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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泽楷的手指放在鼠标上，好一阵子都没有动。

苏沐秋看他这模样，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原本想要开口安慰两句，孰料小周一歪头竟然躲过，不由乐了。“好了，愿赌服输，我送你回学校啊，乖。”

“不回。”

“啊？那回家。”

小朋友低着头，安静了很久，才终于勉强回答了一声：“嗯。”

苏沐秋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不对，上下仔细一打量蓦地发现小周面前的键盘上疑似有一滴水珠，顿时脑子里嗡的一声，扑过去问：“怎么了？不想回去就不回，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也发现不了。”

周泽楷还是低着头，摇了摇，又缓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小朋友居然还朝他笑了笑，苏沐秋第一次看到周泽楷居然可以笑得这样不好看，觉得自己的心都变成了皱抹布，极力温和地问：“小周告诉我，怎么了？”

小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圈红通通的，还有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他仰了仰脸免得眼泪流下来，继续摇摇头。

“没事。”

“怎么会没事！你都这样了怎么会没事！”苏沐秋说，“我要担心死了，这样放你走今晚我就睡不了觉了——”他顿了顿，微妙地觉得自己作茧自缚：“快告诉我吧，算我求你了。”

“……没用。”

苏沐秋呆滞了一秒钟，随即反应过来，这句“没用”大概指的并不是“我求你”这件事。

他有点茫然无措，对应该做什么毫无概念，犹豫片刻之后小心翼翼地张开手臂，拥抱了小朋友一下。抱上去就知道这孩子真的已经长大了，刚才在地铁里肩膀厮磨时的感觉没有错，小周正在脱去青涩的少年感，飞速向他记忆中的那个周泽楷成长。他保持着那个轻轻的拥抱几秒钟，然后稍微用力收紧手臂。

“别太看不起荣耀啊。”他小声说，“你不是没用，只是比我少花了四年时间。慢慢来。”

小周毛茸茸的脑袋在他的胸前蹭了蹭，好像是点了点头。苏沐秋放开他，直起腰。

“所以走吧，回家。”

周泽楷跟着他站起来，再次左右环顾这个简陋的房间。堪称家徒四壁，但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因此而难过，所以看在眼里的人也奇妙地感到幸福平和。他迟疑一下，都要走出玄关了，终于开口问：“不搬走了？”

“不搬走了！”苏沐秋指天发誓，想了想又掏出钥匙串，卸了把备用钥匙给他，“放心了吧？”

小周情绪眼见得还是不太高，不过接过钥匙的时候明显眼睛还是亮了亮。苏沐秋这次控制住了想摸他脑袋的手，拉开房门。

“走吧。”

小周那天回的还是学校，虽然苏沐秋的住处其实离周家还稍微近一点。他目送小周利落地翻过围墙，心里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一时间却想不明白。回去之后上游戏，又是一堆订单进来，这天耽误了不少活儿，一赶工也就忘了。

对S市的荣耀粉丝来说，第二赛季的大事是轮回俱乐部终于开办训练营。这比嘉世或微草之类的老牌俱乐部晚了一年，论坛上已经盛传微草训练营有个惊才绝艳的天才预定下赛季出道。苏沐秋研究了一下轮回训练营的招生启事，笑了笑就没再在意。

反正他不会去，小周……大概也不会去吧。

他并不知道周泽楷会参加哪一支战队。他甚至并不知道现在这个念着名校打算留学的周泽楷会不会参加任何一支战队。苏沐秋现在觉得说不定小周是出国之后在国外打联赛——他最近刚知道原来国外也有荣耀联赛，规则稍微不同，起步比国内还略早一点。但如果要在国内的战队里选一支的话，他当然宁愿小周选嘉世。

苏沐秋明白叶修有多习惯与神枪手并肩战斗，更明白叶修能对小周提供的帮助，可能比自己还多得多。

“我可能是没法再进步多少了，但你……你的完美版本还远着呢。”

至于小周选择嘉世的话，自己就不得不再次和他保持距离以免被叶修发现这种事，苏沐秋决定暂时不去想。

他继续着山寨设计师的工作，生意越来越好，以致他不得不开始控制接单量。反正活儿是接不完的，不必着急。每天还是有大笔时间在游戏里晃，他专门拿了个枪炮师小号混进嘉王朝公会，跟沐雨橙风加上了好友。这个号上线不多，偶尔遇到的几次多数是叶修来测试银武，苏沐秋看着吞日的一点点变化，心里想到一种可能，不由得惆怅地微笑。

叶修不可能放弃一叶之秋的。为沐雨橙风打造装备，显然是因为有另一个人要用这个号参加职业比赛。那个人……应该是沐橙吧。

“我本来希望你能考上大学的啊……”苏沐秋喃喃说，“好想知道大学是什么样子的来着。”

这个词对他来说原本只是个遥远又模糊的轻飘飘的概念，但那天晚上去过小周家里，看到那一面墙的书架之后，忽然就变得具象而令人渴望起来。苏沐秋想想小周走在大学校园里的情形——他没进过大学校园，只是照着偶像剧里拍摄的场景把周泽楷安放了进去，顿时觉得小周比起那些当红小明星要适合得多了，连带着自己也得意洋洋。暗自窃喜间忽然又看到公会召唤，说是巨龙山脉野图Boss龙牙猎人托恩刷新。苏沐秋一盘算这Boss的掉落，觉得可能是吞日的需求，二话不说就踊跃参加，跟着大队人马杀奔巨龙山脉去了。

他原本所在的位置离巨龙山脉有点远，自己本来也没混进精英团，抵达的时候各工会已经开始对峙。远远看到沐雨橙风，心想叶修亲自带队的话这Boss应该是没问题了，一转眼却又看到沐雨橙风身边还站着个角色。苏沐秋揉揉眼睛，操纵角色又凑近了一点。没错，一叶之秋。

一叶之秋来了，那么操纵沐雨橙风的人是谁？

身边的队友在催促他：“喂，干嘛不上去？”苏沐秋默然不答，角色闪开让他们过去。他这个号原本设定的就是个菜鸟形象，操作从不出彩，完全是按卧底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这时候倒是正好落在了后面，远远观察着那边的一对。妹妹的操作比起记忆中简直是天壤之别，看来已经初窥门径，叶修教得实在不错。苏沐秋下意识地又把沐橙和小周比较了一下，似乎还难分轩轾，顿时大为得意，也不知道这得意是因为谁。

嘉世这时候正是如日中天，嘉王朝公会在网游里也是风头无两，一出手果然先拔头筹，把Boss仇恨拉住。对峙时的表面均衡顿时破裂，其他各大公会一致朝着嘉王朝狂攻。苏沐秋混在队伍里，照着叶修的指挥缓缓变动阵型。他这部分恰好甩到朝向轮回精英团的一边，苏沐秋的团战经验可能在整个嘉王朝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混战间还能看清局势，战场各处细节分毫不爽。这时候忽然听到轮回阵中有几声枪响似乎耳熟——技能的音效都是系统自带，由谁使出来并无分别，但使用技能的节奏却是各自不同，每个玩家都有自己的习惯。狐疑着一转头，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就牙痒痒的想要冲上去，抓住这小混蛋揍一顿。

小周这家伙不好好上晚自习，跑到游戏里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