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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认真来说，方之晔一点也不觉得卓頠现在有多胖。不过是BMI从19变到22而已，几乎可以说是恰到好处，离肥胖的标准还远着呢——他的想法是两个人中间总要有一个体重比较靠近正常人，不然稍微生点病就很容易挂掉，那可一点儿也不好玩。不过方之晔也很清楚，身为一个完美主义精英控，卓頠同学对外表是很在意的——虽然比不上费尚文那只孔雀那么在意，但知道自己有多帅，以及满意于自己有多帅，这点基本认知那是不在话下。就算是被垃圾食品包围、课业沉重导致睡眠不足、外加从少年蜕变为青年的必然变化，也不至于让这家伙放任自己的体重——跟好看不好看关系不太大，跟失控不失控，关系非常大。
　　方之晔坐在头等舱里，看着最新上映的无聊电影，对着男主角某个角度的侧脸叹了口气。
　　——而且那家伙以前瘦是瘦了点儿……可是真他妈的好看啊。
　　他怀疑谢景文其实是给他设了个催眠指令什么的，一上飞机就忍不住犯困，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抱着粉丝送的一只大熊玩偶就睡了过去。今天一整天堪称惊心动魄波澜起伏，人生中最大的几个问题就这样嘁里喀嚓莫名其妙地解决掉了，一直到坐上飞机他都怀疑自己在做梦。所以虽然累得不行，却怎么都不敢睡着，总觉得一睡过去就会发现其实自己醒了过来，刚才不过是一枕黄粱。当然人老不睡觉是会死的，这点他很明白，但能多耗一阵子总算多一阵子。就这么好不容易撑到飞机起飞，原本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在飞行的时候想要睡的，结果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就缴械投降，笔直地堕入了梦乡。
　　而且他高高兴兴地发现自己是在做梦，因为怀里抱着的卓頠又轻又圆又软，就算睡着了他也知道这是怀里的那只熊。
　　熊仔很乖很给力，老老实实地随便他挨挨蹭蹭。他在梦里分裂成双重人格，一个兴高采烈地又抱又咬，一个郁闷地吐槽：靠，隔着一个太平洋对一只熊仔为所欲为，真了不起。
　　可见某人那句“什么都可以”真是效力惊人。
　　他并没有太多暗黑的想象力，虽然的确被认为像是人形Google一样博古通今，但在爱情动作片方面不光是毫无研究，简直近似于无知——其实根本就是无知，一共就只是不小心撞破过一次别人观赏动作片的现场，捎带着看过大概10秒片子，还发自内心地嫌弃主角从皮相到姿态都缺乏基本美感，回去就逼着自己给全忘了。
　　因为忘记得太过成功，连带也忘记了自己那天回去曾经抓住卓頠倾倒精神垃圾，还一边吐槽“其实还不如看你……”一边抱住人家睡了过去。
　　所以除了亲来啃去之外，他其实也并不知道还要怎么“什么都可以”。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咬着熊仔的鼻子流口水，大吃一惊，赶紧偷偷擦掉然后偷偷回头，虽然成功地摆出了若无其事的表情，却发现其他人全都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盯着他。
　　包括似笑非笑的古小枫。
　　“……我说梦话了？”
　　“不。”古枫无视空姐“请留在座位上”的劝告，解开安全带窜到他面前，笑嘻嘻地说，“不过我觉得你大概饿了。”
　　他们坐的是午夜航班，因为大少爷们早上都要赶着去工作——谢大少除外，至今还没人明白他有没有工作、做什么工作，唯一确定的是他大概用不着工作。不过花花大少本身就是高难度工种，天赋、际遇、教养、家世和悟性缺一不可，就算都有了那也只是必要不充分条件。决定人生的是兴趣和榜样，不然为什么谢景文可以指哪儿打哪儿的调戏人，钟胤却明明干着份救死扶伤的工作还要被目为大魔王，小女生们不要说来当骨肉皮，连偷看都只能佯装有事在走廊上擦肩而过，不然会第一时间被发现然后瞪回来——当然，魔王总是很帅的，这点需要牢记。总之，子午觉有利于养生，这时候错过了睡觉那当然应该补宵夜。谢景文笑眯眯地说我也饿了，钟胤原本正在盯着笔记本，头也不抬地对着空姐抬了抬手指头。
　　“No，no，no，”谢景文摇摇手指，“我不要吃飞机餐。”
　　钟胤瞄了他一眼。“那你饿着吧。”
　　他跟苏霨看来是在合写论文，两个人动不动就低声讨论一堆谁也听不懂的漫长名词。谢景文嘴角含着冷笑低头看书，手边那支笔在指尖转得堪比螺旋桨。古小枫不小心看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眼睛了，趴过去目不转睛地盯着，向方之晔伸出手。方之晔跟她多年搭档，打开手机的摄录功能递过去。那支笔立刻不转了，轻轻敲在古小枫额头上。谢景文似笑非笑地探头过来看了看回放，简单明了地说：“删掉。”
　　“咦——让我留着么，保证不上传。”
　　“亲爱的，照相技术是人类最坏的发明。不要让你的影像留在任何形式的硬盘里，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你是指，呃，一个叫爱迪生的摄影师小哥的故事？”
　　“不。”谢景文微笑，“我是指，有朝一日你看到自己从前的照片，总会痛苦为什么要变老。”
　　他笑得有点古怪，无视钟胤看过来的凌厉眼神，得意洋洋地啪一声合上书。然后就手摸了摸古小枫的脑袋，说：“等会儿下了飞机一起吃宵夜吧。”
　　“呃，好是好……”
　　“她不会跟你一起吃宵夜的。”钟胤懒洋洋地用一种下结论的语气说，“她要回学校。”
　　“我跟阿彰约好的。”古枫吐吐舌头，“对不起哦，谢先生。”
　　“啊，没关系。那么……”
　　“他也不会跟你一起‘去’吃宵夜的……他要去我那里。”
　　“……亲爱的师弟，你真的不用这样的……”
　　“你想来呢就来，不来的话请便也可以啊。”钟胤皱起眉头，仿佛有点不耐烦地合上笔记本，抬头露出一个疑似嘲讽的微笑，“反正这两天阿若吵着要吃鱼面——”
　　“师弟你真可爱，我去就是了。”谢景文摊开手，“小朋友们也一起么？”
　　“当然。”医生理所当然地说，“没有靠谱的人打下手，那东西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苏霨坐在旁边含笑听着，没有发表意见。方之晔刚想表示自己回学校就可以，肩膀上就多了只手。回过头，庄彧微笑着在嘴唇前竖起一根手指。
　　“嘘。”
　　
　　方之晔知道鱼面是什么东西。他的一大倒霉本事是看过的书就很难忘掉，再烂也一样，所以一听医生提到这个名词，脑子里立刻条件反射的冒出书名页码行数，以及前后二百页各种狗血无聊剧情。这东西如果不是小说家吹牛，做起来的确罗唣，有人肯做他当然也很愿意去吃吃看。古小枫看来也在流口水，要不是万俟打了电话来说“我在出口”，说不定真的又被食物拐跑了。方之晔一边感叹“万俟大魔王”一边跟着医生走下舷梯，大少爷就是大少爷，来接人的车子一直开到了停机坪上。幸好万俟刚才特地要古小枫把电话拿过来告诉他“不管遇到什么都别在意”，不然就算是方之晔也要吓一跳。
　　他其实还是稍微吓了一跳，心里嘀咕了一下医生到底是什么来路。不过方之晔同学的好处就是什么都看得开，反正不关他的事，舒舒服服溜进去坐下来，一点也没客气。车子刚开出去就收到古小枫的彩信，一大群女生举着“热烈庆祝之晔学长凯旋归来”的横幅守在出口，附上一句“我告诉她们你还没回来”。看看发件时间，刚好午夜十二点。
　　可见社会进步昌明，小姑娘们可以穿着超短热裤大半夜到处乱跑，毫不担心人身安全。
　　他其实还是很困，身体好像决心要把此前缺的觉一并补上似的，坐在那里睁不开眼睛。并没彻底睡着，知道医生和准医生还在轻声交谈，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进耳朵，可是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听见了些什么，只是依稀觉得自己在半梦半醒的时候肯定听懂了，所以醒过来的时候看到那两位，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到底是不是地球人……”这算是方之晔同学能做出的最高赞誉，通常是万俟或者卓頠专用，送给别人这是头一遭。因此他格外好奇，愈加努力想要回忆起一点东西来。基本上他从记忆里翻东西的时候还从没失败过，这次却连个大致轮廓都想不起来，诧异之余，有点沮丧。坐在他对面的是谢大少，笑吟吟地看着他的脸色，忽然说：“忘了告诉你，不怕晕机也是有代价的……因为降低了大脑的敏感度，智商会下降那么一点点。”
　　方之晔觉得自己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可是谢景文看来显然很满意，啪的一合双手，舒舒服服地靠回椅背上。
　　“骗你的。”
　　“那还真是多谢了……”
　　“不，不，别生气。关心自己的智商甚于一切是个好习惯，”谢大少耸了耸肩膀，“比万俟强，那家伙关心一个叫古小枫的小姑娘甚于一切。”
　　“呃，其实我也……”
　　“所以我决定抛弃他了。”
　　方之晔开始觉得自己其实还是没有醒，只不过在刚才的一重梦境上又加了一重。“然后呢？”
　　“然后你应该明白呀。”谢大少有点遗憾地看着他，“亲爱的，来拜我为师吧。”
　　对话向着诡异的方向狂奔而去。方之晔真的觉得自己噎了一下，然后燃起斗志，决定奉陪到底。“……不。不要对万俟始乱终弃呀，谢先生！”
　　最后这句拿出了舞台剧的功夫，语气有点夸张。谢景文耸耸肩膀，若无其事地说：“真遗憾。可是一个从10岁起就肯为小姑娘去死的男人是没有前途的。”
　　方之晔眨眨眼睛，确定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万俟十岁的时候你就认识他了？”
　　谢景文摸摸鼻子，难得表情有点尴尬。方之晔知道自己猜对了，赶紧不为己甚溜之大吉，低头掏出手机来上网。没看两眼就吓了一大跳，最后那个数独的答案已经被传得到处都是，顺便附带了对解题者的人肉搜索，冒出了无数（自称的）学弟学妹。大致上是整整齐齐的一脉与有荣焉，也有少量的人身揭秘，诸如身世性向轶事秘辛，最恶毒的攻击是“抢了亲妹妹的男朋友”。方之晔下意识扭头看了看被抢的那位，发现人家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他知道这位段数高明，压根儿没打算从表情上看出点儿什么来，笑嘻嘻地把手机举过去，问：“哇，这是真的么？”
　　那一贴有人爆料，说“我跟他高中同班，高一入学的时候为了分班统一测过智商，那家伙有198！不是人啊！”底下群众纷纷表示不相信，从“什么蛋疼的高中测了智商还要公布出来”到“哪怕是说血压我都信可智商哪有这数字的”乃至“LZ你没有智只有商吧”，不一而足，精彩纷呈。庄彧一看就笑了，摇了摇头，问：“你觉得呢？”
　　“其实我比较相信学长不是地球人……不过我知道旻苍那臭毛病，的确入学是要测智商的，而且数字测出来一向很扯淡，从来没有靠谱的时候。”方之晔看看谢景文，狡猾地微笑，“比如万俟那年，‘只’测出143。”
　　“亲爱的，智商跟物价一样是会膨胀的。而且别拿豆包不当干粮，143已经很好了，摆出这副朱门酒肉臭的派头，粉丝们会伤心的。”谢景文跷着腿，慢条斯理地说，“数字不说明任何问题，我知道有人小时候只测出来100整，而且每次测都正好不多不少100整。”
　　方之晔吐吐舌头，悄悄看看医生。钟胤仿佛充耳不闻地盯着笔记本，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看来是真的，大魔王不习惯人类的测量方式。
　　他自己其实也觉得数字不能代表什么，要把人类的脑力用区区一个单独的维度来表示是太肤浅了。不过那位学长测出这么个数字他倒是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方之晔同学思考了很久，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朋友们凡是在需要脑力劳动的事情上遇到了麻烦，下意识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一位。
　　“人形的疑难杂症粉碎机”头衔，绝对不是因为粉丝团的热烈声援才得到的。
　　“学长，这次多亏你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霨看着他笑了笑，方之晔忽然不好意思起来。“你知道只要进了投票环节就一定会赢吧？那一道题不算什么的。”
　　“不能这样说啦，在那个时候出现戏剧性的力挽狂澜，才是决定人气归属的关键。”
　　“这样么？”钟胤总算合上笔记本，抬起头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么为表感谢，你也来帮忙打下手吧。”
　　“……没问题，只要你不担心防火安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