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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秋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确认之后怔怔地站着只知道笑，一时间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他这模样实在少见，周泽楷吓了一跳，伸手拉着他的手摇了摇。苏沐秋回过神来，赶紧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那可……真是太好了。”

“你怎么了？”

果然小周不是个能随便岔开话题的主。苏沐秋一边走向玄关旁的小厨房，一边说：“我来准备晚饭。——小周你坐着别动！有空的话，就听我讲个故事吧。”

他最近好像经常给人讲故事，不过这一个故事的开端有所不同：“我有一个朋友，荣耀玩得很好。”

他这个玩得很好的朋友从小养尊处优地长大，为了能自由地玩游戏而离家出走。后来他玩的那个游戏有了职业联赛，这个朋友连拿了三年冠军，觉得总该可以被认可了，兴高采烈地捧着奖杯回家去，被爹娘拿着扫把扫了出来。

那是他第一次穿越遇到叶修时，对方告诉他的故事。这一个位面的叶修还没有经历这一切，不过苏沐秋觉得可能也差不多。

反正是讲故事嘛。

他手下咔一声斩开买回来的排骨，说：“所以……伯父伯母真的很了不起啊。”

那不只是一个“做你想做的事”的许可，对一个未成年人的父母来说，还意味着愿意负担他一生的生活，以及为此承担可能有的议论与指责。苏沐秋确切地知道职业圈里有不少选手不得不独自同时承受心理压力和经济恐慌，并且压力恰恰主要来自父母。当初联赛还在筹备，各家战队招兵买马的那会儿，就曾经有人真情实感地对他表示羡慕，“至少你不会看见爸妈露出极端嫌弃的表情”。当然周泽楷的情况有所不同，虽然苏沐秋本人离主流社会也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但也清楚按照那个世界里的规则，小周可能是过分美好，又过分内向了一点儿。

他更适合专注单纯的生活。

“那么，你想休学吗？”

周泽楷点点头。

“暑假去参观了学校，也没有哪一间想要上的吗？”苏沐秋在高兴的同时又有点惋惜，“小周的成绩不是很好吗？”

小周摇摇头，微笑着看着他。苏沐秋看着他明亮的眼睛，想起周爸爸说过，“泽楷希望尽快达到经济独立。”气息忽然充塞胸臆，让他哽咽了一下说不出话，手下一乱差点切到手指头。他放下刀察看一下被削掉的半片指甲，周泽楷动作超级迅捷地冲过房间扑过来。苏沐秋缓过气来，摇摇手：“没事没事。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的。”

他把排骨飞好水，和准备好的其他食材一起放进电饭锅，按下煮汤的按键，接着在水池里洗青菜。冬天水冷，他洗得很仔细，一片片叶子慢慢洗干净，手指冻得通红。汤的香味慢慢弥漫到整个房间，苏沐秋这才意识到，他们的对话已经停止了很久，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规律的键盘声。

周泽楷在竞技场。苏沐秋站在小厨房就能远远看到屏幕，视角急剧变换，光影迅速闪动，打得非常激烈。他打量一下厨房，青菜都已经洗好在沥水，肉菜也切好码味，小冰箱里昨晚就冰上了起司蛋糕。一切都已经就绪，只要等汤再炖上一个钟头。他穿过房间走向小周，靠近之后画面看得更为清楚，周泽楷用的角色是夜泊枫桥，而竞技场的对手是——

沐雨橙风？！

苏沐秋觉得自己背上的冷汗刷一下就流了下来，三步并做两步扑过去，差点踢到床腿绊倒。冲到周泽楷背后的时候刚好那一局也结束，夜泊枫桥倒下，周泽楷对着麦道了声谢。那边很快又抛过来一个对战邀请，苏沐秋爆手速按住了周泽楷的手，一开口声音都变了：“小周。”

他以为自己口气会很严厉，但刚才吓得太厉害，这时候气息绵软得比起上次从车轮下逃脱时更甚，短短两个字就说得荒腔走板，倒是表情吓了周泽楷一跳，匆匆说了句“抱歉有事”就退出竞技场，一把拉下耳机站起来。

“怎么了？”

“你……”苏沐秋的声音至今还在发抖，“你有没有跟他提起过我？”

周泽楷皱起眉头，看样子是在仔细回想。苏沐秋紧紧盯着他，心里不断后悔自己怎么忘了叮嘱他这一句，直到看见小周缓缓摇头才松了一口气。他从来没有这样庆幸过小周不爱说话的习惯，双手按着对方的肩膀，神情郑重地说：“不能让他知道我的存在。”

周泽楷显然非常诧异，不过完全没有多问，干脆地就点了点头。苏沐秋又强调了一句：“我不能说出原因，但绝对不能被叶秋，和他身边的人，知道我还活着。”

这句话就很惊悚了，周泽楷顿时一扬眉，神情凌厉起来。苏沐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歧义有点深，赶紧声明：“没仇，没仇。他是好人来着你有机会跟他PK绝对不要错过对你一定很有帮助只要别提到我就行话说刚才录像了吗我来帮你看看——”

“原因？”

“……我不能说。”

周泽楷皱起眉凝视着他。苏沐秋只好也坦然望回去，努力保持微笑。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小周又点了点头，居然又坐了下去。

“好。”

他果然调出了刚才的PK录像，打得相当长，苏沐秋瞄了一眼就知道这绝对超过了十分钟。于是也拉了椅子过来坐在他旁边，两个人开始仔细复盘这场指导赛。研究录像的时间总是比实际PK要长得多，苏沐秋一边讲一边不断察觉周泽楷对自己投来的疑惑眼光，知道自己表现得对叶修太过熟悉实在引人怀疑。不过周泽楷最终也什么都没问，认真听完复盘之后又跟苏沐秋打了一把。打完也就到了该去做饭的时间，苏沐秋利落地炒好一荤一素，洗完锅烧上水，把煲好的汤端上桌，朝一直想要来帮忙却一直被阻止的小周打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

“再煮个面。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