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雇佣兵们反应异常果决，立刻开始撤离。狙击枪继续点名，这一次准度稍差，击中肩膀。顾顺嚼了嚼嘴里已经没什么味道的口香糖，楼群间的横风在没有观察员的情况下果然有些难以即刻判断。他瞄了一眼敌方狙击手的位置，那里已经变成一片残垣。

刚才顾顺在狙击手倚到窗边架枪瞄准的时候抢先开了一枪。对方的站位很好，只堪堪露出一点枪口，顾顺大致按照记忆中教官的身形隔墙瞄准，一枪打出，立刻低头隐蔽。对方那枪似乎还是打了出去，不过通讯里没人报告中枪。反击即刻到来，打得他抬不起头，从射速判断应该是对方的观察手。随即李懂那边枪声响起，先是狙击枪的声音，扫向这边的突击步枪立刻停了，推测是对方观察手中弹。紧接着一声呼啸，听声音就知道初速特别慢。顾顺没抬眼去看那是什么，专注在瞄准镜里盯着那个奔向机枪的家伙，只是默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暴力医生。”

陆琛这家伙的枪上居然挂了枪榴弹。

顾顺等待爆炸响起之后才稳定击发，干掉了掌握机枪的雇佣兵。那个家伙其实同时中了两枪，另一枪打在胸口，不过顾顺知道打中额头的是自己。两支狙击枪这时候已经控制住了局面，李懂盯着持续缓慢前行的车队，顾顺继续点名追杀雇佣兵们。几枪之后也就失去了射击角度，又是该转移的时候了。

他没有托大，起身时用枪托挑着吉利服的帽子，缓慢晃了晃，放下，匍匐移动半米，接着又举起头盔。当的一声，头盔果然被击飞了。顾顺咧咧嘴，教官这老家伙果然不能轻视，一发枪榴弹还不至于干掉他。频道里李懂在喊他，顾顺一边盯着方才闪出枪口火光的地方，一边低声回答：“干你的活。陆琛，听我坐标再来一发。”

陆琛的声音温暖镇定，就好像真的是个医生在巡房似的。“收到。”

第二发枪榴弹呼啸而至，顾顺在瞄准镜里等到那个躲避的人影。狙击枪的子弹先于榴弹抵达，穿过对方的后背。那个人影扑倒在地，随即被爆炸的气浪吹起来，再重重落回地面。顾顺看到一条被炸飞的手臂，拎着狙击枪悄然起身。

“对方狙击手清除。”

“保持监视，优先护送车队离开。”杨锐回复，“暂时需要解开手机信道的屏蔽，狙击手注意观察。无人机还在你们上方，陆琛归队处理伤员。”

庄羽在他身边操作仪器，解开一路信道的屏蔽，因为领事先生需要就刚才的变故给叛军一方打电话。雇佣兵小队是混在叛军队伍里发起攻击的，刚才一通交火叛军受伤不少，这时候一通忙乱的包扎和后送，不知道当时使馆是怎么和叛军达成交涉的，不过领事看来是打算先声夺人。阿拉伯语杨锐听不懂，蛟龙队里只有庄羽稍懂少许文字，听说也不行，各自帮同伴处理伤口。蛟龙和武警受伤不多，徐宏被那一发击中桁架的狙击溅起碎片擦伤了脸颊，石头的手臂被手雷的碎片划伤，一名武警小腿中了一记跳弹。重要人物坐的是辆防弹轿车，大概是类似情况遇得多了，虽然脸色发白，两位女性一个少年还都算得镇定。小巴里侨民被吓得不轻，不过在动荡国家生活得久了反应倒都不慢，多数马上就在车里趴下，好在交火双方都是训练有素的精英，没有胡乱扫射，只有几个下意识还击的叛军朝着小巴扫了几下，枪法荒腔走板根本压不住那山寨AK的枪口，清点下来统共只有两位侨民被流弹打中。车队这时已经又走了一段，陆琛等在路旁，立刻上来清创止血，看起来都没有性命之忧。

领事先生用一通华丽的排比句结束了电话，杨锐觉得外交官真不容易，说话还都是押韵的。他确认过不再需要手机信道，示意庄羽恢复屏蔽。车队这时候早已通过战区，还差最后的不到两公里，就将驶入港区。李懂在瞄准镜里目送他们驶出自己的守备范围，收起枪准备撤离，才忽然想起上次撤离时还有件事没跟队长说。

“队长，上个狙击点那个狙击手，我打昏绑起来了，没开枪。”

“好，我把坐标转给政府军。”

“呃，”他迟疑一下，“是个女人。”

杨锐挑起眉毛，侧身看了看庄羽，让他再把无人机飞回去。那个屋顶上已经看不到被绑的女狙击手，庄羽小心降低无人机高度，确定连巨大的反坦克枪也不见了。

“不用纠结，已经被同伙救走了。”杨锐用队长的口气说，“这个城市里还有5名精英雇佣兵在流窜，你撤的时候小心。”

李懂啊了一声，回身望了望那个方向。在他现在站的这个位置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一点温暖的夕阳。他下楼走向留在一个路口外的车子，离这幢楼有几十米的距离。夕阳把这个城市染成迷人的金色，车子所在的街区建筑低矮，投下淡淡的黛色阴影。李懂定睛看了看那些影子，想了想，又若无其事地回身走开了。

其中有条巷子，巷口投出一点多余的阴影。有人站在那里，贴着墙。

“队长你说对了，有人在车那里。”李懂压低身形，快步走过路口，声音微微变得急促，“我步行回来。”

“朝顾顺方向会合，我们把车队护送回港区就回来接应你们。”

“明白。”

“无人机即将回到你上空。”庄羽说，“啊……对，三个人。他们现在朝你追过来了。即将转出路口。”

李懂回复收到，迅速在墙角隐蔽，据枪朝向后方戒备。

“还有三秒。”

“好。”

“别紧张。”顾顺的声音在耳机里说，“没事，我看见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