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七点多钟的时候，海梅和哈塔巴亚走到三角广场的拐角，向坐落在街对面的一幢公寓房子瞥了一眼，那些百叶窗关得严严实实的。公寓的大门到是敞开着，门影里好象有个女人，穿一件蓝色裙子，那裙子色彩鲜艳，上面缀满了花结，此外，就看不出有别的东西了。
“看门人向我保证，这两个星期，米斯塔差不多每天要来这里找他。”哈塔巴亚说，他的精神还处于恢复状态，说不上快乐舒坦，但好奇心到没有减少，又郑重地加了一句，“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会留在这里。”
“很快会明白的。”海梅恍惚地觉得在掩着的百叶窗中间看到了什么面孔，于是，他赶快挽着哈塔巴亚走到另一幢房子的楼梯下去。这时候，路上都是些奔着餐桌去的人流，疲惫地拖着步子，他们一下子就陷进去了。
百叶窗后的那张面孔好象也觉得看到了海梅他们，他把百叶窗稍微拨开一点，但是灰茫茫的暗影里，只见几个洗衣妇穿着黄色斜纹布的破裙子，沿着街角吃力地走过。
米斯塔上楼来了。她径自走进这间屋子。外省代理人正重新把百叶窗拨紧。
“嗨！这下可把您逮到了！”她冷不妨地说。
外省人回过身，见她笑眯眯地站在灯光里，深蓝色的裙子使她的身材显得修长极了，头发挽得高高的，没有戴帽子，厚厚地闪着一圈光。
“是您啊！”外省人一步跨过来，“快请进！”
米斯塔这么随便地闯进来已经不止一回了，她从他的态度里摸出了不反对的意思。“您知道，我是为了义卖来的。”她说，“为了贫苦的孩子们！”
“我好象听说这是宫里某位夫人的事，不过，进来再说吧！”
“反正我已经找了您好几天了。”她飞快地在室内扫了一眼，有盆天竺葵很不合适地放在桌子上，对这屋子来说可是够大的了。
外省人请她在一张靠椅上坐下，他自己重新回到书桌前。
“您要是愿意，就在我这里待一刻钟吧，二十分钟也行，然后我们去吃饭。”他说。
“让我看看。”米斯塔从裙子的内兜里拿出个钱包，“啊，我还有十六张义卖的礼券，要是您都包下，我就在这里留到您打算吃饭为止。”
“您是来做买卖的呀！”
“随便您怎么说，我是为了贫穷的孩子们！反正我自己也很贫穷。”
外省人停住拿笔的手，向墙上的钟望了一眼，“从现在开始，您尽量说服我好了，到吃饭的时候……”
“那么我坐下聊一会儿，您就大发慈悲都买下喽！是吗？”
“那好吧，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就随便谈开了。其实都是那好奇地姑娘在问他，比方他少年时代的生活，还在外省定居的岁月，还有他的家庭，他的妻子，没有妻子肯定也有情人吧，有了妻子再有个把情妇也不算奇怪。
“在任何地方，恋爱都算是件大事。”她说起以前有位落魄的贵族小姐，住在这附近，给她看过一些谈美丽爱情和心上人的书。
“说到底，我也是喜欢女人的，至于那些书，写得是不错，但大多是谎话。”
她大声笑起来，“那么您也看了，虽然没什么意思！”她说，轻巧地摆弄着裙子上的花结。外省人朝她看了一眼，又看看她裹在上衣里的腰身，仍然接着写他的那一页东西。
米斯塔倒在靠背上，笑嘻嘻地看着他写字。
城市已经慢慢黑了下来，楼下院子里发出一些厨房污水的气味，倒显得这房子又大又冷了。
米斯塔不耐烦起来，“那么怎么样？”她问。
“您再等我一等。”他开始在书桌里找信封。
这时候，楼下临街的那边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米斯塔走过去，拨开百叶窗往外张望。外省人还没有找到他要的信封，“外面怎么了？”他问。
“一个醉鬼把招牌打掉了……警察来了……”
外省人走到她身边时，她已经把临街的百那扇叶窗完全打开了。他随着她的视线望去，人群正好散开，其中有个人被几名警察揪着衣领，慢慢地推着往街外走去。
公寓对面的栏架底下，海梅和哈塔巴亚站在人群后面，借着那百叶窗打开后屋里的亮光，把外省人的面孔看得清清楚楚。
“就是他了，瞧，米斯塔也在。”哈塔巴亚说。
“一点不错，那正是我的一位朋友。”海梅的神情变了变。不过，他立刻就和哈塔巴亚随散去的人流走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