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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家离最近的地铁站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两个人并肩走了将近半小时才到，路上苏沐秋吃掉了在包里挤得面目全非的汉堡。周泽楷显然没料到这点，露出抱歉的表情。苏沐秋拍拍他肩膀：“没关系，到了胃里形状会更糟。”

小周噗的笑了出来，苏沐秋指指前面路口：“过了那个红绿灯再右拐一段就到了。”

他住的这个小区其实并不老旧，只是业主入住率很低，大多买下来就空置或者随手转租，因此显得冷清，装修也几乎没有。周泽楷站在他那个狭小的一开间门口发了好一阵子呆，苏沐秋一阵心虚，觉得小周一定发现了什么，正在拼命想着应该怎么解释，周泽楷却已经歪头看了看他。

“鞋？”

“啊我没有第二双拖鞋！”苏沐秋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说，“你就这么进去就好。”

周泽楷点点头，真的穿着球鞋踏进房间，四周打量一下，笔直走向电脑。苏沐秋这房间陈设简单，进门是小冰箱和小吧台，另一边卫生间，进去之后有窗的一面墙搭了块长搁板当桌子，床头板就顶在搁板的一端，一个小置物车放在搁板下，衣物在床下的抽屉，其他东西全都塞在头顶的吊柜里。这么一个房间里当然只有一把椅子，周泽楷站在电脑前迟疑一下，回头望向苏沐秋。

“你坐你坐。”苏沐秋一边烧开水一边说，“我站着也能把你PK掉。”

小周露出笑容，径自坐下。电脑已经锁定，屏保是一叶之秋的过场动画。他习惯性地输入从前那间网吧的常设密码，登录失败。回过头去还没开口问，苏沐秋已经告诉他：“密码是秋木苏，全拼。”

要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密码的含义。

水很快烧好了，苏沐秋用了个马克杯装着递过来。周泽楷道了声谢，注意到苏沐秋自己没倒水，投去征询目光。苏沐秋站在他旁边打开笔记本，一边刷卡登录一边解释：“只有一个杯子，等下我要喝再说——你笑什么？”

周泽楷用杯子挡住自己的笑容，虽然这次对方看来是无论如何猜不出他的意思，他也没打算开口。

没有多余的拖鞋和被子，说明还从来没有别人来过这个家。虽然说不清理由，但莫名其妙的，就是好高兴啊。

这高兴即便是连输了三把也没有消减半分。

他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睛有多亮，兴高采烈地要求再来，从来只要他露出这表情苏沐秋都是没有办法拒绝的，这次却表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你该回学校了。”

周泽楷歪着头看了看他，伸手进校服长裤口袋，掏出一张纸。九月燠热的天气，房间里又没有空调，纸张带着汗水的潮气。苏沐秋狐疑的伸手接过来，看了一眼就笑了。

“你随身还带着成绩单……你早就知道会遇到我？”

周泽楷眨眨眼。苏沐秋努力板着脸，看了看数字，和记忆里沐橙的成绩比较了一下，吹毛求疵地说：“不是第一，下降了嘛。”

他看到小周一瞬间着急起来的模样，赶紧又开口安慰：“乖，已经很晚了，学校宿舍也有门禁的吧。”

“有请假。”

苏沐秋这回直接呆住了，挠了挠头，问：“你的意思是……学校会以为你在家，而家里以为你在在宿舍？”

小朋友高兴地点着头，脸庞好像会发出光来。苏沐秋瞪了他好久，才叹了口气，准备投降。

“再来跟你打一把，打完就回去。”

“赢家，”周泽楷说，“说了算。”

“……反了你了。”苏沐秋说，“行行行，赢家说了算。那你等等啊，我换个号。”

他刚要退掉现在这张小号卡，周泽楷的手啪一声按上来。苏沐秋诧异地抬起眼睛看看他，笑了。

“这么想赢？好。不过既然如此，赢了就必须听我的。”

他手上这号是个枪炮师，并没怎么精心打造，身上随便几件不成套的装备，手炮虽然是个紫武，却低了5级，站在竞技场里和对面的夜泊枫桥一对比堪称寒酸。但之前连着三把却都是他赢，战术也很简单，充分利用枪炮师的射程优势，一路风筝，放死了对方。

“飞炮的操作本来就比飞枪要容易，而且想用飞枪追人是不可能的，你要善用各种移动技能，不光是追求速度，还得不让我预测到你的移动意图……”苏沐秋一边PK一边教他，“归根到底一句话，打枪炮师的两大要诀，选地图和选位。你这地图就选得不对，赢不了我的。”

他叹了口气，心里也不免觉得小周最近好像没有什么进步。想想他念的那传说中的高中，这倒也并不奇怪。除了周泽楷苏沐秋不认识任何上过或者有可能上S中这类名校的家伙，一切全靠猜测，还有电视剧里偶尔的描写。在他看来小周没戴上眼镜就该算是谢天谢地，至于没时间玩游戏这是……咦？小子哪儿去了？

只是分神了一秒钟而已，地图上夜泊枫桥的身影，居然已经不见了？

“有意思……”苏沐秋说，“学得很快嘛。”

周泽楷无声的笑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也就不可能从耳机里靠声音来判断角色的位置。两个人的电脑其实是并排放着的，不过PK首要纪律就是不许窥屏，苏沐秋也不至于跟个小朋友打还作弊——从前跟叶修PK的时候倒是偶尔这么干——哼了一声甩出格林机枪，对着一面墙就扫了过去。

“不过结合你的技能冷却树和移动速度，我知道你就在这后面哦。”

子弹扫过，墙上土石乱溅，夜泊枫桥的身影果然从墙后翻滚而出，一个滑铲压低身形，接着各种移动技向前逼近。枪系的PK一大重心在于对技能的判定，经常是冒着枪林弹雨前进，因此格外需要精准判断面前这颗子弹的伤害。周泽楷一直都是灵巧型的玩家，喜欢用精准的操作闪避掉尽可能多的子弹，付出的代价是速度减慢，场面趋于被动。这一次他却打得一反常态的强硬，除了会打断技能的子弹之外一律不躲，迅速逼近。苏沐秋一看他的路线就知道这小子打的是什么主意：神枪手的射程虽然不及枪炮师，但地图是有边界的，逼近到一定的程度，就不可能再退开了。

“够果断，我喜欢。不过……你仔细计算好生命了吗？”

“……试试看。”

“不用试我都知道。生命、法力和技能的计算都是基本功啊。”苏沐秋说，“10个身位格，你再前进10个身位格顶天了。那个时候你刚刚打得到我，但我绝对打得到你，而且我的血比你多。还要再试吗？”

“嗯。”

小周这个回答简洁又轻松，角色的表现却不如他这般，血花飞溅中步履维艰，一点点向前挪动着。他依然没有做太多的横向闪躲，以免给出对方再次飞炮逃遁的空当，但这样看起来画面就格外悲壮，苏沐秋啧啧了两声，心里也有点感动。

“这么想赢啊？”

“荣耀，就是，”周泽楷说，“要赢的。”

“是吗？”苏沐秋架起量子炮，最后瞄了一眼他的血条，“那我再教你一课吧，胜利并非心想事成。”

技能轰出，夜泊枫桥血条清空，角色仰天倒下。

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