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样

 

“四强是吗？那我也要做亲友！”小山发现琴嗯的目标发生变化，欢天喜地，“我也要见阿羯大人！”

娜娜也跟着嚷嚷：“我也要参加亲友团，带上我带上我！”

“咦？你不是越粉吗？我以为你们和阿羯大人不共戴天呢。”

“不要把我这样成熟理智的鉴赏者和追随者，和那些极端原教旨主义的粉丝相提并论。”娜娜正色道，“难道不是我家阿越大人的在天之灵，保佑阿羯后来红成那样吗？”

“别扯了！要不是阿羯大人，谁还会记得阿越这号人。”小山激烈反对。

娜娜嗤之以鼻：“我家阿越大人是百年不遇的吉他之神，阿羯那种程度的歌手随便哪个音乐学院里一抓一把，只有你们这些外行音痴和无知颜控才会把他当了宝。要是阿越大人活到今天，阿羯这种连他的膝盖都够不着好吗。”

小山气得跳起来：“那种人要是还在，现在肯定是娱乐版的万年负面典型……”

“你再说一句试试？！”娜娜拍桌而起。

琴嗯头痛：“啧啧，你俩都给我消停点好吗？每次一说到这个话题，就好像退化到了网络蒙昧时代，真是受不了。”

“你这个叛徒！”小山转向她，“竟然不替阿羯大人说话！”

“我擦！你谁呀？居然能替阿羯大人说话。”琴嗯顶回去，“数数阿羯大人有多少首歌，是写给阿越大人，偶像的态度都这么明确了，作为死忠粉不应该贯彻到底吗？”

“那是因为他心中有愧。”娜娜嘀咕。

“你也少说一句！”琴嗯转向娜娜，“到底是谁心中有愧大家都清楚。”

结果娜娜和小山又一起攻击她：“你这种两边叫大人的骑墙派，第一个挂墙头的就是你！”

琴嗯耸肩：“我就是觉得阿羯大人的歌也很好听，阿越大人的吉他也很棒啊。——至于人品问题，那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拿来吵吵的话题好吗，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所以你还是暗示我家阿越大人人品有问题？”娜娜不依不饶。

“是。”琴嗯直截了当的说。

如此耿直的回答，一下子把娜娜噎得偃旗息鼓。小山大乐：“琴嗯琴嗯，不愧是我的女孩！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嫁给我吗？四强的精神贡献值啊……我无论如何不想就这样放弃。”

琴嗯正在他身上试装，拿笔尖狠狠戳了他一下——是的，小山是她的另一个模特。要把一身腱子肉的小山化妆成木偶，实在比把美颜化妆成画中人要难得多。琴嗯一边画一边抱怨：“没事儿练得那么壮做什么？不知道现在不流行这种壮汉身材了吗？”

“胡说，我一进酒吧，不知多少女生贴过来。”

“那是因为看你就不像正经男生。”

娜娜笑：“人类不管进化到什么时候，这种伎俩永远有效。其实进入文明社会，胳膊上的肌肉唯一的用处，不过就是吸引女生过来摸一把。”

“啧，你们俩太粗俗了——喂！我哪里不像正经男生了？”

“正经男生从不炫耀肌肉，也不会为了精神贡献值向人求婚。”

“你们这是性别歧视！”

其时已经有点男性平权运动的苗头。取消姓氏、淡化亲子关系、限制抚养义务之后，用某专栏作者的话说：只要不涉及经济和文化因素，纯从天性出发，是人都会觉得还是雌性的小崽比较可爱些吧。

因为这句话，这位作者被平权主义者喷得半死。但确实此时女性的出生率略高于男性，而且还在一路极缓慢地走高。

“虽然我是平权主义者，但是将来我也希望有一个女儿。”小山说：“尤其我自己就是雄性，很是知道雄性的小崽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虽说被喜爱意味着更多的资源倾斜，但是如今哪里还有资源匮乏，为什么那些平权主义者一定要说男性歧视风潮在抬头呢。难道不是被害妄想症吗？”

“因为我们确实有被歧视啊，你看看阿瓦隆学院里教授们的男女比例。”

“那只是因为你们男生不争气吧。”

“看！这就是歧视。”

“可是最收入人群里男性比例始终高于女性啊，尤其是考虑到男女比例的差异，这个不平衡不是更大吗？我们女生对此说啥了？”

“这也是歧视。对男性和有钱人的双重歧视。”

“你走火入魔啦！”娜娜骇笑，“我从不歧视男生，我只歧视你。年纪轻轻，净挂住结婚生娃。平权主义者最恨你这种没出息的男生。”

“这还是歧视！不许男生只挂住结婚生娃。”小山继续哇哇叫唤。

琴嗯笑得手抖：“娜娜你帮我按住他。”

“救命啊——放手啊——不要啊——”小山越发怪叫起来。

来迟了的美颜闻声不知就里，慌忙奔上楼来：“怎么了怎么了？”正看见娜娜把被涂得斑斓纵横的小山按在墙上，小山演技浮夸地挣扎着。

美颜目瞪口呆：“啊，对不起——请继续——”

娜娜和小山都惊得跳开来，齐声说：“美颜你听我解释……”

琴嗯笑得摔掉了手里的刷子，掐着美颜的时间连线进来的克劳斯看这一团乱，皱眉道：“你们还真闲啊，时间这么紧张。”

如此扰攘混乱，居然一天下来也完成了一帧小样。虽然美颜扮演的是新鲜尸体，上妆简单，背景也是通用软件根据需求输入自动生成，但当成果呈现在屏幕上的时候，大家还是齐齐惊叹出声。

最难的部分是小山的素体模型造型，琴嗯在他身上画出细伶伶的躯干和四肢，填上木质的纹路，周围是与背景地毯同色的人体彩绘。“纯粹是视觉魔术。”美颜惊叹。

其间克劳斯提醒她：“比赛的时候不能用模板上色。”琴嗯赌气徒手画了一截，比模板更加惟妙惟肖，吸血鬼大人于是闭嘴。

娜娜笑道：“当年流行过一阵子在指甲上做出木质纹路，琴嗯不晓得给多少女生画过，闭着眼睛也能画木头。”

“哇！木质美甲吗？”美颜好奇，“想象不出是什么样子呢？”

“什么？你没有做过？当时火到不行啊。”

“小时候我家只许我涂裸色和淡粉色的指甲油。”美颜很是遗憾地说。琴嗯看她的双手，指甲修剪得短短的，涂了淡淡的米色指甲油。——毫无个性，最显手黑的颜色，幸亏她皮肤极白，手型优美，这才hold住。

“啊，美颜你好敬业，把指甲剪得这么短，漫画家确实不能留太长的指甲。”琴嗯由衷地感谢。

美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指甲一直这么短啊。”

“什么？你没有留过长指甲？”娜娜大惊小怪，“怎么还会有你这么乖的孩子？”

美颜略微有点黯然的样子。琴嗯心软，顺手给她做了木纹的美甲，雪松木色的指甲油上用浅檀色绘出细细的木纹，再涂一层磨砂顶油。灯光照过来，说不出的雅致好看。美颜看了又看：“好漂亮，难怪当时会流行呢。”

“总觉得这样的事儿，有点无意义地耗费时间精力和灵感才华。明明已经有软件和仪器做得更完美。”克劳斯评价道。

“可就是有些事情，哪怕已经有软件和仪器做得更完美，人类还是会乐此不疲。”琴嗯反驳道，“WAA能够火起来，不就是因为大众的这种需求和偏爱。”

“还有很多真人秀也是如此。”美颜赞同。

美颜一开口，克劳斯什么都好。

于是那倒地而死的美女漫画家，指甲上绘着精致的木质纹路，主人已经死去了，双手却依然美丽，既没有沾染血迹，也没有被死亡的青紫和灰白淹没，又正好和木质素体模型的质地形成微妙的对比。

血浆是娜娜赞助的，身为死亡重金属乐队的吉他手，她家里可以没有粮食，不能没有血浆。“回头我把配方告诉你，简单极了，诀窍是加止咳糖浆，用那种不含糖的，不然会招蚂蚁……虽然有点蚂蚁更真实不是吗。”

小山大叫：“恶心！”完全没有自己已经是个木头人的觉悟。就连很敬业地躺成一具尸体的美颜，闻言也瑟缩了一下。

但即使是克劳斯，也不得不承认小山这具木质素体模型画得实在精彩，关节处隐约的小小的金属接头，以及轻微的磨损，都画得真实而精细，光影的处理也十分准确、真实而微妙。趴在那里，他分明就是一只没有生命的木偶，却又有一种说不出诡异和悲伤的调子。

“为什么你没有考虑过去学美术呢？”克劳斯问琴嗯。

“因为我只会，也只喜欢在人皮上画画。”琴嗯努力摆出自己所能摆出的最酷的脸，这样回答他。

“你又是怎么把我这么翘的屁股画得那么平的呢？”小山欠欠的一句让她摆酷的努力化为乌有。琴嗯恼怒地回答：“因为你丫根本就没有很翘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