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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开头是，“一个年轻人遇到了车祸。”

一个年轻人遇到了车祸，然后他穿越了。他原本想在穿越到的那个世界里找回兄弟和妹妹，但每一次的重逢都会招致可怕的结果。在其中的一个世界里他看到过成年之后的周泽楷，得到过他的指点，那是君临荣耀顶端，无往不利的枪王。苏沐秋一直以为自己的口才很好，等到真的对人讲出这个故事，才惊觉言辞有多么无力，而描述又有多么苍白。

除非亲身经历世界崩塌时毁天灭地的景象，不然听起来真的很像九流网络小说被腰斩前留下的大纲。

“这个年轻人不能被兄弟或者妹妹知道他的存在。为了……”他毕竟把“这个世界的安全”咽了回去，在一名长辈面前说这种话实在太耻了，“为了大家好。故事里没有提过对不相干的人坦白真相会是什么样，这只是一个故事，请别多想。”

周先生挑起眉毛，坐回椅子上，交叉着手指身体微微前倾。这是个专注的审视姿态，苏沐秋觉得他的目光有如实质般刺得自己全身不自在。过了好一阵子周先生才开口，倒是没有嗤笑，却竟然是个深思的口气。

“你指望过用这就说服我吗？”

“……不，这又不是肥皂剧。”

“唔，一个忠告，不要在我太太面前用这口气提起肥皂剧，她是个职业写肥皂剧的。”

“……其实我妹妹可喜欢追剧了！”

周先生不置可否地看着他，伸出手把之前摔到桌面上的那叠纸推到他面前。苏沐秋低头一看顿时哑然，那是一叠空白的打印纸，上面什么都没有。

“我确实调查过你，不过没有什么值得印出来的东西。”周先生说，“反正你现在没有身份证，银行卡也是盗用别人的账户，在国家机器的眼中根本不存在。除了不存在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记录，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去过你家的除了快递员和楼下帮你收快递的邻居大妈之外，就只有泽楷了。”

苏沐秋悚然一惊。“您……”

“雇私家侦探的不是我。”周先生说，“不过我喜欢你刚才讲的故事。做一个不存在的人并不容易，但你看起来过得好像还不错。跟泽楷做好朋友吧，不过就只有他来你房间的时候，请别拉窗帘。”

“这是命令吗？”

“不。这是一个未成年人的父亲的请求。”周先生说，“另一个请求是，希望你允许我安排你去做一些检查。”

他眼见得对面那个年轻人的神情冷了下来。“什么检查？”

“别这样。”周先生摊摊手，“你刚刚给我讲了那么个故事，我已经相信你没有主观要骗我了，但总得让我相信在客观上那不是妄想吧。放心，一定是正规专业的医生，你不相信我安排的话自己去找也可以，我来负责费用。”

苏沐秋低头盯着自己因为用力握紧拳头而发白的指节，慢慢地深呼吸了几次，才问：“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么我作为监护人会合理判断你没有恶意但精神不稳定，当然会尽量阻止泽楷和你见面。”周先生说，“在游戏里或者网络上没问题，但是实际的碰面……他未成年，需要由我或者我委托的人陪在你们身边。”

“现在不是这样么？”

“我说过了，雇私家侦探的不是我。”周先生说，“如果我们的保护欲冒犯到你，我很抱歉。但在网吧这种公共地方碰面是一回事，在你家里单独碰面是另外一回事。做我这一行看过的事太多，我太太说你是个好孩子，我也相信她的判断，但……”

他摊摊手，没有说下去。苏沐秋也没想继续再听，摇摇头站起身来。

“您是个好爸爸，说话也还算公道。但对不起，我没法接受被当做潜在的精神病来对待。再见。”

他抓起背包，走向门口，步子有些摇摇晃晃。周先生坐在位子上没有动，只是稍微提高了一点嗓门。

“泽楷不用加入战队也可以随便玩游戏，他只是希望尽快达到经济独立。”

苏沐秋停下脚步，苦笑着等待对方的下文。坏预感从不落空，周先生继续说：“他想帮你。”

背包落到地上。苏沐秋转过身，还是用摇摇晃晃的步子回到周先生的办公桌前，冷冷的瞪着他。年长者微微探身，递过来一张名片。

“约好时间告诉你。”

“提前两天，我要安排生意。”苏沐秋说，“还有，我自己付账。”

“会有点贵哦。”

“没关系。”

那天回去之后苏沐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窗帘拉上。

他潦草吃掉路上随手买的食物，打开电脑发了一会儿呆。心情非常震荡，混合着愤怒、震惊、难过、感激和微妙的羡慕，结成一团堵在胸口，闷闷的透不过气。过了一会儿觉得冷，起身找出羽绒服来穿上，似乎并不顶用。等到连小太阳和空调暖风都无济于事的时候，苏沐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发烧。

这很麻烦，因为他没有身份证，当然也没有社保卡。裹上最厚的衣服出门去附近的药店买了体温计和退烧药，药剂师看到他的模样强烈建议他快去医院。苏沐秋拎着药回家服了两倍的剂量，把所有的厚衣服找出来堆在被子上，然后一头钻了进去。仰卧了几分钟觉得浑身酸痛，翻了个身蜷成一团。不管怎么样掖紧被子都总觉得有凉风从肩膀后面灌进来，试了几次也就废然放弃。他像个婴儿一样缩在被窝里，半张脸埋进枕头，脚尖冰凉，心头火热，耳中听到自己急速的心跳。脑子里迷迷糊糊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药劲上来，也就这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