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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顶上的住客是一对漂亮的年轻人，来开门的那一位看到卓頠明显怔了怔。“我没想到管理员这么年轻。”

卓頠敷衍地报以微笑，站在门口向Paddy说：“Paddy，走了。”

Paddy看来被他们笼络得很好，正在地毯上和另一位滚来滚去地玩耍，丝毫不像是认识了只有一天。抱着它的年轻人望向卓頠，表情惊讶里混杂着一丝得意。门口的那一位有点尴尬，咳嗽了一声。

“呃，我partner是警犬训导员……”

他的话被摇着尾巴跑过来的Paddy打断了。胖狗显然没有觉察到屋子里的暗流涌动，在卓頠腿上挨挨擦擦，表现谄媚。卓頠弯下腰摸摸它的脑袋，抬起头微笑了一下。

“哦。我partner是兽医。”

对方露出了然的神色，点点头。另一位拿着Paddy的项圈过来，显然有些不服气，问：“那你们还放任它吃到这么胖？”

Paddy瑟缩了一下。

“这我就没什么办法了。”卓頠低头安抚自尊受伤的胖狗，“其实我们前天才第一次见面……走吧，Paddy，今天你可以睡在床上。”

于是Paddy欢天喜地的冲了出去。

“……你实在应该干我们这一行的。”

“啊。常常有人这么说。”

 

回去的路不是很好走，有云，月亮时隐时现。走过昨天田思他们住的那栋木屋时，远远传来砰的一声。

然后天空中就绽开了一朵巨大的烟花。

卓頠原本担心Paddy会害怕，谁知胖狗大概是见惯不惊，只是稍微抬了抬眼皮。他望着那朵烟花，直到光华消散，然后掏出手机给方之晔打电话。

“你在哪儿？”

方之晔用一个喷嚏作为开场白。“猜。”

“给你三秒钟纠正答案。”

“……山顶上。”

卓頠无声地冷笑了一下。“你是要自己滚回来呢，还是要我放狗呢？”

电话里传来砰砰的响声。另一朵烟花升上天空。

“我需要在一个冷一点的地方思考几分钟。”

方之晔一思考，事情就不妙。

“……不过现在已经想好了。你要不要来一起放烟花？还有一半。”

“你究竟在哪里……”

“啊，要没电了。快点来哦，不等你。”

卓頠微微眯起眼睛，盯着手中的电话。Paddy在他的腿边转来转去地摇着尾巴。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叹口气，蹲了下来，看着Paddy的眼睛。

“抱歉还不能回去。再陪我去趟山顶吧。”

 

他们住的木屋附近只有两座小山头，都挨着滑雪场，树木不算繁茂。再过去两个山头就是国家公园，那边是严禁烟火的。卓頠回想了一下刚才烟花的位置，拍拍Paddy的背，指了指方向。胖狗摇摇晃晃的跑在前面，很快就偏离了大路。这时正好月亮从云里钻出来，前方雪地上一行脚印清清楚楚向山坡上延伸出去。

卓頠一边把靴子从厚厚的积雪里拔出来，一边希望方之晔恰好也穿了雪地靴。

Paddy跑得比他快，他到山顶的时候胖狗已经跟方之晔玩了起来。好奇地望着冒出火花的仙女棒，眼珠随着亮光动来动去，仙女棒伸到面前的时候又呜的一声窜走。

方之晔一向喜欢跟狗狗玩。

他沉默地走过去。方之晔点燃另一根仙女棒，递了过来。

“怎么会有这个？”

“买烟花的时候送的。”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有点尴尬，眼珠乱转。卓頠没有再问下去，接过仙女棒，引燃了地上摆好的一支烟花。

咻的一声，小小的火球窜上高空。那团烟花在头顶正上方炸开，好像星星从天空中坠下。Paddy嗷的一声逃开了。卓頠转过头，在仙女棒的闪光中看到了方之晔微笑的脸。

他们都没有在看烟花，他们都在看着对方。

“想通了什么？”

“可以不说么？”

“但是也不想了？”

“不，不能称作想。”方之晔好像在叹气，“跟利害得失都没有关系，只是在犹豫而已。”

“现在呢？”

“不犹豫了。”

烟花的光芒消失了。方之晔抬起头，仿佛是为了确认这一点，对着夜空发了一会儿呆。

“万俟对我说过一句话，我那个时候听了很不服气，可是他其实是对的。

“没有你的话，我大概真的会死掉。”

他回头微笑了一下，蹲下去抓了一团雪贴在自己的额头。“啊，终于说出来了。阿八一定会恨我的，你们离完美无缺只差一点点而已，对不起。”

卓頠的回答来得比预想中还要晚，气息很不稳定，好像在极力控制自己。

“不，我们从来就没有完美过。”

 

放完剩下的烟花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在浴室里耽搁了比较久，因为要灌满那个浴桶实在不太容易。等着热水放满的过程中他们并没有交谈，只有方之晔嘟哝了一句“不怎么环保啊……”被卓頠似笑非笑地一眼扫过去，立刻就不说话了。

虽然环保也不是不重要，但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还是主人吗？”

“不，你不是。”

“为什么？”

“因为你自己放弃了民主，选择了暴政。”

方之晔翻了翻眼睛。

“你是没有跟玩棒球的女孩子交往过……”

他并没有问关于阿八的事。

“谢谢，我以前好像是棒球队经理。”

他也并没打算解释。

水放满了，水面上氤氲着热气。今天的浴桶里没有玫瑰花，但是放了热水之后有芬芳的气息。方之晔皱了皱鼻子，卓頠皱了皱眉头。

“柚子皮！”

“嗯。来做清洁的欧巴桑听说你来第一天就病了。”

“那应该撒盐啊。”

“……要不要再加些花椒茴香大料？腌一腌应该挺好吃的。”

“那还要加酒。”

“我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当泡菜……”

“我喜欢泡，但不是菜。”方之晔泡进热水里，左看右看，“啊，设计这桶的人不安好心，这再装三个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哦？你想再装几个人？”

方之晔在水气里弯着眼睛笑。本来就是娃娃脸，脸上还沾着水珠的时候看起来更加稚气。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如非必要，从来不肯让人看见这种面目。

但是卓頠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免疫了。

“不要怪我没有警告你……”

“什么？”

“……再这样下去，你可能真的要进医院。”

 

因为在浴桶里呆了太久，回去的时候大床已经被Paddy霸占了一半。胖狗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仿佛期望他们上去分享。方之晔好像也很想去分享，转过头问：“怎么办？”

“哦。如果你想要跟一条拉布玩3P的话。”

他赶紧扭头就走。

壁炉的火已经快要灭了，方之晔蹲下去添了柴。晒干的松枝发出清香的气味。他回过头研究了一下壁炉前的摇椅，露出怀疑的神色。

“你觉得这椅子会挂掉吗？”

“……过来吧。”

为了保留嘲笑某学弟的资格，两个人都很小心。某人小声抗议了一下“为什么又是我……”，但是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某人其实很习惯什么都不做，因为另一个人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

汗水在皮肤上浮现，咸味里带着柚子皮的香味。方之晔把鼻尖埋进对方的颈窝，笑出声来。

“腌好了，可以吃了。”

他忘了他自己尝起来也一样。

“你好像还在烧……”

“没关系，是因为刚泡了热水。”

“可以吗？”

 “超级可以的。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