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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泽楷的十六岁生日是个周六，苏沐秋一早起来给他发了条短信道过生日快乐，准备简单打扫一下房间就登录游戏干活儿。新赛季已经开始两三个月，仿制银武的订单减少，他现在的主要业务是代练和帮刷纪录，还有帮人打打竞技场——荣耀游戏要刷卡登录的特点决定了代打作弊是很困难的，他的客户通常是担心孩子沉迷游戏的父母或者嫌男友在游戏上花时间太多的姑娘，订单都是压低某人竞技场胜率或者追杀某人到裸奔之类的狠活儿，前者苏沐秋胜任愉快，后者他得稍微挑挑客户，这年头大公会的势力已经渐渐开始发展起来，追杀不成反被通缉什么的事儿不是没有过。今天早上的任务就是去追杀一个叫我爱甜筒的剑客，等级不高，隶属一个玩家公会。苏沐秋一看这号就乐了，去卡盒翻了翻，找出个恰好叫我不爱甜筒的枪炮师登录上去，订单上说这人最近都在反复刷一个50级的副本盼着掉隐藏的冰风指环，苏沐秋于是一有空就蹲在副本门口，等到出来的第三队人，果然就看到了我爱甜筒这个ID。

我爱甜筒刷的这是个10人本，一队人看来是亲友，传送出来没急着解散还站在那聊天。苏沐秋一看这架势也懒得再等，手炮端起来先一记加农炮打了个招呼，一队人各自抬头张望，其中两三个人立刻判断出正确方向，我爱甜筒不在其中。苏沐秋接着一记蓄力激光炮还是朝着我爱甜筒轰过去，那一队人看来也绝非训练有素，乱轰轰地调整了一下阵型朝他这边奔过来，速度相当参差不齐，一跑就知道我爱甜筒在这群人里也是隶属中游。苏沐秋站在那里没有动，先冒了个文字泡，怕距离太远看不清，还贴心调到红色初号字。

“我爱甜筒，你妈喊你回家写作业。”

他等文字泡冒完，对方距离确定足够看清自己ID才飞炮退开，炮弹还是盯着我爱甜筒不放。这一手飞炮还带准确攻击露得实在漂亮，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立刻发现这一点，那边一队人一看他孤身一人，多半以为这就是个因为ID不顺眼引发的血案，特别踊跃地追过来。苏沐秋一边走位一边攻击，很快就把我爱甜筒干掉，看他化成一道白光，自己也就直接飞炮回城截他去了。

照苏沐秋设想，这么个小菜鸟复活之后一看落了单，自然要来和亲友会合。因为名字被杀了一次还被开嘲讽喊下线，怎么都要杀回来才会甘心。谁知等在必经之路上枯站半天，双开代练的笔记本上小号级都要升上去了，不管是杀回城的我爱甜筒还是他那一队亲友都踪影全无。倒是小周回了条信息：晚上来找你。

苏沐秋吃了一惊，他知道今天周家爸妈给小周准备了生日派对，请了他那名校的同学们来庆祝，16岁算是个重要的生日，比起去年那被损友们带进网吧用纸杯蛋糕对付的生日隆重得多。于是又多问了一句派对怎样，那边久久没有回复，过了半小时才答复说人不多。苏沐秋皱着眉盯着这三个字猜测他的心情，正在担心间忽然看到屏幕上远方人影一闪，他蹲了两小时的我爱甜筒果然从这条路上飞奔了过来。

但是……看这跑步姿势，莫非是换人了？

反正他接的是杀账号的单，倒是不关心哪一个操作者才是本尊，换人了也要动手。枪炮师是超远程职业，不过这是伏击不是PK，太远了动手人家大可扭头就逃，苏沐秋站在路中间放他到一个三段斩就可以近身的距离，再一记量子炮开始攻击。这一个果然打得像样得多，走位冷静，被打到之后的受身操作也准确迅捷，一对一坚持了三分多钟才倒下，期间并没掉头就跑。苏沐秋把他再次杀回城之后皱起眉头，回放录像查看刚才PK中的种种细节，觉得有些古怪。

刚才那好几次明显的操作失误，不应该出现在如此手速和基本功的玩家身上。唯一的可能是这不是对方的本来职业，键位弄错了。

而剑客的技能……苏沐秋低下头，在键盘上比划了两下。在应该格挡的时候莫名其妙站在地上来了个银光落刃，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比较一下二十四职业的常见技能键位，这里他的下意识选择应该是——

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不过苏沐秋觉得那十有八九会是个滑铲。

这个代打的我爱甜筒，本来职业多半是个……神枪手？

他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换了个号接着一边蹲守一边干点别的活儿。这一天我爱甜筒都没再出现，只录到两段击杀画面。他在相熟的玩家群里留了个言，拜托大家帮忙留心这账号的位置，然后换鞋出门去菜市场。精挑细选拎了一兜子菜溜达回来，一推门却看见门口多了双鞋。又惊又喜地冲进玄关，周泽楷坐在电脑前回过头来，朝他古怪地笑了笑。

“你不爱甜筒？”

“……不会真的是你吧！”

“嗯。”周泽楷说，“同学。初中的。”

“你不是生日派对吗……”

“人少。”周泽楷简洁地回答，“都有补习班。”

苏沐秋回想一下他曾经看到过的小周的日程表。一个标准的名校高中生确实在周末异常忙碌，大概只有最好的朋友才会腾挪出时间来参加一个生日派对。考虑到这一点，“那还真是抱歉，既然是你朋友，我去把这个订单退掉。”

小周摆摆手：“他又不知道。”

苏沐秋拉过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来。冬日的最后一抹阳光是暖金色的，照在小周的脸上，这画面实在令人心旷神怡。他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听见自己问：“收到什么生日礼物？”

小周就慢慢跟他讲自己今天收到了些什么：来的同学帮来不了的同学带来了礼物，多数是糖果、文具、书本，有个知道他玩荣耀的同学送了只一枪穿云钥匙扣。长辈们的礼物是派对后送的，姑姑送了一双限量版球鞋，表舅和表舅妈是一件大衣，表姐送了只背包，表哥是一套超大型的立体拼图。再上一辈的长辈直接包了红包。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抿着嘴角好像在强忍着得意，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苏沐秋。苏沐秋知道这是让他开口问什么，当然必须不负所望，何况他自己也好奇得不得了。

“那你爸妈呢？”

“我爸说，”周泽楷慢吞吞地说，“读完高一，想休学的话，就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