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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秋为自己多预留了一点在路上的时间，他不喜欢在交易时迟到。到的时候提前了一刻钟，坐在麦当当里打开电脑，模样像个赶作业的大学生。上论坛站内信检查了一下留言，顺手又翻翻一叶之秋新写的攻略帖子。一杯咖啡堪堪要喝完，有人推开了餐厅的大门。

苏沐秋的第一反应是压低了头上的棒球帽，把整张脸埋在电脑后面。

他坐的位置是精心挑选过的，在能够一眼观察到餐厅全局，又不容易引人注意的地方。手机号没留给交易对象，双方靠论坛站内信联系，一旦察觉不妙就可以假装路人溜走。这样安排也是前车之鉴，他曾经被愤怒的父母带人揍过，鼻青脸肿了好几天。不过这时候进来的倒不是怒气冲冲的家长，而是个穿着校服的漂亮男孩。

周泽楷居然在这里。

跳起来逃掉是不可能的，那只会立刻被注意到。苏沐秋若无其事地摸出副平光眼镜戴上——最近叶修在帖子里闲谈提到过，“老吴非让用的”防蓝光防辐射眼镜，据说很好用，他也照样买了一副——假装全神贯注盯着电脑，期待小周赶紧去买了食物走掉。谁知事与愿违，周泽楷几乎是笔直走了过来，走到一半苏沐秋就反应过来了，苦笑着摘掉眼镜。

识时务是他的强项，装蒜到底就没意思了。

“原来是你啊。”

周泽楷点点头，站在他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猎寻。”

“你要它干啥，你又用不上自动手枪。”苏沐秋说，“确实有一派神枪是一手左轮一手自动手枪的，但那浪费你的速度，你挑几种子弹点个一阶就行了。”

他不由自主地有点话痨，说完一看周泽楷还是没有坐下来的意思，尴尬地摸摸鼻子。“总之，你就别凑热闹啦。好久不见，坐。”

周泽楷看看他，把背上的书包朝对面的椅子一放，扭头去了柜台。苏沐秋看着他的背影，知道小朋友在排队的时候也有一半的注意力放在这边，赶紧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情不自禁地摇摇头，微笑起来。

都已经见到了，又怎么会还舍得走掉。

他探身过去拎了拎小周的书包，分量很重，看来课业不轻。周泽楷很快端着餐盘回来，上面堆满了食物，苏沐秋这才惊觉他好像长高了不少。他合上电脑，收到背包里，看着小周吃东西。一个汉堡下去周泽楷才说话：“老家有事？”

“啊，是有点事……”苏沐秋没想到他劈头是这一句，“后来又回来了。”

“不回网吧？”

“呃，夜泊枫桥被战队注意到了。我有充分的理由绝对不能被战队找到，必须躲起来。”

“为什么？”

这对话苏沐秋预想过许多次，干脆地回答：“我没法解释，但就是不行。”

周泽楷好像也蛮接受这回答，点点头又拿起一只汉堡，不再说话。苏沐秋看他吃了半天，自己也莫名其妙饿了，跑去柜台点了个套餐。回来的时候小周已经吃完，抬起眼睛看着他，显然是在考虑措辞。苏沐秋有点紧张，放下食物正襟危坐等了半天，小朋友最后却只是点了点头。

“该等你找。”

以他那微言大义的风格，这话的意思大概是“本来该等你找我的”。苏沐秋苦笑一下，心想以这小子的洞察力，多半早就明白自己是故意躲开他，索性也不多解释，拿起可乐喝了一大口。

“听说你考上好学校了。”

“暑假出国。”周泽楷说，“奖励。”

“应该的应该的。”苏沐秋说，“玩得好吗？”

周泽楷朝他笑笑，神情有点无奈。苏沐秋吃了一惊。

“怎么了？”

“看学校。”

这跳跃超乎苏沐秋的常识之外。周泽楷费了半天劲才向他解释清楚，这次暑假出国游历，一部分目的是参观心仪的大学，为未来的选择打下基础。苏沐秋哦了一声，很配合地追问了一句小周向往的大学是哪一间，周泽楷摇了摇头，也没解释这意思是没想好还是不想说，晃晃自己的可乐杯子发现空了，拿过苏沐秋的可乐喝了一口。

“PK？”

“网吧吗？”苏沐秋说，“实话告诉你，我不光是没有信用卡，其实也没有身份证。”

周泽楷看着他，耸耸肩。

“你家。”

苏沐秋大吃一惊，刚想拒绝，周泽楷已经起身背起书包，帮他拿起还没打开的食物。

“走。”

一直到走进地铁站，苏沐秋都还在负隅顽抗：“我说你放学不回家可以吗？你至少也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吧。诶不对你们难道晚上不用上自习？这样耽误学习不好吧……”

周泽楷只是简单回答他：“没事。”

他伸手轻轻推了苏沐秋一把，后者站在闸口还在犹豫，下班高峰期身后排队的群众纷纷催促，苏沐秋也只好乖乖进站。两人随着人流涌进车厢，苏沐秋一边提醒周泽楷把背包换到胸前，一边郑重问：“家里不会担心吗？”

“住校。”

苏沐秋吃了一惊，想要问为什么明明在本地还要住校，又看周泽楷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觉得不好开口。他住得实在是很远，这条线差不多要坐到尽头，这个时间段地铁里拥挤非常，他尽量把小周让到车厢角落，两人默默相对，彼此之间只隔了几公分。这种距离只有在眼下的环境里才会显得自然，苏沐秋这回更加真切地意识到小周长高了多少，两个人已经几乎等高，在地铁的晃动间呼吸相闻。他有点尴尬地扭过头，觉得耳朵发烫。身后有人要下车，用力挤了他一下，苏沐秋努力想要维持住重心，周泽楷伸手揽了他一把。

“过来。”

他稍微把重心交过去，等身后的人过去立刻又站直，没话找话地说：“还有6站。”

周泽楷微微皱起眉，望向车厢里的路线图。苏沐秋心想这小子大概还是第一次来这种荒郊野外，忽然又高兴起来，笑嘻嘻地说：“等下我送你回学校，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