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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之晔在台上发呆的时候，台下的闪光弹四人组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虽然因为各自不同的原因卖了大总管同学的面子，其实他们跟方之晔的确不太熟，而且每个人都恰好正在对付求交往求合影或者求抱抱的女孩子。最先察觉不妥的大概是医者父母心的谢大少，皱起眉说：“他断电了？”
　　Call in的题目已经说完，通常情况下方之晔应该立刻说出答案，或者立刻寻求后援，但他今天只是立刻陷入沉默，什么都没说。
　　但是他们都发现了那只倒霉的瓶子正在变形来又变形去。
　　“……刚才的题目是什么来着？”
　　苏霨飞快地低声复述了一遍，刚说完开头庄彧就嗤一声笑出来。后面的备选名单有点儿长，说完之后规定的答题时间已经快要倒计时完毕。主持人还是头一次看到小方方茫然无措的样子，感觉格外新奇，笑盈盈地一迭连声催促。宁思总算察觉了不对劲，因为身边这家伙藏在桌子下的双手都在发抖，虽然表情放空，眼睛却亮得可怕，而且在倒计时最后一秒的时候，终于仿佛无法自已地，露出了笑容。
　　她从来没有见过方之晔露出这样明亮的笑容。
　　“旧金山。我选旧金山。”
　　但那甚至都不在选项上。
　　现场的乐队给出一串气氛沮丧的音符，观众们发出遗憾的叹息。Call in的扣分是双倍的，方之晔的排名瞬间掉到第三，宁思有些担心的看看他，却看见某人窃笑得无比喜心翻倒，以致于冒出些许傻气。
　　就算是神经堪比钢丝的蒋宁思同学，看到这么一个方之晔也有些心里发毛，忍不住小声问他：“你……还好吧？”
　　“嗯？很好，非常好，不能再好了。哈哈哈。”
　　“……你不想赢没关系……”
　　方之晔好像忽然回过神来，坐直身体。
　　“不，一定要赢。”
　　他转过脸来，看了宁思一眼，神色重新变得宁静而专注。
　　“一定会赢的。”
　　
　　据说好演员都有导演一喊卡就即时出戏的本事，宁思觉得方之晔也差不多。说完那句话他就立刻回复到平常那个方之晔，笑眯眯地见招拆招再也没有出过错。主持人小哥打趣他说“那道题当然应该错，咱是直男”，看电视的各位听得心里一紧，方之晔却难得地没有以牙还牙，微笑了一下就放过了。
　　“眉梢眼角都是喜气洋洋啊……”费尚文终于发现了衬衫上的酱油渍，悻悻地拿了餐巾来擦，心里忍不住腹诽，“公然在全国直播上你来我往地打哑谜，算你们狠。”
　　炫耀心里住着多少只犀牛什么的，最不要脸了……当然小费也承认，那种“别人一定不懂，可是你一定懂”的感觉，用越洋电话和全国直播来放大之后，想必是蛮享受的——特别是，在大概已经没机会体验的人看来。
　　小费学长一向崇尚公平正义，所以同时也深深觉得，就算是招致各种羡慕嫉妒恨，也纯粹是这两只自找的——出个柜出得这么高调，旁边还有个白痴在全国直播上说“咱是直男”，并有坐在身边的（前）女友为证，就算是夸张惯了的费尚文学长也不禁觉得，这也未免太夸张了。
　　他看了看不约而同闷声吃饭的叶家姐弟，那两个显然心有戚戚，露出“鄙视闪光弹”的表情。手机在震动，是万俟的短信，只有五个字。
　　——那是求婚吗？
　　小费努力收敛笑意，瞄了瞄电视屏幕。另一对选手正在选择题目，方之晔的下一次答题还要再等几分钟。他一边低头喝汤，一边用左手在桌子底下回了短信。
　　——那是应许吗？
　　——大概是吧。
　　——我也觉得大概是吧……明明自己心里没有住着犀牛为什么我对别人家的犀牛要这么熟啊……
　　——咱俩换换？我今天值班版主。
　　——不换！版上沸腾了吧？
　　——被我查出哪个混蛋先捅出“求婚”这档子事儿我饶不了他。
　　——我赌丁小镜……
　　这条短信没有发出去，因为教授大人轻轻敲了敲桌子。
　　“费尚文，好好吃饭。”
　　小费老老实实收起手机，小休对他皱皱鼻子。电视上又轮到了方之晔，他选了“数学”类，题板翻开，是一道数独题。
　　费尚文搭眼就知道，是那道传说中霹雳无敌超级难，他们曾经试过，但是没能解开的数独题。
　　可是方之晔现在的分数差距已经不小，要是再错一道题，就输定了。
　　方之晔盯着题板也在发呆，虽然旁人看来他是在微笑，可是朋友们都知道，那个表情就是难得的CPU和内存都100%占用的证明。时间眼看就要到了，主持人在提醒他求助。如果旁边坐着的是任何一个朋友，大概这时候都已经替他求助了。可是现在他身边是宁思——
　　导播切到宁思的特写。她露出聆听的神情，然后举起了手。
　　“……求助！现场！”
　　按照规则，这时候应该由现场亲友团推举一个人出来答题。可是所有工作人员都听到了耳机里导播兼制作人的咆哮，主持人不得不暂时关掉耳机，以免由于声波的冲击而失去平衡。
　　“最漂亮那个！把那小子拎上来！”
　　平心而论，要在台下的四位里找出制作人先生指的是谁，这有点困难。不过大家多年拍档，主持人小哥总算没有辜负这节目的名字，准确地请上了制作人看中的小子。制作人先生眉开眼笑的同时，只有助理小姐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那是她知道的，唯一一个能解开这道题的人。
　　
　　苏霨的表情很镇定，倒是也没有笑，站在那里微微歪着头盯着题板，笔在指尖转得飞快。古小枫拉下耳机，不想再听老大的大呼小叫——这位学长反正也不怕特写，任何光、任何角度、任何表情，反正你随便拍就是了。古小枫自从认识他之后不晓得抢拍摆拍偷拍过他多少次，还从来没见他能被拍得难看过。所以她也发自内心地赞同这位学长远离任何跟被拍相关的行当，因为那实在太没有技术含量了。
　　古小枫同学其实比较关心那道题，因为题目是她本人选定的。原本只是为了刁难一下方之晔，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在call-in环节会出那样的事情。
　　和小费一样，古小枫也很了解朋友心中的那只犀牛。那段明目张胆的高空喊话，翻译成正常人可以理解的语言，应该是这样的：
　　——亲爱的，我很想知道，你有没有考虑过注册的问题？如果有的话，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呢，比如这些？
　　——我明白你的意思。知道了，我当然想过这件事。不过你乖乖的不要动，等我来找你。
　　明明都已经青梅竹马了，搞得这么耸动是要干啥啊——而且古小枫听着卓頠在电话里的声音，看着什么都没发现的宁思，再想起自己那个远隔重洋的好朋友，就忍不住要牙痒痒。
　　“男生同盟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她不自觉地轻轻咬着指甲，小声嘟囔。那位学长已经计算完毕，开始动手飞快地填数字，古小枫知道自己应该为方之晔过关高兴，而且亲友团是自己拉来的，尤其不应该成为迁怒的对象，可还是一不小心牙关一合，把画着猫咪图案的指甲咬断了。
　　“……哼。不要小看女生。”
　　
　　“让这位上来答题……简直就是作弊啊。”一分钟之前，终于摆脱死机状态的方之晔评论说，“多亏你想起来要求助，得救了。”
　　“诶？不是你让我求助的么？”
　　“……不是我。有人叫你求助的？”
　　反正镜头也没有对着，宁思用力点点头。“我听到有人说：‘快点，向现场亲友团求助！’那时候我旁边就只有你啊……难道是主持人偷偷提醒我？”
　　“啊哈哈，姑且认为是这样吧。他真好人。”
　　“别高兴得太早。”宁思看着他微笑的侧脸，小声提醒，“一会儿就是心有灵犀环节了……轮到我答题。”
　　方之晔耸耸肩。他也没什么办法，因为按照规则他要戴上巨大的耳机和眼罩，坐在另一个角落里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基本上等于漂浮在外太空。今天心有灵犀环节的题目是“他/她会怎么办”，主持人给出一个特定场景，让选手预测拍档的反应。方之晔之前已经过了自己那轮，连宁思会说的话都只猜错了一个字。主持人小哥半真半假地调侃宁思说“一定有无数女生嫉妒得要发疯”，当场就把话筒塞到宁思鼻子底下追着问“你自己答题的时候有没有信心”。
　　那个时候，宁思老实回答了：“没有。”
　　其实方之晔自己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