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过去了很久之后，他还是这么想。
苏沐秋目睹了叶修拿下第二赛季的冠军，然后是第三赛季。嘉世王朝于焉建立，和他曾经经历过的几个位面相同。独自坐在电视机前看直播的时候有那么一两个瞬间想过“如果我在……”，随即打消了念头。沐橙高中毕业那天苏沐秋去了H市。冒着风险，他知道。没有靠太近，在火车站呆了几个小时，好歹算是在同一个城市。那间高中籍籍无名，毕业典礼简单得只有几个学生拿手机拍了点视频放上网。他刷到了其中几个，坐在候车室里用手机流量反复查看，在某几个角落发现妹妹模糊的影子，并且认定即便是这样也能看出沐橙的美貌是无敌的，然后独自坐上返程的火车。黄金一代出道破天荒办了个新闻发布会，里面有几个小子日后必成大器，但苏沐秋还是觉得妹妹最了不起。他收藏苏沐橙相关的每一场比赛、每一条新闻、每一个周边，但是拒绝所有希望仿制吞日和其他沐雨橙风装备的订单，用小号匿名给沐雨橙风寄提高吞日需要的稀有材料，寄完就把卡扔掉。小周的18岁生日没有办派对，那天他要上课，高三学生没资格狂欢，苏沐秋也只是在手机上给他发了个红包。妹妹的第一次总决赛苏沐秋全程守在电视机旁，情不自禁地不断反驳解说的谬论，可能比任何一个观众都更早判断出最后的结果。比赛结束后他坐立不安，无法抑制想要为妹妹做点什么的冲动，最终抓了一大把小号去帮嘉王朝公会PK霸气雄图，打到连姑苏城外都阵亡，幸好银武没被爆出来。然后是小周的毕业典礼，全程无人机航拍和专业团队摄影，所有观礼嘉宾持邀请函正装出席，苏沐秋为此买了生平第一套西装，冒充表哥被周太太带进校门。接下来是大学录取通知书寄到，周泽楷随手交了给他留作纪念，自己转头跟轮回签下出道合同。每一个时刻都非常重要，其中一部分非常美好，但苏沐秋确实觉得，那个安宁静谧的平凡早晨，是他如今最美好的回忆。
周泽楷签完合同就搬去了轮回宿舍，新人的报到比战队集训还要早半个月。苏沐秋在这之前帮他设想过许多双神枪的打法，两个人还就此做了不少的练习。但他在报到的第一天就被拉去了训练室，和队长张益玮PK了一整个下午。
除了当事人之外，没人确切知道那个下午的具体战况。但是一枪穿云的第一任主人随后黯然离开了战队，把账号留给了未来的枪王。
以出膛的子弹作为战队LOGO主题的轮回，对双神枪战术没有兴趣？
苏沐秋对战队的人事关系不太关心，却对这战术选择大惑不解。那时候他已经和周先生周太太很熟，偶尔也会小聚，谈论起这个困惑的时候，两位长辈却好像毫不惊讶的样子。
“因为是泽楷呀。”
苏沐秋心想您这算是什么答案，幸好周先生随即补充说明：“如果泽楷或者张队两个人其中随便一个是苏小弟你，就没关系了。”
从纯粹的战术思路来看，一支荣耀战队并非不可能存在双核，但彼此间的沟通是个问题。各自为战的双核只可能增加内耗，不如壮士断腕。
其实苏沐秋一直在担心，即便轮回愿意把小周作为唯一的核心，他和队友间的沟通也还是个问题。
“别担心了。”周太太说，“泽楷自己选的路。让他自己伤脑筋去吧。”
周泽楷在下一个休息日来找苏沐秋，果然对战队的情况不置一词。他新接手了一枪穿云，那是轮回战队的灵魂角色，不可能放弃，必须慢慢适应。苏沐秋这两年也一直在琢磨轮回的比赛，虽然思路的出发点是合作而非取代，对一枪穿云也早有足够的了解。张益玮和周泽楷的技术特点很不相同，为他量身定制的账号并不适合小周，特别是银装。
而且苏沐秋见过“周泽楷”使用的银装。
其实经过这么多事，他对当初的那些PK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也许大脑擅自对回忆有了过多美化，或者当时的他刚刚接触荣耀，做出的判断有所偏差。但有一个印象是根深蒂固的：正是跟“周泽楷”的那场二对一战斗，让自己和叶修意识到量身定制的银装能够让战力有多大的增幅，随后他们开始对自制武器的疯狂研究。却邪和吞日的设计师对自己的银装制作水准有着毫不动摇的自信，而且只有他自己知道，碎霜和荒火的设计，是真正完全意义上的“量身定制”。
他看过它们的模样，知道使用它们的那个人最终将会成长为的样子，伴随他成长，并且在某种意义上帮助塑造了他。
苏沐秋没思考过关于自由意志和世界线之类的命题，他只是觉得这或许就是注定的。
“送你一件出道礼物。”
在更换核心选手之后随即对核心账号作出明显改动，是件有点犯忌讳的事。苏沐秋不知道周泽楷是怎么说服战队，战队又是怎么说服粉丝的。不过说到底竞技世界战绩为尊，拿着全新银武的新人队长在职业生涯首秀上完成了擂台赛一挑二，粉丝欢声雷动，电视转播对着他的脸特写了整整一分钟，接下来反对的声音当然还是始终没有消失过，但却没多少人关心了。
胜利说明一切。
不过轮回的团队赛战绩始终不怎么样。在去年的新秀井喷之后，荣耀联赛的战术水准陡然跃上新台阶，再也不是嘉世一枝独秀的面貌。苏沐秋心知肚明，当初叶修的三连冠与其说是一叶之秋和队友的个人战力有什么压倒性的优势——优势当然毫无疑问，但并没有评论员们说的那么大——不如说是叶修的战术思路远超同侪。就好比是在足球的WM时代先打起来442，战绩当然傲视群伦，鲜有失手。
但从黄金一代出道开始，大家都在打442了。所以嘉世虽然上赛季还是打进了总决赛，却没能卫冕成功。
而轮回……轮回还根本说不上阵型。他们在团队赛里，始终是5个人在打一支队。
苏沐秋坐在电视机前，手边摆着轮回主场的VIP套票。联盟的商业化初见规模，门票卖得很好，据说在周泽楷出道之后年票和季票都很快卖光，不过周泽楷还是给他找来了最好的位置，虽然他从来不去现场。实际上苏沐秋这两年堪称深居简出，除了周泽楷本人之外几乎不跟任何与荣耀游戏拉得上关系的人碰面，连山寨订单和代练都全部走了网上交易——周先生堪称神通广大，帮他弄了一张身份证，开好了银行账户，生活中的绝大多数事务足不出户就可以解决。他还是住在那个荒郊野外的小开间，邻居越来越少，最近周泽楷也含蓄提过，过来一趟太不方便，不然就在俱乐部附近找个地方搬过去。
他其实也没什么意见，反正他又不出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