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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Synopsis

只有在球场上他们才有机会真正并肩。

三井其实根本不知道藤真有什么打算,反正对那家伙来说恋爱和篮球是一个程度的存在,“仅次于人生理想”,听起来好像很感动,但总之并不是人生理想。他仔细想想自己的人生理想是什么,模糊觉得可能也并不是恋爱或篮球,但到底是什么也说不清,只是直觉舍不得和那个人相处时的心情,觉得不可以放他离开。如此这般向母亲招认了,那边默默听完,又是沉默片刻,到三井都要等得不耐烦,才长叹一声。

“这样吗……”

“妈妈你怎么了?”三井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我们最多两年也就回来了,是父亲很生气吗?可是——”

“你大伯今天带了光司来公司,说是拜托安排他暑假进公司见习,跟在你父亲身边学点东西。”

光司是长三井三岁的堂哥,念的也是商科,当然学校不是三井这一间可比,念书也一路顺遂,已经快要研究所毕业。三井“咦”了一声,隐约明白了母亲所指,电话里母亲的口气也转为严厉。

“即便如此,你也要再延迟两年吗?”

“我……我说不定过完暑假还回来的。”三井犹豫着说,“可是妈妈,我也没想过这么早继承家业,出去见两年世面的话——”

“……你先好好考试吧。”母亲最后说,“箱子明天买了给你送来。”

三井高兴起来,觉得这大概就算是默许了,向母亲道过谢道过晚安,随即挂断电话。这一天也算是惊涛骇浪,不过总有人站在他身前,外加白天睡得太多,这时候有点睡不着。起来看看手机,藤真还没有回复他那张照片。于是心血来潮,又发过去邮件问:“你说我们被拍到了,拍到的视频还有吗?有点想看啊。”

藤真在他快要睡着时才回过来电话,口气有点无奈:“有什么好看的,全都删了。”

“妈妈今天问我们的打算是什么。”三井翻了个身,说,“你之前说过……”

“嗯?”

“你有一件不喜欢但必须做好的事,还有一件非常喜欢所以一定要做好的事。”三井说,“我猜是继承家业的事,和你现在想要留学去学的事吧。”

他等了一会儿,发现今天真有意思,讲电话的对方反应都比平常慢上好多拍。藤真也莫名其妙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的说:“以前是的——”

“以前我一定要做好的事是篮球。可是其实也没有做到多好。”三井说,“啊,有点羡慕啊,有一定要做好的事情等着自己。”

“你也,”藤真说,“应该有的。”

“大概是吧,我也应该有个家业是要继承的。虽然现在还提不起劲。”三井说,“觉得被你抛在身后了呢……我现在明白了,难怪我喜欢找你打球。只有在球场上——”

他眨眨眼睛,觉得大半夜的说这种话未免过于煽情,没有再说下去。只有在球场上他还仿佛仍是能够心无旁骛的少年,有着专一明晰的梦想,比较起来,如今的学业是他既不喜欢,也不擅长的事。三井觉得自己不像藤真,藤真可以把自己不喜欢的事也做得很好,但他只有在发自内心喜爱一件事的时候才能保持专注。他以前发自内心喜爱篮球,现在发自内心喜爱藤真,但藤真和篮球不一样,藤真不像篮球那样有多少努力就一定给出多少回报,也不像篮球那样只要你想起来,它就总是在那里。

只有在球场上他们才有机会真正并肩,虽然那已经不是他们在球场上最好的时候。

“祝我考试顺利吧。”最后他说,“没怎么复习,希望运气好。”

“祝你考试顺利。”

“嗯。晚安?”

“晚安。”

三井心满意足地放下电话,很快就睡着了。藤真在那边哑然失笑,把手机交还给等候在一边的管家。

“谢谢,我用完了。”

对方接过手机,微微一欠身,转身离开他的书房。藤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还没打算睡觉,明天上午的考试已经准备好了,但交换生的功课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多准备一点。跟三井那家伙不一样,藤真从不寄望于运气——或者说,从高中时代在下巴上留下那个伤疤的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是个运气不太好的人。

但三井……三井其实也是个运气一向不太好的人啊。

他想起今天回家之后,父亲难得在晚餐后召他进书房说了一会儿话。看起来像是远行前的惯例叮嘱,其实在旁敲侧击盘问他对“三井家的小子”有多认真。藤真暂时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他也发现了,一旦思考关于三井的问题,就自动失去远见,无法考虑三天之后的事。最后他的回答是:“审美上……可能找不到比他更让我满意的人了。”

父亲就轻轻哼了一声。

“你选的人,那你自己顾好。”

口气有些严肃。藤真微微一惊。“您是说……”

“听到一些风声,三井家那边出了点状况,严重生产事故,可能要赔付一大笔款子。现金流因此断掉的话,整个崩溃也不是没有可能。”父亲慢条斯理切开一根雪茄,朝儿子抬抬下巴,藤真赶紧过去拿起火柴划燃,“那小子不是个力挽狂澜的材料,何况也太年轻了。”

“……三井先生年富力强,也不至于就要指望他吧。”

“最好不会。”藤真先生说,“你们俩怎么样我不管,但我也不希望藤真家和三井家扯上关系。你们记住这一点。”

他吸了一口雪茄,悠然喷出淡蓝色的烟雾,拿雪茄指指门口示意儿子可以出去了。藤真原本想在电话里探探三井的口风,却发现对方毫无所觉。他犹豫了好一阵子,觉得三井保持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也未必不好,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又默默多用了一小时的功。

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有能力照顾到别人。

第二天的考试果然很顺利,考场外有个和他同样想法的人在等着他。三井太太穿着端严的和服,站在古老大学校舍外的走廊里,远远朝他微笑一颔首。

藤真站在原地,深深呼吸两次,然后才朝她走过去。

“寿跟我说了你们的事。”三井太太轻轻说,“但我觉得他其实并不知道你怎么想,所以来找你确认一下。”

“恕我直言。”藤真不动声色地说,“您不只是来找我确认这件事的吧。”

对方涂成深红色的嘴唇勾出微微的弧度,抬起眼睛端详着他。“藤真家果然也先听说了。大概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就只剩寿那孩子了。”

“所以……他的银行卡不是被尊夫冻结的?”

三井太太摇了摇头。“那孩子帮不上什么忙,你把他带出去也好。但他出去再回来……无论三井实业以后变成什么样,都跟他就没关系了。”

藤真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三井太太于是又凝望他一会儿,终于笑了。

“他告诉我,你跟他说,‘我们私奔吧。’”

这句话猝不及防,藤真震惊地看着她,知道自己脸红了。三井太太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寿就拜托你了。”

她低一低头,转身打算离开。藤真这时候才缓过来,出声说:“请等一下——”

三井太太回头看着他,挑起一边眉毛。母子俩这个神态异常神似,藤真怔了怔才苦笑着说:“三井……不,寿,虽然还没长大,但毕竟是个男孩子。假如他知道家里出了事……”

“他不会知道的。”三井太太说,“我们不会让他知道的。”

她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藤真只好默默再点点头。做长辈的又朝他笑了笑才匆匆离去,藤真望着她的背影,觉得她比印象中矮小了许多,但那大约是阳光太明亮,而庭院又太宽阔的缘故。

他在走廊的阴影里站了一会儿才走向校门,家里的司机在那里等他。路上有点堵,车开得缓慢又平稳。藤真望着窗外熟悉的街道,再过不到一周的时间他就会离开这里,但一个人飞十几个小时,似乎确实是太长了一点。

那天晚上他给三井写邮件:“把机票改签到周三了。我们机场见。”写完他找了各种借口把手机握在手里等回复,直到拖不下去了才苦笑着交还给始终维持着彬彬有礼笑容的管家。到第二天午夜才得以看到三井回复的电邮,“好呀好呀”,附加一个表示精神抖擞的颜文字。

害得他都不好意思问他考得怎么样了。

三井好像也猜到了他只能在午夜拿到手机,而且身边有人说话不方便,从这天开始都是秒回。能聊天的时间不多,大部分都花在了讨论什么东西该带什么东西不该带上。藤真无奈地发现三井轻松收拾出了三只大箱子,不得不提醒他到时候他们两只穷鬼交不出行李超重的费用。三井表示没关系可以向妈妈求救,藤真对着那句话眨了半天眼睛,终于还是回复他说:“我来处理,你别管了。”

其实他也只能减掉自己的一只箱子,匀出份额给他。

时间一天天过去,藤真在日历上划掉一格格倒数的日子,渐渐轻松起来。三井家的新闻果然一直没有出现,看来处理得迄今滴水不漏,只是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他努力设想一下三井穿着西装处理公司事务的模样,忍不住哑然失笑。出发那天天气很好,父母各自忙碌,管家送他上车,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的时候明显怔了一下。藤真假装轻松地耸耸肩,朝他露出微笑。

“没那么多必需品。其他的到时再寄给我吧。”

管家若有所思地一颔首,关上后备箱盖,替他拉开车门。藤真向他伸出手,对方露出狡黠的笑容,摇了摇头。

“那边公寓的管家来接机的时候会把新手机带给您。这边您其实已经不需要手机了。”

“……父亲交代的?”

管家欠一欠身,没回答这个问题。藤真叹口气钻进车里,知道这就代表那确实是父亲的意见。

算了,反正候机室也就这么大,到时候总能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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