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想做的事

 

那一夜之后，琴嗯就开始专注于WAA海选作品。克劳斯说得不错，时间已经很紧了。

真正开始，才发现时间似乎怎么也不够用。绝非她最初想象，借用父母家几个晚上，小伙伴们化化妆、设一设虚拟场景、拍拍照、修修片，有空还吃吃喝喝、聊聊天，就能搞定的事儿。

也可能是因为她对整件事情的态度，已经和最初参赛时截然不同了。

“我觉得我从来没有这么明确地想要做一件事，而且想要把它做好。”现在她三餐一宿都在父母家，多出许多和父母交流的时间，“这种感觉真的很好，所以现在我好羡慕那些很早就知道自己最喜欢和最想做的事是什么的人。”

“这种事情是永远不晚的，宝贝儿，有的时候，它在什么时候出现，自有它的道理。而且等你人生经历更多一些的时候再回头看，你会意识到，它恰好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了。”一家三口相处的时候，森女系的琴妈一直负责提供心灵鸡汤。（所以琴嗯小的时候，发现父母单独相处的时候，琴妈是负责给琴爸泼冷水的那个，很有点惊吓。）

“能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儿的人都是幸运儿，”琴爸说，“我看过太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怎可能？精神贡献值不就是为了修正这种人生态度而设置的吗？”

琴爸笑：“精神贡献值只是维持社会正常运转的权宜之计，人是不会变的，人群中不同类型的人的分布比例也是不会变得。精神贡献值只是让无聊的人自以为自己不无聊。——其实他们还是一样无聊。”

琴妈轻轻咳了一声，琴爸收声，但悻悻然地嘀咕了一句：“小琴已经长大了。”

“可是，这种真正的喜爱和投入，真的带来的全部是正面的东西吗”琴嗯困惑地说，“爸、妈，我之前只是想利用暑假期间入个围，期待值这么低，怎么都没关系。但现在，我真的很紧张，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时间不够用，又会幻想自己进入比赛、进十六强、八强，甚至四强。可是如果我做的不好，我想我会很伤心的。”

“会觉得患得患失，只是说明你还不够喜爱和投入。人对于真正喜爱的事情，做不到那么功利和计较的。我有一个拍片子的朋友对我说过，你要拍出好片子来，不能想着我要用它挣精神贡献值，用它拿奖，赚钱。你要是那种人，必须拍片子，不拍就难受，就像喜欢吃苹果的人去吃苹果那么自然而然。”琴妈说。

琴爸的话则是另一样：“能为什么事儿伤伤心也不错啊，表示你还年轻，心也还有活力。再说了，只要在爸妈这里你是冠军，管实际情况如何。”

琴妈吸气：“幸亏我们小琴聪明理智，不然早就被你惯坏了。”

“你要扮演理智鞭策型的老妈，我再不演溺爱蠢爹，小琴不是太可怜了。”

琴嗯笑：“爸妈是父母的最佳组合，我真幸运。”她又补充一句：“尤其是老妈做饭的手艺这么好。”

琴妈的精神贡献值，主要来自厨艺和烘焙。虽然与她茶艺师的身份偏差值不大，但因为实在出色，所以她从未为精神贡献值发愁过。

几乎是每天，小山都会在午饭前来报道，就是为了多蹭一顿饭。美颜开始比较客气，时间一长，被琴嗯家的气氛感染，也成为午餐桌旁的常客。

没有演出的时候，娜娜也会来，还带着demon。美颜和demon渐渐开始有交往的端倪，让小山惊诧懊恼不已。

“如果就这样一个小子都能追到美颜，我早就该试试啊！”

“你想多了好吧。先不说才华、风度、阅历、性格，单看长相，demon就不知比你强多少倍。”

“哪有那么夸张？！”小山哇哇叫，“我们只是不同型，明明平分秋色好不好。”

“平分秋色，你分到秋，他分到色。”

琴嗯一直觉得demon是一只英俊的恶魔，小麦色皮肤，毛发浓密，眉睫和鬓角特别好看，不说不笑的时候，带点郁郁的神情，一笑起来不知多么阳光。如果他演出时的妆容不是带着烧伤疤痕的岩浆皮肤，一定会成为整个乐队的颜值担当；而即使隔着烧伤的岩浆皮肤，仍有不少独具慧眼的女孩子发掘出他的姿色，是整个乐队女性粉丝最多的成员。

仍有点孩子气，甚至仍有点点婴儿肥的小山，完全同人家不能比。

尽管如此，对于demon和美颜的关系，娜娜也表示疑惑：“这简直就像是无数球员虎视眈眈地聚集在球门前，但不知为何出现了一个空隙，一位偶然路过一时技痒的前卫随随便便上去，就进了球。”

“我们哪有虎视眈眈守在球门前。”小山抗议，“我们只是单纯地憧憬着美颜，就好像那种啊啊啊我要是能进WAA前四强，该是多么幸福啊，但那是非现实的事情吧。——这种感觉。”

“看到没有，就是这样，所以你们这些小男生永远没戏。”

小山不高兴了，但又自说自话地安慰自己：“不过呢，即使美颜和那家伙交往，也未必就是坏事，反正以他的程度，不可能和美颜交往太长时间的。与其让美颜落到哪个难以对付的劲敌手里，还不如让demon先把这个位置占着好了。”

“有时间说这些有的没的，还不赶紧赶工。”克劳斯嫌弃地说。虽然各种不情愿，但他还算是尽职尽责地扮演起场外辅导和监督的角色。对于美颜和demon的亲密，他即使心里有想法，也掩饰得很好。最让他耿耿于怀的是“你们居然去看了洁斯敏教授的live，却不带上我！”

“是你先下线的呀。”

“就是不带他，气死他！”小山嘀咕。

虽然成为美颜的潜在男友意味着成为“潜在公敌”，但demon似乎没有这种自觉，他大大方方地来，大大方方地蹭饭，大大方方地和美颜腻在一起，大大方方地表达感情。让琴嗯惊讶的是，他觉得美颜最吸引他的并不是容貌。

“当然美颜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但是我喜欢她，因为她简单又干净。就像她的名字，你们的名字一听就是费尽心思，但她就简简单单地‘美丽的容颜’，实话实说，不矫情不做作。”

“和你的名字相比，谁的名字都不矫情不做作好吗。”小山没好气地说，“咦？话说你到底叫啥？一直demon、demon的。”

“你不知道乌托邦之子都没有真名吗？” demon闲闲地说，“我们都在记忆消除手术中失去了本名。”

“真的？真的有记忆消除手术？”小山惊呼。

“会相信这个的也只有你吧。”

每次涉及到乌托邦的话题，美颜就不出声，琴嗯总疑心她已经开始参与其中。但demon并不因为自己的身份和美颜的回避，就回避这个话题而让大家也噤若寒蝉。——这也是琴嗯欣赏他的地方。

关系更近之后，他也会偶尔透露一点自己的经历，琴嗯这才知道，对乌托邦的保密程度，并不像人们传说的那么严密变态。

“我有先天性心脏病和贫血，在地球这不算什么，很简单的治疗。但在我出生的乌托邦，不允许使用现代技术，所以我很小就被送回来了。”

“不允许使用现代技术是什么意思？这种治疗是很原始的技术啊。”

demon 笑：“你们理解的不使用现代技术，大概就是没有远程感应和纳米拟态吧。我出生的乌托邦，连自来水和电都没有。”

尽管知道这样做不礼貌，但大家还是没藏住的惊愕的表情。

“所以，你们知道，我刚回到地球，就好像是从远古穿越回来一样，又像是进入了传说中的魔法世界。”

“什么人会建一个这样的乌托邦啊？什么人会跟着去啊？”

“即使在天堂里，也有对现实不满的天使。——何况我们并不在天堂。”

“可是……”

“每个人对世界和人生的感受都不一样，在意和想要的东西都不一样，不要对他人的决定，尤其是重大决定，随意作评判。——你忘了吗？这可是我们公民课本第一章的内容啊。”

“可是，那样的选择和割舍也太激烈了吧，对后代也太不公平了吧。”

“怎么说呢，” demon耸耸肩，“你不会为你不知道的东西哭泣，也不会为你从未得到的东西悲伤。事实上，在地球生活了这么多年之后，我似乎开始有点明白，最初我的家人们为何要离开了。有的时候，你只是想要最简单最基本的东西，生命的丰富是另外一个层面的事情，与环境并无太大关系。”

美颜握住他的手，他对美颜微微一笑。

“哦，天！你不会有一天又回去火星吧？”小山冒失地问。

“回不去了。” Demon平静地说：“所有的乌托邦之子，都绝对不允许回去——因为我们已经看到过了真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