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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ynopsis

北天异闻录系列作品

(4)
我最后一次见到这块怀表,差不多已是在十年之前。那是在法国封印士联合会组织的一次秘密集会上。
“这是什么?”
戴着角质边框眼睛,身穿烟黑色导师斗篷的伪不良中年,低头觑了一眼我塞进他手里的东西,一脸狐疑地问道。
作为我的导师,这个名叫彼得森.蒂斯代尔的男子,有着与其身份完全不相匹配的老土品味,以及极度邋遢的生活习惯。而之所以称其为“伪不良中年”,是因为他虽已为人师表多年,但其真实年龄却不过二十九岁。
“生日礼物。”
我偏过头去,扔飞刀似的说了一句,一边斜眼偷瞧,却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惊喜表情。
“这看上去很贵?”
他掂量着手里的金质怀表,皱眉问道。
“所以,上周里昂的那起银行劫案其实是我干的。”我故意压低音量,凑到彼得森的耳边说道。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冷。”彼得森抬手推了一下眼镜,投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凝视,“我觉得有必要让你重修一遍术士法则。”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得了吧,那东西你自己也背不出来吧?”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慌,便吐吐舌头,老老实实地坦白,“好吧好吧,其实这东西是我送快递挣的。”我说。
“哪家快递公司?负责人的电话?”彼得森毫不迟疑地追问。
“我还是换个导师吧,跟着你这死板的家伙完全看不到希望啊……”我捂着脸哀嚎。
“嘘……”发现四周的正牌以及见习的封印士们纷纷向我们投以憎恶的视线,彼得斯屈起食指,在我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两下,“专心听讲。”他故作威严地道。
于是我只有乖乖抬头,重又看向讲台上意气风发的演讲者。
那是个有着橘红色长发的妙龄女郎。不加掩饰的小雀斑点缀着她尖削的脸颊,双眸如一泓清冽的山涧。她的身材颀长,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穿着一身银色嵌水晶的礼服,脚上一双定制款的SILVANO LATTANZI银光灿灿,鞋跟足有三英寸高。
这一整身行头和她那顾盼生姿的仪态,同台下那乌压压的一片灰黑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人觉得她是不是搭错了航班,本应去戛纳的人却跑来了巴黎。
她站在演讲台前,双手扶案,对着话筒侃侃而谈。话题涵盖远古术士的自我牺牲、中世纪术士的严行操守、以及近代术士的锐意进取;简直是天马行空而又莫衷一是。只是她的声音实在清脆动听,面上的表情更是丰富多变,再加上讲台上方,巨型手电般的聚光灯直射下来,连她那铁丝般鬈曲的头发都根根发亮;想来便是庇隆夫人复生,也不过如此。
讲台下,联合会主席博尼费斯身着礼服,陪同他的有副主席索瓦隆,首席讲师卡梅莉塔女士,以及埃西夫,阿尔古,克拉马耶和苏弗莱,等等一众导师。
他们看上去每个人都脸色忧郁,心事重重。只有我身边的彼得森还是一副严重失眠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这不成器的学徒东拉西扯。
“你不觉得这很讽刺?”我听她絮絮叨叨讲了半天术士发展史,实在忍不住瞌睡,便又凑近彼得森嘀咕:“一个元素士,跑到封印士联合会来演讲……她甚至都不是术士联盟的人。”
“她当然不可能是术士联盟的人,”彼得森以一种观察弱智儿童似的怜悯眼神看着我,“术士联盟要是能出一个虹纱魔女,那多半会立即实行帝制。”
“女皇?”我讶然看向讲台,“她那样子哪里像女皇了?”
虽说我也知道,虹纱魔女——贝利亚.奥丁尼.丹珀,绝对称得上是最顶尖的元素士。而她所在的“南陵术士团”,更是术士界内泰山北斗级的组织。可讲台上的女子看上去顶多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就算再怎么天赋异禀,难道还能跟术士联盟的执行主席比肩?
“就算她能达到A阶……”于是我毫无底气的嗫嚅着,试图反驳。
“她怎么可能只有A阶,”彼得森一声嗤笑,丢给我一个无比鄙夷的冷眼,“南陵术士团从来就没有S阶以下的术士。”他以一种近乎严酷的口吻接着说道。
“南陵殿将共有十三人……”我被这句话背后的实质意义吓了一跳。视线不自觉地又向讲台的方向转去,有关那个术士团的种种传闻浮上心头,同眼前这神采飞扬的红发女郎相互交叠,变成一幅迷离的幻像。
而贝利亚的演讲恰好在此时进入一个小小的高潮。她正在阐述千万年来,由无数术士代代传承的法则。
她说:“术士当然拥有统治这个世界的能力,术士也确实应当统治这个世界,可是我们却不这么做。这是为什么?”她提出这个疑问之后便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举目四顾。会场中鸦雀无声,众人摒息凝神,侧耳倾听。过了大约半分来钟,她才又接着说下去。
“曾经有一个可怜人,他临死前说过的一句话,或许可以替我给出答案。”她的语声由低渐高,眼中的光线却由弱变强,“他说——请把我的双手放在棺材外面,让世人看看,伟大如我凯撒者,死后也是两手空空。”高亢的语声嘎然而止。她再次沉默下来,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奈的动作。
“诚然,这位先生其实并不像他自己想像的那样伟大。”几秒钟后,她以一种不加掩饰的戏谑口吻接着说道,引得台下的人群发出一阵轰笑,“但凡熟悉这段历史的术士们应该都知道,这位先生被卷入了几个术士世家的争斗之中。无数的阴差阳错,造就了他表面上的丰功伟绩;至于那倒霉的布鲁图斯,他是因为中了一位三流术士的幻术,才会误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她摇头微笑,视线也随之游移,不经意间便从我和彼得森的身周扫过。与那双硫酸铜溶液般碧蓝的眸子正对的瞬间,我觉得她好像特意看了我一眼;而那居高临下的眼神,那睥睨众生的气势,陡然使我心生一种溺水般的无力感。
“十三个……十三个S级术士?”我扭头逃避着那莫须有的视线,犹犹豫豫地向彼得森求证。
彼得森垂首叹气:“是的,”他自语般地低喃,“而且,她还会变得更强。”
“传说中的X级……”我被这答案深深地震撼了。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世界是何等地广阔,而自己又是何等地渺小。
而彼得森则将目光缓缓投向某个未知的角落。
“就南陵殿将次席的位置来说,那是她必须到达的高度吧……”他不胜唏嘘地感叹着,语声惆怅而又伤感,握着怀表的手慢慢地插进斗篷下的长裤口袋。
“走吧,”他回过头来对我说,“跟这样的天才握手,我的胃说不定会抽筋。”说完,他也不等我回应,便自顾自地向着会场的出口走去。
“听上去真像是小孩子怄气的话呢……”我最后又向台上那闪耀的身影觑望一眼,而后便跟着转身;在一众高阶导师诧异的目光中一路小跑,追了出去。

从昏暗的会场里出来,时间已近傍晚。天空却仍是一片明亮的淡青色,上面还涂抹了几片红霞,映在缎子般的塞纳河里,在河堤和护栏的倒影上添加了光彩的装饰。
我坐在彼得森的那辆标致RCZ的助手席上,一边看着车窗外走马灯般飞速倒退的风景,一边百无聊赖地尝试地缚咒的咒文的缩略吟唱。彼得森则手握方向盘,专注开车;他这人脾气怪异,没什么人缘,跟幻术士的关系尤其恶劣。所以,若非公务,他便只能以车代步。这一不良传统后来也传染给了我,直到我成为赏金猎手才稍有改善。
我们沿着塞纳河,一路向东而行,快到一个分岔路口的时候,我发现彼得森打的是右转的方向灯,于是忙不迭地开口提醒。“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先回一次总部。”我故意咳嗽一声,接着解释道,“要去递交晋升报告。” 
“你突破了C阶?”彼得森闻言踩下刹车,将车速放缓,可他并没有将方向灯改为左转。
“两天前刚刚完成了地缚咒,”我沾沾自喜地宣布,“本来想作为第二个惊喜,在你请我吃大餐的时候才告诉你的。”这个时候,RCZ开始右转。
“喂!都说了要去总部了嘛。”我叫了起来。
“那种事情,什么时候都可以办。”彼得森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先跟我去一个地方。”说罢,他右脚猛踩油门,可怜的发动机便像是只受惊的琴鸟般尖叫起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先扣上保险带,然后一把拉住车门上的拉手,这才转头问他:“去哪里?”
“当然是去吃你期盼已久的生日大餐了。”彼得森咧嘴一笑,把油门直踩到底。车速瞬间就超过了一百二十码,仪表盘上的指针飞转,车身颤得好像阿拉丁的飞毯。
“你这身手该去当飞行员。”我小声嘀咕着,展开了结界。相比安全气囊,显然还是这样更加安全。
彼得森却就此一言不发,全神贯注,驾车狂飙。在此之前,我还从未见过他对任何事如此认真。这种认真的表情跟车速应该没有多大关系。无论他开到一百八十码也好,两百四十码也罢,只要在撞车的时候能来得及展开结界,便可安然无恙。
然而此时他的手却在不由自主地抖动着,像乐师的手指在琴键上一样。他的脸色虽然宁定如初,但是这种神经紧张的动作却透露出他心中的不安。
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暗自纳闷,却又不敢多问。只能默默维持着结界的稳定,一面左顾右盼,心想不知啥时才能到目的地。时间一长,倦意渐渐袭上心来,弥漫了整个胸间。到后来竟如喝醉了烧酒一般;浑身发软,视线发虚,最后终于支持不住,倒头睡了过去。
等到彼得森把车停下,摇着我的肩膀把我晃醒。我才蓦然惊觉,我们竟已横穿大半个巴黎,到了万森讷公园的左近。
彼得森把车停在靠近万森讷森林的公路边上,熄火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倚着车厢喝了起来。星期一黄昏时分的公园,犹如飞机全部起飞后的航空母舰甲板般空旷而静谧。只有鸽群在草坪上四处踱步,俨然在做某项比赛前的准备活动。
“就是这里?”我跟在他后面下车,左右观察了一下。别说饭店,就连路边摊都没见着一家。
“吃的喝的都在后面,自己拿。”彼得森指指后备箱,不以为然地说。
“哪有你这样的……”我摇头讪笑,转到车后一看,突然又笑不出来了。
阴暗的后备箱里并排放着一箱啤酒和一箱可乐。在这两箱罐装饮料的上面,是一张十二寸桩的四维披萨,装在一个方形的硬纸盒里,想必就是彼得森所谓的大餐。然而真正让我吃惊的却不是这些,而是那十二罐可乐边上的东西。
那是一把长约八英寸,刃宽两指的匕首。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刀刃的宽度,是因为这柄匕首没有配备刀鞘。匕首的刃身弯曲有如蛇形,流线粗犷而又洗练,整体呈现出灰绿的金属色。上面盖着一张米色的卡纸,用歪歪扭扭的中文写着一句话——“给我最亲爱的弟子。”
“哪有你这样的……”我拿起那张卡纸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眼眶一阵发酸,“这东西能抵得上我们五年的研究经费了吧……接下去的研究怎么办?研究空气?”我喃喃地念叨。
“还研究什么?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彼得森洒脱地笑笑,举起啤酒罐向我致意,“恭喜你成为一名正牌封印士。”说罢他仰颈啜饮一口。
“你怎么猜到的……”我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把匕首,感觉手里好像握着一座城堡。而事实也相去不远,这小东西是距今三百多年前,一位高阶封印士的遗物,曾在黑市中拍出过一百万欧元的高价。
“猜不到,所以,这份礼物已经躺在那里三个月了。”彼得森语声平淡地说着,举目眺望远方,视线的落点是一片棉絮般的白云。
在那云絮之下,夕阳把万森讷城堡边上的那座小教堂映得通红,教堂广场和前庭街的交角处,是一座洛可可风格的古旧宅院。
这座宅子在巴黎的术士圈子里几乎无人不知。乃是数百年前的豪门——巴彻尔德家的故居。
当地人管这宅子叫“食人屋”,尽管巴彻尔德家很多年前曾居住在那里。但是自从二十年前,这个家族的最后一位继承人被术士联盟以研究禁术之名剿除之后,这宅子就完全变成了一座凶宅。迁入其中的居民总是莫名其妙地失踪或是惨死,以至于到了最后,除了爬虫类和饿得皮包骨头的老鼠,便再也没有什么活的东西会靠近它。
食人屋坐落在一处矮坡上,四周是一片辽阔无垠的原野。那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仿佛流动着光彩的美景。然而食人屋的窗户却被木板封住了,屋顶上瓦片不全,常青藤爬满屋前,已很久无人打理。它一度是一座华丽的庄园,是方圆几里内最大最雄伟的私宅。但现在却潮湿阴霾,残垣断壁,无人居住,仿佛地图上烧焦了的一个孔洞。
“帕姆.巴彻尔德,巴彻尔德家史上第一位也是最后的一位A级封印士,你应该知道这名字吧?”彼得森确认似的看了我一眼。见我肯定地点头,他又接着说下去,“这把匕首正是他遗留下的最重要的一件法器。”他晃了晃手中的啤酒罐,一口喝干,“想要使用这把匕首,你得先获得巴彻尔德历代使用过这把匕首的术士们的认同,或是抹去他们残留在这柄匕首之上的执念。”他咂咂舌头,随口讲解着,而后将罐子捏扁,抛回后备箱里。
我愕然失语:“这似乎是净灵士才能办得到的事?”
“一般情况而言确实如此。”彼得森点点头,从导师斗篷下掏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根点燃,“但这把匕首不同。”他深吸一口烟卷,又缓慢地呼气,淡蓝色的烟雾从口鼻喷薄而出,“巴彻尔德家的血脉已彻底断绝,如果你愿意继承这个家族的名号……”他提示般地说道。
“术士法则第三十七条……”已经无需彼得森继续讲解,我已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我用手中的匕首在地上画出一个聚灵法阵,然后站到法阵中央,开始诵读咒文。
“宣告——以吾术士之名誓约;重续断流之水,以吾血倾涂蒙尘之剑。以吾心为汝心之归宿,吾将永负汝之名号,吾之子孙,即为汝之子孙,直至命运之轮崩断此誓。认同这意志、这道理的话就回应我吧——巴彻尔德家的传承之灵!”念到最后一句,手中的匕首忽然剧烈地震颤起来,散发着灼目而又晃动不已的光;一如与父母失散的孩童,在长达千里的颠沛流离之后,重又站在了白发苍苍的双亲面前。
而回应的语声也接踵而来。
“我认可……”
“我认可……”
“我认可……”
空茫的语声仿佛秋后的寒霜般冰冷。倏忽来去,总共十七声,代表着巴彻尔德家曾经的十七位家主。而匕首也随着这一声声的宣告沉寂下来,最后终于平复如初,再无一丝异状。
“你不是说背不出的么?”一直等到我完成了契约,彼得森才又出声调侃道。
“只是记得那些有用的条款而已。”我耸耸肩,毫无负担地坦承了自己的功利,“一百万欧元的东西,都没附赠使用说明的么?”低头摆弄了半天匕首,依旧毫无头绪,我终于忍不住扭头吐槽道。
彼得森掐灭烟头,悄悄扔到车轮底下:“我看你在房间里贴了这东西的拍品简介,还以为你早就知道它的用途了呢……”他搓着额头,接着说下去,“这是件罕见的储灵法器,平时可以把灵力灌注进去作为储备,在关键时刻使用。储存量差不多跟一位B级术士的灵力总量持平。”
“换言之,他可以令你的灵力提升将近两倍。”彼得森总结般地说着,抖索索地打了个寒战。彼时正值深秋,他身上的斗篷虽然象征着导师级术士才能获得的殊荣,但是这玩意的保暖性却并没有太值得称道之处。
“原来如此……”我长长地呼气,试着将灵力聚集到指端,“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躲那位了不起的南陵次席,才把我拖到这地方来的呢。”手中的匕首好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转眼间便将我聚集的灵力吸收殆尽。
“躲?”彼得森愣了一下,“我不是在躲,”他哑然失笑,“因为就算想躲也躲不掉。”
“我只是告诉她,我不想见她而已。”他搓着手肘,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轻声叹息道。
“可是怎么办呢?我偏偏很想见你呢。”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令我万分惊讶的语声突然响起。
而之所以会惊讶,是因为单凭语声我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听了人家一个下午的演讲,如果还说毫无印象岂非太教人难堪了?
“贝利亚……”彼得森微微侧首,而我也随着他一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但见前方十米处的大地上烟尘骤起,闪耀着蓝色强光的六芒星阵如钟楼里的巨型齿轮般旋旋转动;下一个瞬间,那被灵力迷雾所笼罩的传送结界,就像是微波炉里的蛋壳般脆生生地裂开,橘红色的长发有如烈风突现。
“如此精确的测距和传送……”我终于明白彼得森所说的躲不掉是什么意思了。这魔女身边竟同时配有高阶的算术士和幻术士!
“喜欢背后说人闲话的坏毛病真是一点儿没变哪,彼得森。”
悠然而至的女子唤着彼得森的名字,璨然一笑。令人不由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天地间所有光线骤然聚集到了她的身上。那动人的魅力简直比正午太阳的光线还要强烈。
她换了身绿色的缎袍,色彩斑斓,蓬松鼓胀,上面绣着金银丝图案;两条白皙、漂亮的胳膊上,卷着宽大的袖子,上面缀有大颗的钻石;脖子上扣着皱领,头上戴顶与长袍颜色相同的宽边大檐帽,上面缀着一朵碗口大小的白百合。
“连恭维都听不得的人才真的无药可救呢,”彼得森冷冷地回应,同时疾电般地抓住了我想要撑开结界的右手。“而不近人情这一点,也还是毫无改善。”他接着说道。
“没办法,这个世界上比起灵力回路更难改造的东西,就是人的性格了。”贝利亚感慨地叹息,右手一招,一罐啤酒从敞开的后备厢里飞跃而出,落到她的手上,“啤酒还是冰镇的够味,”她拉开拉环,啜饮一口,啧着粉唇,左手打了个响指,那罐啤酒即刻便覆上了一层严霜。
“无吟唱施法……”
我觉得自己的背脊一阵抽紧。虽然只是一个极简单的元素法术,但是施放法术跟展开结界完全是两个概念;前者需要念诵咒文,后者则只需将灵力有序散布。而省略了吟唱,也就无从知道是什么法术,不但在反应速度上加大了防御的难度,在战术上也会让对手陷入极度被动的境地。这就是无吟唱施法的真正意义。可惜,也只有S阶以上的术士,才有可能掌握这种神技。
“我刚才竟差一点在这样的人面前表露敌意……”一想到方才自己的举动,我心中顿时不寒而栗。
彼得森似乎也觉察到了我心中的不安与恐惧。他安抚般地握了一下我的手臂然后又松开。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如何?”他调侃般地问那魔女。话刚出口,又立刻纠正道:“哦不,据说轮回师大人从不管事。所以现在你等于是南陵的统帅了。”
贝利亚两手一摊,做出个无奈的表情。
“忙死了,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她说。
“所以你就被洛萨维甩了?”彼得森讥讽般地笑了起来。
“我们是和平分手,毕竟立场完全不同。”贝利亚有些哀怨地叹了口气,“不然该怎么办呢!”她愤愤不已地接着说下去,“他是一个凡事不弄个黑白分明就不肯罢休的人,我呢,我也是;他老在大街小巷闲逛,我呢,我也爱这样;他穿的虽然是阿玛尼,心却像教士的长袍那样古老,我呢,我相信我心里也装着这样一件沉重的长袍;有时候,我竟会以为他是南陵的次席,我是北天的第二颗星星,因为我们有许多相似之处。这种事情真叫我厌烦,又叫我不得安宁。此外,这是一个糊涂虫,他会毁了我的事业。于是我相信,如果我给他一个耳光,就像今天早上我打那个一直盯着我屁股看的副总统一样,事情便会改变面貌了。”
“结果呢?”彼得森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他没有还手,”贝利亚耸耸肩,“然后我们就和平地分手了,事情就是这样。”她说到这里愣了一下,而后没好气地叫道:“我说,我可不是来找你倾诉情史的。”
“在你让我头疼之前,总得先取悦我一下嘛……”彼得森嘿嘿轻笑,一副奸谋得售的样子。
“行了,现在说吧,你的目的。”他看了我一眼,又加上一句,“最好说重点,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差不多是半个父亲。”
“这可凑巧,我正是为这孩子来的。”有着橘色长发的美艳女子嫣然一笑,缓缓踱到我身侧,伸出三根手指托起我的下巴,迫使我跟她视线相对,“才15岁就已完成了地缚咒。你好像很强呢,小弟?”
“十三殿将的末席正好空着。如何?有没有兴趣挑战下看看?入队测试可是史无前例地简单哦,捕捉一只活体的狼人就行了。” 
她以一种诱惑难挡的口吻继续说道,媚若烟波的碧色双瞳随着语声颤颤翕闪;一时间,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如坠无边迷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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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品:Warlock
  • 状态:连载中
  • 类型:原创-小说
  • tag:
  • 发布时间:2016-12-14 09:41:02

确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