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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没想到这个乌龙舞台剧真的可以有Encore。很显然是临时掰出来的，但出人意料地像模像样，虽然没有排练过，看起来还真的挺像那么一回事。

她开始觉得叶小倾这个小鬼其实远比印象里还要厉害也说不定。

虽然再怎么样也比不过自家老哥。

她没有看到最后，打算趁没散场人少的时候回去。蘅宜诧异地问“你不要看最后的好戏么……”，明珠知道那是指抽奖券，但是忽然觉得意兴阑珊，摇摇头说：“我还是回去收拾行李吧。明天上午的飞机。”

她站起来，小心地从人们的膝盖和前排椅背之间挤出去。冬天穿得厚，这么挤一趟还挺费力的。到了门厅给老哥打电话，那边一接电话就笑了，让她去后台集合，要出发喝庆功酒。

“怎么说你也算是A角哦，玛丽强烈要求不能放过你。”

“我还没有理箱子……”

“哦。老实说，妈交代我今晚把你拖住，因为她想悄悄帮你把箱子理了。”苏霨笑，“所以你老实点过来吧，午夜之前不要回家。”

后台休息室人很齐，除了导演大人之外都在。稍微能听到一点外面的声音，费尚文正在宣布抽奖的结果，果然顺便把计票结果也念了一遍，观众席一片哄笑。叶小倾刚回来，正抓了大衣要回宿舍去把身上的妆洗掉。方之晔笑眯眯地拦住他，把写了他名字的票根递过去。

“我是真没看出来，你居然还能有票诶。”

小倾盯着那张票根，下意识地抿了抿嘴，把吐槽忍了回去。

——学长，不要因为只有你一个人没人投票，就来欺负我好不好……

然后他还是选了个比较安全的回答。

“……呃，中奖率看来要百分之百了？”

这句话问出来之后，休息室的气氛有些诡异。小倾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刚好看到庄彧扭过头忍笑的样子。明珠叹了口气，举起手。

“我坦白，是我投的。”

“……哈？”

明珠难得又再犹豫了一下，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继续招供自己对那票根做了什么。不过也用不着她招认了，因为一阵喧哗的声浪传了进来。斯诚离门最近，顺手拉开，于是所有人都听清了那句话。

“那么，需要这张奖券的同学，可以在明天早上十点钟来我办公室。”

又轻柔、又冷冰冰的声线，即便是这么离谱的内容也说的平静又理所当然。屋子里刚才还兴高采烈的T大精英们几乎全都瞬间石化，过了好一阵子，才由方之晔发出了第一声类似呻吟的声音。

“完了。”

“完了。”叶小倾同意，“怎么办？”

“不怎么办，你等死吧。”方之晔说，“就算令尊真的要把你这花魁拍卖了，你也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在那之前，让费尚文好好请你喝一顿上路酒好了。”

刚刚冲进来的小费一脸郁闷地挥了挥手。

“我比他还要想喝酒。谁都不许走，今天晚上所有的男生全部都要喝醉，不醉不准回来。”

小费学长的郁闷其来有自，因为在大家都听到的那句话之前，他仰慕的教授大人还对这出漏洞百出的舞台剧发表了看法。

“我一直担心自己最得意的学生会在毕业以后转去当推理小说家，不过从今天开始可以放心了。”

“叶小倾！把我的完美杀人还回来！”

叶小倾一句话都不敢说，老老实实猛啃手里的烤鸡翅。这是T大西门不远处那家著名的烤翅，提供以鸡翅为主的各种烤串，兼卖啤酒。因为味道实在出神入化，虽然店面又小又简陋，而且一晚上只翻一次台，依然在本城食客中大名鼎鼎，门外停着一长串名车等外卖。这么说起来小费学长的确很有办法，居然在这里弄到了二十个人的位子，而且还啤酒管够。

其实小费也并没有真的在等叶小倾的回答，垂头丧气地自己又打开一瓶啤酒喝掉。这家伙的酒量好像很可怕，喝什么都像是喝水一样，从头到尾面不改色。卓頠坐在他旁边，等他喝到告一段落，才伸手过去拍拍肩膀：“行了，至少你是‘最得意的学生’。”拿眼尾瞄了瞄方之晔。

之晔叹口气：“好吧，那我毕业以后转去当推理小说家好了。”

二十个人当然没有坐在一起，分了四五张桌子，立刻壁垒分明地显出了亲疏远近。女生们自己占了一张桌子，黑幕三剑客加上小费和卓頠坐到了一起，小倾乖乖地拿着啤酒去找庄彧讨教救命良方，旁边坐着斯诚。另外两张桌子留给了执行部和戏剧社，小洛却居然不在。按照闻人的解释，“凡是要喝酒的场合，他照例逃得比谁都快。”

“哦，他喝醉了要糟糕？”

“不光如此。”闻人慢条斯理地把竹签上串着的食物拨到碟子里，“我喝醉了他也要糟糕。”

小费大笑起来，拍了拍桌子。

“叶小倾，你要不要把龙小非叫来一起喝上路酒？”

龙小非来得很快，好像刚睡醒，头发乱翘翘着，皮肤上有沐浴露的香味。一坐下来先抄起两串肉串，左右开弓地吃掉，眼睛立刻亮了。小倾默不作声地再递了一大盘过去，于是小朋友闷头大吃了五分钟，然后仰脸一口气灌下一整瓶啤酒，胡乱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终于长出一口气。

“真爽啊……是谁请客来着？”

小费像董存瑞举炸药包那样高高举起杯子：“我我我！”

龙非窜过去跟小费干杯，方之晔在旁边露出不忍心的表情。小倾清楚地看到对面两位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他现在正是必须全力透明化的风紧关头，只好横肘捅了捅朋友。斯诚咳嗽一声，说：“那个，我就能回答你。是，小费学长超能喝的，从来没有见过他喝挂过，在这家店里也是喝出来的交情。比起头脑，大概酒量才是他最超出常人的地方。所以你要是不管管龙小非……”

小倾已经跳了起来，回头看了看正和费尚文勾肩搭背眉开眼笑的龙非，又叹了口气坐下。

“算了，他好像很高兴。”

“哦。是哦，据说一起喝醉的交情通常都很牢固，仅次于一起泡妞……不，仅次于一起泡妞被飞掉。”斯诚无视呛到的小倾，一本正经地说下去，“对龙小非来说大概直到现在他才觉得自己是我们的朋友吧。所以我也建议你放他喝醉一次。”

“咳，咳，这种台词听起来好像卓頠学长……”

朋友耸耸肩，举起手机。“一分钟之前的短信，让我告诉你的。”

小倾简直受宠若惊，偷偷回头，卓頠远远地对他微笑了一下。小费这一次没有放过他，大声说：“叶小倾，来来来，这里谁被迫临时改了戏，你就该跟谁喝上一杯。”

“啊，我就不用了。”玛丽笑嘻嘻地说，“我演得很爽，而且抱来抱去算是赚到了。”

“……玛丽学姊。你的确是演得很爽，你爽过之后我一口气改了158句台词！”

玛丽吐吐舌头，拿着杯子站起来。“好咩，对不起咩。”条件反射地拿出撒娇的语气，笑眯眯地过去搂住费尚文的肩膀，鼻尖一直贴到那小子的脸颊，“跟你喝杯酒道歉嘛。要不然再附带亲一下？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他肚子忽然会响嘛。”

她好像已经有点喝醉了，说话软绵绵的，整个人半趴在小费肩膀上，呼吸间热气全吐在耳根，而且最后还一不小心，嘴唇在小费耳朵上蹭了一下。

然后大家就看到英明神武的费尚文学长一瞬间石化，脸上泛起可疑的红色，转过头来向这边呲牙咧嘴，满脸求救的神色。因为害怕玛丽不小心再碰到别的地方，肩膀手臂都不敢有动作。小倾是先注意到了苏霨忍俊不禁的眼神，才发现小费学长原来在桌子上敲着摩尔斯代码。

救——命——啊——

慕容玛丽小姐是克星来客，专治名为“英明神武”的疑难杂症。

幸好克星也还有克星，正好这时候有人匆匆推门进来，原本大概是来叫外卖的，看到这一幕先怔住了，抬头冷冷扫了一眼苏霨这边，端的是眼锋如刀。叶小倾同学其实只是被城门失火稍微烤到的那只鱼，奈何刚好喝掉一杯冰啤酒，于是竟然也机伶伶打了个冷战。

两位城门苦笑着站起来，坏脾气的钟医生只是打了个干脆的手势让他们坐回去，然后冷冰冰地开口：“慕容玛丽，过来。”

保护欲过度的哥哥通常比保护欲过度的老爸还要可怕，因为年长者比较注意把握分寸。然而慕容玛丽同学要么是决心装醉混过去，要么是真的已经醉了，笑着赖在小费身上不肯起来。钟胤站在门口等着她，没有关门，冷风飕飕地刮进来。医生自己其实穿得最单薄，黑色衬衫黑色长裤，显然是刚从开着暖气的车上下来，没带外套。他安静地在那里站了三秒钟，玛丽自己先受不了，叹了口气站直身体，陪笑说：“钟胤哥哥。”

钟胤挑了挑眉毛。玛丽老老实实后退三大步，举起双手。“Clear。”

“你自己玩儿的时候老实点。散场来我家，有人要见你。”

玛丽诧异地睁大眼睛。医生要的食物这时候准备好了，店主亲自送出来。钟胤平时是绝不吃烧烤食物的，而且讨厌让佐料盖过食物的本味，这一盒子烤翅却整个儿红通通的，一看就知道霹雳无敌超级辣，绝对不是他自己要吃的。他低头看了看食物，果然厌恶地皱着眉，干脆利落地付了钱要走人。这位医生平时之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是大家都知道的，今天居然出人意料地来替人跑腿买宵夜，别人大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玛丽却立刻明白了。

“呃，不，我现在就跟你回去。”

钟胤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店里。费尚文同学终于解除石化状态，啊的一声跳起来，七手八脚地把桌子上的食物包起来一份。

“来，玛丽学姊。不是我说，你真的不能再喝了。今天辛苦了哦，下次再请你帮忙。”

玛丽嘟着嘴假装踹了小费一脚，走向门口，笑嘻嘻地说：“来的是家里哪位长辈？要不要再带上你的绯闻对象啊？难得现成也在这里的说。”

庄彧可疑地呛到了。屋子里立刻竖起了好几条八卦天线，校报的主编和副主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钟胤哼了一声，一手替玛丽拿着东西，一手拖了人就走。方之晔窜到门边，目送他们走远，才伸手关上门。

“招认吧，到底是谁。”

小倾情不自禁地望向古枫。那位学姊笑嘻嘻地神态自若，正探头过去问万俟要不要过来坐玛丽留下的空位子。他心里不免有些嘀咕，扭过头来，刚好看到自己对面那位转动眼珠，瞄了一眼还在咳嗽的家伙。

“哦，绯闻对象。”

声音很轻，大概没别人听到。庄彧举起杯子掩饰嘴角的笑容，小声回答：“某人被家里逼婚，找男生去搪塞来着。”

“没把你当场聘下来？”

“当场穿帮了。”

“演技太糟？不至于啊。”

“不是演技的问题。”庄彧看了看对面两位青少年，“那时候我……还没觉悟到一些事情。”

其实两位青少年已经听懂了，那时候这位先生想必还是直男花花公子一枚。斯诚秉承“我不在，我不听，我不知道”的原则，专心致志吃东西。小倾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的两位，再想想刚才离开的医生，额角挂上一滴冷汗。

呃，还真不愧是手握三位有效数字绯闻对象的男人，这平均水准拿出去，该有多少人会嫉妒得吐血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