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苏沐秋没想到周泽楷说的“找个地方”是买了间自己的小房子。
轮回俱乐部那地界苏沐秋去得少，不过稍微查一下也知道房价早已高入云霄，周泽楷跟轮回签的合同他是看过的，怎么都不可能第一年就在那里置下房产。问起来果然是：“爸妈。”
不过马上又追加了一句：“借款。”
他和苏沐秋一样这两年又长高了一些，穿着轮回的队服站在空荡荡的小家里回头朝他笑，头发刚刚洗过脑袋毛茸茸的，脖子上挂着两年前苏沐秋送的子弹吊坠。苏沐秋一句婉拒的话到了嘴边看到这个笑容就说不出口，忍不住过去抱住他亲了一会儿。他们那时候已经很习惯亲吻，再也不会撞到牙齿或鼻子，不过还谁都不懂应该怎么加深一个吻到唤起的程度，唇齿间依恋又轻柔，好像小动物的互相抚慰，黏乎乎的只要能碰到对方就觉得安心。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分开，苏沐秋左右看看这套只有一间卧室的小公寓，叹了口气：“你爸妈……”
“我成年了。”
“你从爸妈家里搬出来了吗？”
周泽楷的笑容忽然僵硬了一秒钟。苏沐秋看着他摇摇头。
“这是买给你住的。不管你平时有多偶然才回来，别人都不能搬进来。”
不然那就是同居了。苏沐秋默默想，而且屋子里还分明只有一张床。他怀疑小周是不是并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这进度连他都接受不了，就更别说周先生和周太太了。
他并不相信那两位对此毫无觉察。两个年轻的男孩子，即便是因为各自的原因远离了主流社会，人际关系极度依赖荣耀这个虚幻的世界，但他们表现出来的彼此之间的依恋还是有些过头。大概也正是因为反正小周已经远离了主流……苏沐秋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周太太的情景，那是他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见到一位母亲对未成年儿子玩网游显得毫不介意。其实到现在他也才真的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年那两位对他们的单独相处如此紧张，人家显然早就看出了端倪，而且周太太还更在周先生之前。
剧作家和律师都是需要洞察人生的职业，从这间小房子看来，他们做过的心理准备远比苏沐秋设想的要充分。
但也绝没到能毫无芥蒂看他们住在一起的程度。
“我在附近找找住处，步行几分钟的距离，不妨碍见面。”苏沐秋最后说，“别这样看着我啊……我也觉得那边太冷清了，应该进城住住。”
他摸摸小周的脑袋，又替他整整队服的衣领。“家里的房间呢？”
“妈妈，”周泽楷说，“工作室。”
苏沐秋想起那个让他暗自羡慕许久的阁楼房间，有点遗憾。但男孩子大概都会离家一个人住抱有期待，小周虽然刚被他打击得有点蔫，转瞬也还是兴冲冲地拉着他一起挑选墙漆和窗帘的颜色——房间是精装好的，橱柜之类大致齐全，再添置少许家具就可以搬进来。苏沐秋最终替床头墙选了个沉着的深灰色，和轮回队服大致同调，那个房间阳光很好，即便是这颜色也不觉压抑，但刷的时候由浅到深过渡上去，躺在床上就还有从前阁楼的感觉。
他观察着周泽楷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的心思。刚刚成年的男孩子恨不得每天都黑白灰酷到不行，能摆脱爸妈家里那个有一面柠檬黄墙壁的房间，小周看起来很高兴嘛。
周泽楷每周能出来的时间只有半天，那房子后续的首尾都是苏沐秋替他处理的，陪着周太太选定了家具和床品，呆在家里收货，打扫房间，把堆在房间角落里的搬家大纸箱拆开，东西一一归置好。做这些事的同时他还在楼下找到了一套同样格局的出租的房子，自己也搬了过来。搬家是件琐碎又劳神的事儿，中间还差点出事：他跟着搬家公司的卡车进城，路上司机尿急下来放水，恰好停车的地方有点坡度，那卡车不知怎地就沿着斜坡出溜下来，对着的方向正是顺便去买个烟的苏沐秋。幸好一开始速度缓慢，吓出一身冷汗的司机飞速窜上去拉住了手刹，搬家公司跟车的小头目一叠连声朝苏沐秋道歉，主动给他打了八折请他不要向公司提起这点意外。苏沐秋点点头答应了他，确实也再没跟任何人说起，包括小周。
作为一个对各种中二设定都了如指掌的资深游戏宅，苏沐秋隐隐觉得那卡车的事可能并不是司机的错。
或者是他和卡车的缘分还没有了，又或者是作为这个位面的外来者，自己确实已经呆得太久了。
但他还想继续呆下去。
搬家的事儿花了他一段时间，周泽楷的比赛还在一周周打下去。苏沐秋替他算着时间，看着他一点点逼近新秀墙。和去年的沐橙相比，小周的优势可能在于更习惯到处旅行，但轮回的战术深度不如嘉世，而他身边也没有一个能够像叶修那样带领他成长的前辈。
——不，本来是有的。只是这个前辈无法像叶修那样和战队休戚与共，跟后辈一起征战联赛，每天只要愿意的话，可以除了吃饭睡觉全都在一起讨论荣耀。
苏沐秋拎着菜篮子从菜场回来，在电梯墙壁上照照自己模糊的脸。
而且这个前辈自己……也没有征战联赛的经验。最多只能在轮回客场铩羽而归的时候，在家里给他做顿饭。
战队客场回来都是先回俱乐部，早则当天迟则第二天复盘，结束后有半天到一天自由活动的时间。周泽楷不是每个假日都回家，他更多的选择留下来加练，对他来说用言语无法清晰表达的理念有时候在游戏里用动作更容易体现，平时练习中内化的战术和默契比起现场的指挥要有效得多。不过这天他早早就留言说要回来，虽然耽误了很久，下午也还是就出现了。
“怎么样？”苏沐秋照例先跟他在玄关拥抱一下，然后问，“在正式比赛里和叶修交手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