿美元。”
“打猎从来就是一种高风险的运动。”乔西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自作自受。”弗兰基也跟着吐槽。
伊森两手一摊：“于是高盛的高层通过一些特殊的关系又找到了我。”
“特殊的关系……”乔西冷笑一声，斜眼睨视着伊森说道：“这似乎有点不合规矩。”
“因为符合规矩的做法对她无效。”似乎是为了回应下属的非议，局长先生的表情变得郑重起来：“她好像已经掌握了高盛所有的信息网，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她经常在高盛下重注的前一秒下注，又在高盛离场的前一秒离场，就像是一个用电焊焊死在大象肚子下面的猎人，用刀子一点点地挖大象的肉。”
伊森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观察了一下两位探员的反应，见他们谁都没有吱声才接着说下去。
“为了摆脱这个猎人，高盛只能采取一些非常规的手段，他们甚至听取了一个人的建议，反过来跟着这个女孩的思路操作，神奇的是他们居然很快就把那亏掉的两亿赚回来了。”
乔西听到这里眼皮突然一动。
“能给高盛建议，还被采纳了？”他插话道。
局长先生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答案如实以告。
“因为给高盛建议的人是沃伦.巴菲特。”他说，“事实上，巴菲特是在去年的九月从高盛那里了解到这件事。而在高盛听取他的建议，不再跟这女孩对着干之后，他立刻宣布向高盛注资五十亿美元。”
“你现在发现这件事情的不同寻常之处了吧？”末了，局长先生总结性地问道。
乔西一脸悻悻然地撇嘴：“发现了又如何？你又不可能让我去调查巴菲特。”
对此，局长先生立刻给予了坚决的否定：“不，乔西。该查的时候就得查，哪怕是总统也不例外。这是我们FBI的原则。”他昂扬顿挫地说着，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但仅仅两秒钟后他的声音就又低了下来。
“不过调查的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尽管伊森的神情依旧镇定如山，但乔西还是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丝沮丧。于是他不再刁难前者，转而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说话。
“所以你就只能掉过头再去查这个女孩。”
伊森缓缓点头：“前前后后又派了五组人，进行了全方位的排查。”
“还是什么都没有？”翻了半天卷宗的弗兰基忍不住插话道。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伊森模棱两可地回答。
乔西的眉梢微扬：“这是什么意思？”
伊森深深地吸了口气：“我的意思是——女孩那边风平浪静，可我们这边出了状况。”
“有人给你施压，要你停止追查？”乔西问。
“不是。”
“有人死了？”弗兰基有些动容地问道。
“真要是死人了或许就简单了。”局长先生叹了口气，那语气像是巴不得能有人死一样。
“我就不绕弯子了”他接着说道：“这五组人全都平安回来了，但是他们回来之后全都辞职了——一共十一个人。全都是在递交调查报告的同时递交的辞呈。”
乔西和弗兰基对视一眼，各自看到一张意外之极的脸。
“你没问他们原因？”乔西又转向局长先生。
伊森冷冷地瞥着乔西：“我当然问了。口径出奇的一致——他们说，他们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就这样？你没派人调查他们？”乔西又问道。
“我当然派人调查他们了。”局长先生耸耸肩，显然他并不觉得调查自己曾经的下属有任何不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一点——他们辞职后全都信了教。”
乔西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哦？哪个教派？这可是条不小的线索。”
伊森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古怪，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滑稽。他拉开抽屉拿出另一个红色的文件夹，抽出一叠卷宗，在桌上一份份地平平铺开。
“有两个加入了天主教，一个加入了东正教，一个犹太教，一个穆斯林，一个印度教，最离谱的是还有一个人剃光了脑袋当了和尚。”
乔西和弗兰基看着那一桌子的卷宗瞠目结舌。
“这才七个人？”过了好半天乔西才缓过神来，他看着桌上最厚的那叠卷宗问道。
局长先生的手按在那叠卷宗上，手指一下一下地轻叩着，微翘的嘴角流露出几许讥嘲的笑意。
“还有四个原先就是新教徒，他们可能是发现自己之前不怎么虔诚，辞职之后天天往教会跑，一次圣餐都没落下，简直恨不得住在教堂里。”他说。
“这不是把主流教派信了个遍？”乔西揉着太阳穴低吟一声。
伊森两手一摊：“显而易见。”
“听上去这丫头倒是个干联合国秘书长的材料。”弗兰基喃喃自语。
伊森随之丢过去一个白眼：“潘基文可没本事让高盛低头。”
“所以，您现在是想要我们也一起辞职去当和尚？我可是刚结婚啊老板……”弗兰基哀声说道。
“我想要的是真相弗兰基！真相！”伊森猛拍桌子，愤然起身：“十一位特工同时失去了信念，这是FBI成立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我必须知道真相！”他两手撑着桌面，看向乔西：“我只是能寄希望于你了乔西，你是我的最后一张A！”
“那你就不该再扔张3给我。”乔西意有所指地看看弗兰基。
“你这是什么意思乔西？我们可是黄金组合最佳搭档！”弗兰基立即抗议。
“时间紧迫乔西，时间紧迫。”局长先生显然不想把时间耗费在无谓的拌嘴上。他抢在乔西回怼之前插话道：“那女孩已经狠狠修理了高盛，而她手里现在已经有四亿的现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抱歉伊森，我对投机这东西一窍不通。”乔西摆出一副无知者无畏的架势。
“你看，这就是你为什么需要我了乔西老伙计。”弗兰基倒是来了精神，他洋洋自得地说道：“我的妹夫刚好是个股票经纪。我记得他在一次BBQ的时候跟我提起过。在金融界有这样一种说法——如果有人能完全掌握市场的动向，那么他和他的追随者们会在一夜之间令市场崩溃。换句话说，这个女孩有可能引发一场金融危机。确切的说是又一场金融危机，因为类似的事情我们才刚刚经历过。”
“他说的没错，乔西。这女孩就是颗定时炸弹，她一旦引爆，甚至可能摧毁我们整个金融体系。”局长先生也跟着附和道。
乔西皱起了眉头：“有那么严重？”
“或许比我们想的更糟，也或许只是我们杞人忧天，金融界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局长先生坐回他的椅子，顿了一顿又说道：“但是对我们来说，凡事往坏处想总不会错。”他边说边把他起初正在起草的那份文件拿起来丢给乔西。
“况且，选在这个时候派你们去也不全是在撞运气。”他说，“就在一个多小时前，这个女孩从账户里提出了两千万，分成两笔，每笔一千万，分别存入了两个瑞士银行的账户。这份就是我们工作人员传回来的简报。”
乔西拿起那份文件扫了两眼：“又是该死的瑞士人……”确认无误后他低低地骂了一声。
“没错，我们对瑞士人一直没辙，这你也清楚。”局长先生点点头，以一种相对克制的态度表达了自己对瑞士银行家们的怨念。而后他话锋一转，一下一下地轻捶着桌面说道：“但是这是她第一次转出这么大笔的资金，所以圣路易斯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也即是说，这或许是迄今为止我们最好的一次机会——去揭开这位神秘女孩的面纱。”说完后，他以一种坚毅而又热切的眼神注视着自己最信任的下属。
所幸乔西的反应没有让他失望。
“好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乔西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然后反问：“那么，现在我们手里都有些什么牌？”
局长先生指着弗兰基手里的文件，长长地出了口气：“你刚才也看过报告了，除了她的姓名、电话、地址、以及银行往来账目，可以说什么都没有。”
“我还以为你多少会留一手。”乔西不满地撇嘴，“她的家人方面呢？”他又问。
伊森把手边的黑色文件夹往前一推。
“全都在这里，你们可以在飞机上慢慢看。”
乔西拿起那个文件夹，以一种检视尸体的眼神盯着看了两秒，然后转手塞进弗兰基的怀里。
“还有那个，弗兰基，把这些都带上。”他起身离座，指着伊森面前另外那个装载着之前五组特工信息的红色的文件夹说道。
弗兰基也站了起来。他有些不太确定地看了那个文件夹一眼，又看看伊森。后者摇了摇头，把摊开的文件重新收拢，然后推到弗兰基的面前。
“好了先生们，能给你们的我已经都给了。祝你们一切顺利。现在，出发吧。”最后，局长先生挥手下令。
弗兰基把两个文件夹叠在一起抱好，转头看看乔西。
“就这样？你确定我们不争取一下失业保险？我听说中情局那边出这种风险很大的任务时都会临时加保。”
乔西偏过头，装模做样地拉了拉夹克衫的下摆，把褶皱抚平。
“我觉得没这必要。”他悠然说道：“以你家夫人的能耐，哪怕你真失业了她也养得活你。”他一边说一边转身向门口走去。
“乔西伙计！你这样说就过分了啊！你怎么会认为我是一个吃软饭的人？！难道是我这身衣服让你误会了什么？”弗兰基气急败坏地嚷嚷着，也快步追了过去。但是没走几步，伊森的语声忽然又在两人身后响起。
“哦，对了！那上面漏了一条，是我们另一条暗线在半个小时前上报的，说不定能挖出点什么。”他说。
乔西和弗兰基一齐回头。
“上帝保佑……”弗兰基舒出口长气。
“是什麽？”乔西的神情却丝毫未见轻松。从伊森脸上那耐人寻味的表情里，他已经读出了些什么。
“她订了两张三天后红雀对道奇的球票，这姑娘好像很喜欢棒球。”伊森坏笑着冲两人眨眼。
“噢！狗屎……”
乔西和弗兰基哀鸣着一齐捂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