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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佳拍档”的现场亲友后援团名额是4个，亲朋好友们都在前5周去过了——按照小费的说法，即便不是为了观察和嘲笑大众娱乐节目，单为了看方之晔被化妆的样子，也可以值回票价。但是因为朋友们捧场太过积极，外加古小枫同学对亲友团闪光弹的奢侈挥霍，到了最后这周好像就没有谁好去了。方之晔上飞机的时候还在心里嘀咕了一下，不过反正这事儿是大总管同学在张罗，他也就没往心里去，心想谁后援不是后援，有医生在不就行了。孰料古小枫同学把大招都攒到了最后，就算是早已经对闪光弹行若无事的小方方同学，到现在也觉得有点儿眼花。
　　钟胤，苏霨，庄彧，谢景文。“呃……比起区区一个亲友团，”方之晔把自己摔进座位，他腿有点儿软，“是个编导都会比较希望你们去上非诚勿扰。”
　　钟胤哼了一声。“听说你有点飞行恐惧症。”
　　“啊，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兼幽闭恐惧症，而且还晕机。”
　　方之晔揉揉鼻子，苦笑着无言以对。空姐含笑站在舱口，最近几个礼拜他总是固定搭同一个航班，人家都已经认得他了。钟胤过来看看他的脸色，面无表情地说：“手。”
　　方之晔乖乖地伸出去，还搭配了一声“汪”。
　　钟医生明明是正经的西医出身，却居然皱着眉头给他把上了脉。左手把完了换右手，右手把完了冲着谢大少爷偏偏头。于是谢景文也过来，把完脉含笑问：“你想活过40岁吗，达令？”
　　“哼。”钟胤说，“少废话，治。”
　　
　　机舱里坐着一个医生和一个准医生，却要由一个花花大少来治病，这情节未免过于犀利了。不过其他几位看起来见惯不惊，方之晔也就只好老实听着。这家伙安静不说话光是眨眼睛的时候看起来实在幼齿，谢景文顺手捏捏他脸，笑眯眯地说：“以后每次万俟彰来我家的时候，你跟他一起来。”
　　“……好。”
　　谢景文摊摊手，遗憾地看着他。“不先问问要让你做什么？”
　　“不是要让我活过40岁么？”
　　“……是的。”
　　“好。”
　　花花大少挑起眉毛。“做什么都可以么？”
　　“做什么都可以。”
　　“真乖。”谢景文微笑着说，“那乖乖坐好吧，先扎两针给你安安神。”
　　中医这种事要神的时候的确是可以很神的，几针下去不晓得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在分子层面上影响了神经内分泌系统，虽然飞机飞得跟往常一样，方之晔却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根据谢大少自己的说法，这手本事是从九岁起跟着师父手把手学到十九岁，俨然幼学苦功，要是肯悬壶济世大概也就没好多名医什么事儿了。不过嘛，“除了警察和军队之外，一切的行当都是业余才显得比较高级。”谢景文斜眼看了看钟胤，“比如某些人，居然去学了西医拿了M.D.还不算，还要跑去执业，就未免有些让人看不上。”
　　方之晔正准备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前面的钟胤却淡淡回了一句：“没关系，这样才可以‘业余’当你老板么。”
　　花花公子先生转动眼珠，微笑着说：“哦？要是你别在这种时候才想起自己是老板，那就更好了，亲爱的师·弟。”
　　空姐这时候端着托盘走进来，钟胤因此没有答话，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方才按下唤人铃的另一位花花公子。庄彧仿佛完全没有觉察，含笑向空姐道谢，从托盘上拿了一杯酒。谢景文笑吟吟地伸手也拿了两杯，一杯递给方之晔。
　　“亲爱的，虽然不知道你有没有成年——”
　　“哦。医嘱吗？”
　　“不。不过这是世界上最后一瓶了。”
　　方之晔并不知道万俟此前的爱丽丝经历。不过他的反应跟朋友如出一辙，立刻决定了不要管有钱人的闲事，接过杯子来就喝了一口。几乎被口腔里丰富奇妙的口感吓到，过了好一阵子才定下神来，由衷称赞：“真好。”
　　谢景文看着他的表情，满意地拍拍手。“我一连买下好几个酒窖才淘到的。上上任主人为了怕别人觊觎给整箱换了标签——这办法倒是挺好，免得被人当投资品倒来倒去，暴殄天物。酒酿来就是要跟知情识趣的味蕾约会的，土包子才拿来赚钱呢。”
　　“呃，要是约会的时候遇人不淑，其实也很遗憾。”
　　庄彧在旁边笑出声来。钟胤拿了杯子在手里慢慢地转着，一直若有所思地没有喝，等空姐出去了才带着个可疑的微笑问：“哦，原来那次，也，是你和我抢。”
　　“不要这样么亲爱的，反正你也喝到了，谁付账又有什么关系呢？美人应该大家一起分享，我才不会像你那样束之高阁秘而不宣呢。”
　　方之晔开始觉得有点尴尬，左看右看考虑是不是躲出去。另两位好像已经习惯了，低头各自看各自的书，行若无事。钟胤好像也知道他在想什么，盯了他一眼，说：“没关系，我们常常这样。”
　　“……哦？”
　　“啊，聊表怨念么。”小谢轻松愉快地说，“谁让他的女朋友和我的女朋友是同一个人。”
　　方之晔不是万俟彰，他对人类——包括某些非人类——情绪的洞察力要敏感得多。不过他虽然捕捉到了谢景文语气里那点微妙的诡异，却判断那不关自己的事。他最近严重精力不足，就算是有位国手照料也还是精力不足，难得心情比较安定，坐在头等舱喝着美酒，周遭都是轻松无所谓的开玩笑气氛，所以他觉得也许自己可以睡一觉。
　　然后他居然就真的睡着了。
　　他已经记不起来上一次无梦的睡眠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断电一样的沉睡，对周围的一切毫无知觉，再睁眼已经下了飞机，躺在来接的Limo上。后援团四人组正带着研究的神色看着他，表情多少都有点诡异。钟胤拍拍他的肩膀，简单明了地说：“你可以坐飞机了。”
　　“……诶？”
　　“要感谢我哟，达令。”谢大少爷笑盈盈地伸手来挑起他的下巴，“唔——我喜欢你。你比万俟彰要玩得起。”
　　方之晔心想那倒不一定，不过经常玩别人的人的确比较容易玩得起，脸上笑得八风不动地说：“啊，承蒙夸奖。”看看窗外已经到了电视台，古小枫站在大门口向他们招手，脸上架了副巨大的墨镜。车门一开就扑过来，带着一脸打开扭蛋的表情探头，然后用力“哇”了一声。
　　坐得最近的苏霨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学长！我真的没看错吧！”
　　“你真的没有看错，亲爱的。”庄彧微笑着说，“但是你如果继续抱着他不放的话，我们就要原车返回了。”
　　古小枫吐吐舌头，乖乖缩回去，立刻掏出手机来发短信。一边发一边兴高采烈地说：“我好像应该请化妆师姐姐来把你们弄丑一点，不然一定会有人惦记着要把你们组成F4——话说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要让我当经纪人哦，我很厉害的。”
　　F4们显然全都选择充耳不闻，挨个捏捏古小枫的脸颊，鱼贯走掉。古枫身边一个别着工作证的小姑娘飞奔着跟上去，古枫遗憾地目送她的背影，摊摊手。
　　“哈美伦的吹笛手——幸好我特地戴了墨镜。”
　　方之晔无言地看着她，心里再次确认了一个念头。
　　——其实跟每一位闪光弹先生都莫名其妙亲密无间的古小枫同学，才是最深不可测的存在。
　　
　　由于是最后一期的总决赛，现场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期都要热烈。选手们各自都有了自己的粉丝——多数是方之晔的，举了个肉麻无比的牌子写着“方华绝代”，而且导播还特地给了五秒钟特写。费尚文那时候正好在叶教授家里蹭晚饭，一口汤险些喷出来。
　　“方之晔这招的是什么粉丝！”
　　叶家规矩大，一向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叶星如淡淡看了他一眼，小费也就缩缩脖子，老实喝汤。谁知道教授大人转头看了一眼电视，微微皱起眉头，忽然问：“方之晔是不是很缺钱？”
　　这次小费真的呛到了，弯着腰咳得昏天黑地。正好是周末，叶家姐弟俩都在家吃饭，叶小倾伸手来帮他拍背，叶小休撇了撇嘴：“看，不带我玩儿的报应——老爸你不要理方之晔，他还债呢。这家伙活该给宁思做牛做马，要是路恺颐敢那么对我，我活劈了他。”
　　小费本来已经快要好了，听了这话只有继续拼命咳。正好电视上宁思一道题回答不出来，按照规则可以使用一次“向拍档求援”名额。这档节目做了N周之后看点已经变成了“怎样难倒小方方”，给其他组选手的题目是常态，给方之晔这组的题目是变态。所以大家已经习惯每次轮到宁思单独答题就要使用求援名额，当然也已经习惯方之晔接过话筒来气定神闲地解决问题，粉丝们甚至连欢呼都没怎么爆发。镜头只好转给了台下的亲友团，立刻挪不动窝了，挨个儿特写了N秒。导播听到制作人在通讯频道里狂吼：“古小枫！给我要他们的电话号码！每一个都要！”
　　“……老大，您没打算转行做偶像剧吧？”
　　“谁用得着做那个！有了他们我下一档节目就做国民美青年！”
　　古小枫呲呲牙，把耳机取下来掏了掏耳朵，考虑了半天，决定还是招了。
　　“呃，老大，其中某人会掏钱把电视台买下来然后开掉你的。”
　　方才还一片嘈杂的耳机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整整半分钟没人说话。古小枫叹了口气，补上一句：“我认真的。”
　　“……我啥也没说。全世界注意，三秒后进call in。3、2、1。”
　　导播那边把电话切进来，主持人依照惯例含笑问好。那边沉默了三秒钟，好像信号延迟得厉害。然后所有人都听到一个冰冷清澈的声音慢慢地说：“主持人好。我这个问题给方之晔，请他回答。”
　　喀的一声，方之晔不小心捏扁了手边的矿泉水瓶子。
　　
　　和往常一样，最先发现方之晔神不守舍的并不是宁思，虽然她就坐在身边。Call-in问题的时候镜头照例是要切给被指定回答的人，虽然不是特写，看电视的朋友们还是立刻注意到了某人表情的千变万化，以及那只倒霉的瓶子。
　　叶小倾那时候正好夹了一只虾，听到call in声音的时候惊得手一抖，那只虾直接跨过整张桌子，飞到对面费尚文的碟子里。费尚文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碟子里的酱油溅到白衬衫上，CPU转速堪称T大No.1的小费学长一点反应都没有。叶小休原本背对着电视在替老爸添饭，竖起耳朵听那问题的时候忘了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把饭盛成了一座小山。
　　“我……没听错吧？”
　　同一秒钟，猫在房间里看电视的斯诚也在问这个问题。枕在他腿上看书的恋人暂时拿开书，瞄了他一眼。
　　“学长的call in不是么？”
　　“……你不这么淡定的话，我比较不容易觉得自己在做梦。”
　　“反正他们就是爱好高空喊话，没关系啦。”嘉璐坐起来，正好看到方之晔满脸放空表情的特写，“既然之晔学长这表情，想必没错了吧。”
　　能让方之晔露出如此愚蠢表情的，除了“那个人”之外，也没有别人了。
　　“什么出息！”As Your Wish的女服务生替客人续着照例难喝的咖啡，简短地评价道，丝毫没注意咖啡已经漫到了桌子上，直到奇奇窜上桌子，开始舔舐桌子上的咖啡，“什么创意！这两个家伙除了这种东西还会玩点儿别的么！”
　　高空喊话什么的，最无耻了……而且桥段刚好撞车，人家会觉得我抄袭的！
　　“方之晔也有今天。”闻人还在打工的事务所里，一边看着如山似海的文档一边百忙中抽空看着网络电视，间中还要在msn上跟万俟说话，“全国直播诶，某人这次真的是下定决心了吧。”
　　“决心什么的他倒是一直都不缺……”万俟回应得很快，“但是这个节骨眼上打进来，会不会太巧了一点？”
　　“这个就要问你家古小枫了……真是人人都爱方之晔啊。不过这么说起来，希望阿八没有在看这档节目。”
　　“……我也这么想，但那是不可能的。”
　　全知全能的万俟学长这一回也没有出错，那一秒钟阿八正在某人的宿舍里，站在他背后，听着他讲越洋电话。
　　“……题目如下：以下的这些城市，其中哪些允许同性情侣注册结婚？我只说一次，请听好……”
　　阿八没有听到大洋彼岸各地朋友们齐齐倒抽的那一口凉气。她只是沉默地低头，用力捏了捏鼻梁。鼻子有点发酸，眼睛热起来。她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但是没有去管。
　　——彻底，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