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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Synopsis

“放肆!为一己私利血刃无辜之人,你也配谈公道二字?”

“今天也不见起色啊?”

 

失望的眼光从惨淡的天色转到了在桌前正襟危坐读书,却不知是人看书还是书看人的牧身上。不出意料,自己的话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忘归轻叹一声,她已经很久没有能和牧说上一句话了。

 

自仙道离开的那天起,牧封闭着自己,不但拜访的客人统统拒不接待,每日就连这书房也不出,累了就睡在书房,起来就坐在桌前发呆。虽说是顺德帝下令他闭门思过的,可是现在看起来,与其说是牧在以此表示遵其父之命,倒不如说他是为了郁结在心中的什么苦闷之事而折磨自己。

 

忘归从来没见过牧有这般心灰意冷的时候,她甚至都不会想到有一天会看到这样的牧。她试图宽解安慰牧,但一来不知事由而无从说起,二来牧周身环绕着压抑气氛,居然让她都不敢随意开口。后来她想到解铃还需系铃人,那天莫名恽怒而去的仙道公子,说不定能帮她这个忙,但是派去请人的人回来报告说:仙道公子已离开京城了。

 

忘归毫无办法,只能心中祈祷殿下赶紧自己振作起来,但就象这一连阴沉了好几天的天空一般,牧也一直没有从阴霾中走出来。

 

外间传来几声战战兢兢的扣门声,这几天整个三皇子府全是这种谨小慎微的动静。忘归看了看根本把敲门声当耳旁风的牧,只好自做主张走出去开了门。门外是三个侍女,捧着食盒,热水和毛巾,准备伺候午饭。看到忘归出来,她们向房间里努了努嘴,问里面的人如何了?忘归摇了摇头,三名侍女大失所望。主人情绪不好,她们也无法开颜。看着这些侍女一脸“忘归姐姐你一定要想想办法”的表情,忘归也只有无可奈何的笑笑,她虽是牧在这府中最亲近之人,但毕竟身份只是奴婢,左右不了主人的行为的。

 

布好了饭菜,她轻轻挪到牧的身边,低声道:

 

“殿下,请用午饭了。”

 

牧仍象往常那样摆手示意不吃。忘归的心凉了下来,这些日子牧几乎不曾好好进食,就是偶而吃了一点,也都少的可怜。寝食难安的结果是,在她眼中,原本结实魁梧的人已经有些形销骨立了。她也曾试图磨劝,牧虽不赶她,却也不理她,最终她还是只能让人把冷掉的饭菜撤走。眼看着今天还是这样,积攒了数天的焦虑终于爆发,无计可施的忘归顾不得在主人面前随意哭泣是个多么大忌讳,止不住的掉下泪来。

 

微微的啜泣声显然要比任何声音都更有醒人的力量,牧将目光自一天也没翻过一页的书本上移到了忘归身上,看着那娇弱的身躯因为哽咽而颤抖,怜惜之情涌上心头,将困扰自己的苦闷驱赶开。

 

“我只是食不下咽,并非故意让你担心。”

 

他声音低沉温柔却平稳有力,看来确实没因为少吃而弄坏身体。忧虑平息,但委屈又生,忘归哭得更厉害了。

 

“可是殿下您……真的很多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奴婢看了,心里真的很难受……”

 

见她为自己担心成这个样子,牧叹了口气,这世上关心自己之人本来不多,又何苦辜负他们的一片好意。站起身来,拉了忘归的手,一起走到外间的暖阁。忘归见他终于肯坐在桌边用饭,顿时喜笑颜开,急忙擦干泪痕,张罗起来。只可惜天不从人愿,这边牧刚喝了几口汤,就有侍卫急匆匆的跑了来,说顺德帝派人来要牧即刻进宫。

 

牧心中一沉,除非出了大事,否则七日未满,父皇为什么这么着急召见他。心中掠过了好几种猜测,其中最令他不安的,还是泽北荣治那一行。在他心中,始终还是不能相信泽北有危害海南江山之心,采取陷害的手段将他赶出京城,已是让牧良心难安,若是泽北荣治真的为父皇所害,他这一辈子恐怕都要生活在悔恨当中了。而且在他心中,终究还藏着一线侥幸,如果之后能将事情好好解决,自己或许还能得到仙道的谅解。但泽北荣治要是有了意外,那就彻底断绝了希望。更何况,仙道应该此刻也在泽北的身边,他不想仙道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带着被猜想煎熬的心,他火速赶到宫中。早已过了听政的时候,御书房外居然还站了许多侍卫和朝廷官员,牧先是放下心来。想泽北之事还用不着惊动这么多人,但看这阵势,定是别处又发生了不得了之事。而众人见他进来,表情之复杂也令他吓一跳,又是和自己有关吗?

 

书房内,顺德帝仍坐在御座之上,一旁是以大学士流川野为首十余位官居一品文臣武将,人人面色凝重,事之重大不言而喻。

 

见过礼后,顺德帝干咳了一声,道:

 

“今日四更时分,有八百里紧急战报送来你皇兄的信。西南三关均已告失,高砂、武藤、南乡三位将军沙场殉国。现匪军已成合围之势,向津久武方向行进。”

 

噩耗令牧这样听惯死讯的人也心脏停了好几拍,高砂与武藤都是牧最得力的战将,经验丰富战功卓著,有他们出马牧都是一百个放心,何况以守为主的战斗,更是他们的擅长。而南乡冼一郎也是后起的青年将军,相当有才华,西南三关在他们三人手中,相互呼应,应该不至全军覆没的地步。还是说对手实在强到匪夷所思的程度了?不管怎么说,三关失守,津久武就岌岌可危了,牧景礼坐镇中军,却缺少应战经验,估计难以招架了。

 

强压失去爱奖带来的痛心,牧看向父亲,他之所以被召来,看来是要他领兵出战了。也好,泽北之事已经处理完毕,他可以去前线替换牧景礼,与其留在这冷酷无情的皇宫角斗心机,不如在沙场上保家卫国一逞豪情。

 

他刚要请命,顺德帝先于他开口了。

 

“你皇兄信中已表明与津久武共存亡的决心,但朕想此刻应增兵支援,绅一你能征惯战,朕想让你推荐几位将领担当此次重任。”

 

牧一愣,听顺德帝的意思,竟不是要他出征,只是要他参谋。瞥了一眼周围所站的武将,有不少人已是色变,甚至颇有惧色。看来敌手还未打到跟前,不少人就已经缴械投降了。牧心中冷笑,这些人的胆量竟然还不如牧景礼,真是可笑可叹。

 

“父皇,战况如此危急,儿臣愿亲身带兵前往应战。皇兄他身体本就不适,且身为太子也不宜随意涉险。还请父皇下一道旨,着儿臣将前线的皇兄替回。”

 

此言一出,许多人因为得以自保而暗中松了口气,流川野浓眉扬起,原本挑剔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些许赞赏之色。他一直固执的认为牧是想趁太子不在京城之际夺取太子之位呢。

 

“哦……”

 

顺德帝意味深长了看了他一眼,慢慢道:

 

“你皇兄信中还提到,此战他一定要与敌人血战到底,不击退敌人决不回京。所以为防止意外之事,他宁愿现在就将太子之位禅让于你。绅一你又有何想法?”

 

轻轻的骚动在人群中传开,原本对战事的讨论一下变成了立储大事,无人做好心理准备。

 

承受着无数包含各种意义的目光,牧费了一点时间理清了思路,牧景礼竟然做出这样的举动,究竟是抱定了必死的信念,还是另有他意?他的疑虑显然被顺德帝看出,后者招了招手,一个侍卫将一封信送到牧的面前。

 

“你皇兄的信,读一读罢。”

 

牧将信展看,果然是牧景礼那规矩有余,力量不足的字迹。

 

“……皇弟绅一,贤明果敢,仁爱宽和,勇武异于常人,才德兼备,儿臣不能望起项背。若为王储,则海南社稷之幸。时平重先嫡,时难重先贤,儿臣碌碌,虽为嫡长,诸位受之以来终无所为,不得为父皇分忧,儿心愧之已久。若得将之让于皇弟绅一,方能稍平惭意,为功海南。万望父皇允之为盼……”

 

牧脸上一阵发烫,牧景礼言辞恳切,绝非别有用心,自己却无端疑神疑鬼,实在是枉做小人。慢慢将信折好,他心中更是坚定了最初的想法。

 

“皇兄谬赞,儿臣受之有愧。临危之际还以忧念国事,堪为吾等表率。也因此,儿臣以为太子之位不可让,还是让儿臣领兵去津久武吧。”

 

“但你皇兄信中所言也不无道理……”

 

“儿臣绝无谋取储位之心,儿臣只想保卫海南疆土。”

 

他宠辱不惊的表态,令顺德帝略微有些失望。本想借牧景礼这封信做个顺水推舟之事,将牧绅一立为太子,堵了反对者之口。牧绅一却还是自动放弃了这个机会,那么看来,牧是真的不想要这个江山了?

 

想到这里,顺德帝一阵心冷,他虽待牧绅一不够亲切,但因为对藤真谣的歉疚,对牧绅一的欣赏,他不是一直在暗中努力的帮他吗?连江山也看不上,他到底想要什么?他一相情愿的埋怨牧辜负他的心意,却不知缺乏安全感的他其实何尝不是想借太子之位将自己最能干的儿子控制在身边,听他调遣。他对儿子的父爱其实远远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深。但这是一位自私的皇帝永远不会想到,或者想到也不会承认的。

 

牧这样不肯顺从,顺德帝心中恨意已升。本想干脆就让牧绅一带兵去战场好了,不用管他死活,至于储君之位还怕没人要?但转念一想,至今未得到泽北荣治的死讯,他终归不放心。不知怎地,他近来时常梦到泽北突然现身在自己面前,只是冷笑,让他惊忧不已。所以他也不肯放手让牧离开自己,即便是在这么危急的时候。

 

“津久武城易守难攻,且现在还未出春,不宜大军远征,朕觉得还是先派一万兵马押运粮草前去增援,另外由户部筹集寒衣和劳军物资一并送去,就由成岛和笠原两位将军担当此次任务吧。”

 

他完全无视牧的请求,径自下了谕旨,决定之轻率令牧和流川野等人都吃惊不小。

 

“陛下,光是支援物资不足以解救危机,还是趁津久武尚未被合围,尽早派大军对决才是。三皇子殿下战无不胜,此去一定能不辱圣命。”

 

流川野急忙奏道。他这么说虽无私心,但很有把人往火坑推的嫌疑。不过他一向正直率真,牧也有同样心意,倒不会误解了他。

 

顺德帝心中光火,对这个一向宠爱的臣子也不客气起来,厉声喝道:

 

“朕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绅一还要协助朕料理朝政,朕现在缺他不可。再者我海南朝的天下也是打下来的,武将济济,难不成大学士以为没有我儿绅一,就朝中无人了吗?”

 

“臣不敢……但……”

 

“朕意已决,毋须多言,大家各自准备去吧。绅一,七日已过,明日起便还入早朝。”

 

重重的把茶杯放下,吓得一旁的太监连忙高喊“圣上起驾回宫”,一场御前会议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唉……”

 

流川野眼见顺德帝一意孤行,担忧海南安危,又急又气,一时间竟忘了这是在御书房,重重的跺下脚去。不料,脚下传来反弹之力,消去了腿的去势,他的脚轻轻落下,就与平日走路一样无差。他定睛一看,原来是牧的靴子阻住了他。这一瞬他看见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看着他。他这才醒悟这是在御书房,他跺脚就等于跺皇上的面子,可视为大逆不到之举,幸而身边的牧及时化解了这一下,否则不知道又会被谁告密,生出多少事端来。

 

承受了不喜欢的人的好意,他多少有些尴尬。牧却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他先行,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流川野突然站下,回过头来,却欲言又止。

 

“大学士不必焦心,待我慢慢劝劝父皇。”

 

牧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顺德帝毕竟是皇帝,没有他的旨意,他无兵无权,什么也办不成。

 

“我只怕形势之危已经超过你我所料。”

 

“我这便去找人了解前方情况,必要时再谏父皇。”

 

“也只得如此了。连高砂、武藤都战败,这朝中除了三皇子殿下,又还有谁打这场硬仗呢?唉……要是诸星大还在……”

 

流川野摇了摇头,最近顺德帝充分发挥了昏君的本色,做下的事一件比一件离谱,让忠心耿耿的他也难以为皇上的行为辩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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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后来的事却并没有发展到象牧和流川大学士担忧的那样。自从那次急报之后,一场危机竟然就无声无息起来,连来自那里的战报也不多见,后来就干脆不见了。另一方面,也没有任何关于泽北荣治的消息,虽然神告诉他最近都没有任何的大内侍卫的调动,多少给了他一点安慰,但悬着的心从来没有踏实的放下来过。

 

比他还不踏实的就是顺德帝了,只不过顺德帝翘首期盼的正好与牧相反,他要的是泽北的死讯。

 

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平静的反而令牧觉得不安。慢慢的他开始察觉有什么事情在对他隐瞒,尤其是御书房中的奏折书信,在他翻看之前都有人翻动过。他询问当值侍卫,得到的都是众口一辞:绝无人敢如此大胆。但牧的敏锐告诉他这是谎言,敢制造和纵容这种谎言的人,肯定就是自己的父皇。

 

还没等他查出究竟来,噩耗又一次无声无息的突然就降临来了。

 

这次是在半夜被召到顺德帝的寝宫,得到的消息是,津久武已被围困,粮道更是遭到断绝。目前城内陷入无衣无食,已是陷入绝境。牧看着奏章上的文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这奏章内容看,这绝非第一次向京城求救,但之前为何他什么都没见到。抬起头来,看到顺德帝闪避的目光,他知道什么都不用问了。

 

“父皇,皇兄景况岌岌可危,儿臣请求带兵前往救援,再迟……就来不及了……”

 

“带兵带兵,你就那么不想在朕身边呆着吗?”

 

顺德帝突然大发雷霆。

 

“儿臣非是不想留在父皇身边,朝中事务有大学士流川野辅助父皇,绝无闪失。而津久武那边一旦失守,叛军在地势平坦的南原地区就势不可挡,如果让他们在宁川解冻前渡河,仗就更难打了,请父皇三思。”

 

“朝中除你就派不出人了吗?海南朝什么时候养了一群废物。”

 

顺德帝大声斥骂,却不反省自己屡次做下滥杀忠良之事。

 

“父皇……”

 

“好了,要不是你先前在泽北荣治一事上犹豫不决,让朕早杀了他,事情怎么成这样。你若去了,谁来保护朕的安全?”

 

这一番话简直不可理喻,却是道出了顺德帝的心声,他竟怕泽北怕到这个地步。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父亲,牧只觉可怜可悲。

 

“父皇,这宫中有2000名大内侍卫,3000名御庭侍卫,数十万禁军,现在都由父皇您最信任的神将军统领,那泽北荣治只是一人,有何可惧之处,您尽可宽心。”

 

顺德帝显然被说得安下心来,不再烦躁,但是看得出他对牧还是怨气很大。

 

“你从来就不肯听我的话,你从来就不肯听我的话。”

 

他喃喃自语道。

 

牧已经不再多父亲有任何的期待了,他心急如焚,没有时间在和父亲纠缠下去,他要尽快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即将到来的战斗去。

 

“父皇,我答应您,从前不听从您的事,以后不会再违背了。请您下圣旨让我带兵。”

 

他跪下恳求。

 

顺德帝冷冷的看着他,慢慢道:

 

“真的吗?你发誓不再为相田家的事追究你二皇兄了?”

 

他居然在此时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心中只能为其父不知何时才会显露的狡诈苦笑一声。不过此时此刻,连他自己有去能否有回还都未可知,又怎么可能再为相田弥生做主呢?

 

“我发誓,相田一家命案之事我不再追究了。”

 

顺德帝眼前一亮,这倒是意外收获。

 

“但是,请父皇这就颁下旨来,释放相田弥生,让她继承相田家族的产业,儿臣我去说服她不要再旧事重提了。”

 

他所能为弥生争取到的,也只有一条性命和一个依靠而已。

 

“好,朕这就颁旨,三天后,你可以带十万大军前去津久武。”

 

仿佛做了一笔合算的买卖,顺德帝的脸上露出了小市民脸上才会有胜利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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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是连夜由流川大学士亲自草拟而成的,牧绅一被授予天下兵马大元帅之印,有了统领协调全国各地兵马的权力。由一人将全部兵权独揽,尤其此人还是有可能成为皇位继承人的皇子,这要是在从前,肯定会遭到大学士的强烈反对。然而这次,也许是因为战况太过惨烈,也许是对朝中无人的无奈,更有可能是最近在不情愿之中慢慢也积累起来的对牧绅一的欣赏与信任,大学士流川野在接到顺德帝的旨意后,竟然连一点疑虑都没有提出,当场立刻挥毫而就。言辞之慷慨,情绪之昂然,听在跪下听旨的牧的耳朵里,好象自己这一去,定要为国捐躯一般。

 

但这样的激励之辞并不能改变即将到来的艰难。三天的时间要备一场牧自己都没有十足把握的战役,实在太少了。他不吃不喝,长在兵部一天一夜,调动全部的资源,也只能临时整合了五十万的人马作为跟随自己的主力,与前方战报里所说的百万叛军数目相差甚远。 叛军已经拦腰切断了由南向北的支援力量,不过即便在没切断之时,也并不见三浦台王和丰玉王的积极援助。所谓山高皇帝远,那些王通常只给坐镇北方的皇帝一个面子而已,实际上也不受皇帝的约束,要是真的触及到他们的利益,那是寸土不让的。

 

所以能找的兵源也主要在北方,但是因为与武园一战已经将十万兵马留在边疆,虽然已派人送信要大荣,湘北和名朋火速派兵协战,但远水也止不了近渴。兵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只能尽量周旋。牧想这一仗恐怕绝非能速战速决的,他只能先实现第一个目标--解围津久武,让牧景礼撤出来。

 

不过这个前提也是牧景礼和御子柴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否则不但他性命难保,整个南方也会因为失去了最重要的军事重地,而沦为叛军的天下。牧觉得此战带来的艰苦将是前所未有,但在旁人眼中,看到牧终于接下了这个重任,大部分人都暗中松了口气,他们并不关心任何的艰苦,反正那是留给牧的,他们只管以期待的目光和讨巧的言词,不费吹灰之力的给牧的身上增加着无谓的压力。

 

赢,他就可以扫除障碍成为太子,输,不论死活,他就是海南朝的罪人。

 

这样的话听到牧的耳朵里,只有苦笑。什么输赢,此战在某些人眼中不是关系海南朝生存,而是一场只关系到个人名利的游戏吗?看来即使天塌下来了,某些人关心的也永远是那些细枝末节。

 

但他无心无力也没时间去反驳这些无聊的看法,战报一天有时会来十几封,封封都让人触目惊心。让牧在焦虑中还有些安慰的倒是牧景礼,尽管他之前在人们心目中是多么的懦弱无能,但是现在从他执笔的这些信来看,似乎已经脱胎换骨成真正有担当的男人,丝毫没有崩溃的迹象。他的表现无疑也悄悄改变着别人的看法,连宫中的人提到太子殿下这几个字的时,口气中都不见原来的轻蔑态度,多了几分敬重之情。

 

“皇兄他其实是个可以托付重任的人,从前他只是被压抑住了。”

 

而这样的人,把整个江山交给他也不会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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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早朝之上,牧和流川大学士将备战之事向顺德帝详细奏报,顺德帝遂降旨次日五更时分将率文武百官亲送大军出征。

 

而后,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二人突然排众而出,向上奏报:

 

“臣等有碧月湖刺案之事奏报。”

 

牧微一皱眉,他本与父亲已经说好,但备战之事做完他亲自去处理弥生一事,怎么突然在朝堂之上提起呢,莫非父亲又有什么鬼主意?

 

但既以提起,他已经没法再插言,只能听着。

 

“去年夏天的碧月湖遭遇刺客之事,现大理寺已然查清。女刺客乃是当年相田御史的亲生女儿,名唤弥生。相田御史赴藤城上任途中,全家为与他有私人恩怨的,当时的南原太守岩敬义指使强人所杀。而弥生因听信岩敬义之言,误以为是二皇子所为,因此有碧月湖惊驾之举。臣等现已查明,二皇子殿下与当年相田家血案之事绝无瓜葛,一切均是岩敬义所为。因而臣等将此案奏报,请陛下及三皇子殿下示下。”

 

“哦……”

 

顺德帝闭目似在琢磨案情,牧心中冷笑,原来他老爸还是怕自己将来反悔,会找牧横舟的晦气,所以赶紧将此事摆在群臣面前。

 

“绅一,此案也由你来查办的,你意下如何?”

 

顺德帝看着脸上明显不悦的儿子,故意问道。牧微微一笑,道:

 

“一切看父皇之意。”

 

他就是不明言赞同大理寺卿的话,很明显有做对的情绪。顺德帝有些失望和恼恨,不过好在这个儿子也要自眼前闪人了,此案赶紧了结完事。

 

“既然我儿横舟得以洗刷罪名,那弥生又是为父报仇才受恶人挑唆,其心可悯,其情可恕。我海南朝一向宽厚待人,相田家对海南朝又是世代效忠,令朕感念。不如就将首恶岩敬义按我朝律法治罪,相田弥生之罪就不用再追究,令她承继相田家族的全部产业,就在京城安稳生活罢。”

 

皇上的宽宏大量,将一桩原本轰轰烈烈的大案子稀里糊涂的就给结束了。群臣纷纷心中纳闷,即便弥生行刺之事不追究了,那为救弥生而大闹碧月湖之人呢,怎么也一并就不提了?不过人人都知道是糊涂案,人人也都知道这事别往里面搅和,所以全部口称皇上英明,皇上仁慈,表示赞同顺德帝的作法。

 

一片赞叹声中,顺德帝得意的又一次将目光投向牧绅一。

 

“绅一,你的意见呢?”

 

“儿臣并无异议。”

 

形势比人强,在与父亲这场拉锯战中,他确实无法彻底取胜。至于牧横舟,迟早也还是要为他的为非作歹付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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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牧认为在此刻,他擅自替弥生做出的决定是无奈之举,却也是正确的,可是真的要去天牢说服弥生,他思前想后也没有这个把握。所以他特别求得父亲同意,让相田贵妃与自己同行,也许亲情会有所帮助。

 

“殿下……你亦不能再为我相田家申冤了吗?”

 

听完一番宣旨,弥生的眼中果然尽是失望,但语气依然沉静理智。

 

“抱歉,此时此地,我已无能为。”

 

牧坦诚相告。

 

“若是小女子不想领旨呢?”

 

“这……恐怕只能造成亲者痛,仇者快之结果。相田小姐,那牧横舟多行不义,终有遭受天谴之时。但此时你若执意与他相拼,玉碎固然可叹,但相田家族也会因此再受重创,想必令尊在天之灵也会痛心疾首。何况……你还有个弟弟,如果能借此机会重振相田家族,光宗耀祖,对那牧横舟才是最好的报复。”

 

弥生是个坚强的女子,所以牧并不担心自己的实话会对她有所刺伤,相反,他知道她比一般人都更加聪慧明理,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弥生臻首微垂,细细考虑了半晌,轻言道:

 

“弥生愿遵殿下之意,一切就照殿下的想法而行吧。”

 

她伏地深深叩首下去,牧急忙将她扶起。

 

“相田小姐勿须多礼,牧绅一没能为令尊申冤,心中着实有愧。”

 

“殿下对吾相田一家之厚德恩情,弥生看在眼中,感激在心。若是殿下仅为与那牧横舟争权夺势,大可不必理会相田家会有甚么下场,继续追究此事。现在殿下虽未能了却我父之冤,却救相田家出死地。弥生虽然鲁钝,却也知好歹,此番恩德,弥生无以为报,但请殿下务必受我此礼。”

 

她竟能领会牧的苦心,牧心中很是欣慰。看她如此真诚,也不便执意不受,便微微立起身躯,让弥生对他拜了三拜。

 

“我已将你及相田家的事托付给了流川大学士,大学士为人正直守信,又与你父亲同在翰林院供过职,他会照顾你们一家人的。”

 

让流川大学士来监护相田家是再合适不过的,相信牧横舟也没有什么机会使坏了。牧回首召来侍卫,让他们请相田贵妃过来。早已在外面等得焦急的相田贵妃,几乎是跑在侍卫前面进来的。一见到外甥女,本来想好的体贴话都飞到九霄云外,直接抱着弥生就大哭起来。牢房内外一时都是嘤嘤哭泣之声,牧本来还想嘱咐几句话,但是看这场面自己根本没开口的机会了,只能摇摇头,心里感叹一句“女人都是眼泪做的”,趁两人不注意,就走出了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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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陪同而来的大理寺卿迎了上来,看牧的神情,这桩棘手的案子终于可以消消停停的结案了,大理寺卿的心中现在比谁都明亮。

 

“殿下明日还要出征,还是早些歇息吧。余下之事,由下官按谕旨处置便可。”

 

这边大理寺卿想着赶紧把牧送出门,牧却不答话,迈步向关押岩敬义的牢房走去。如果说他努力为弥生争取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那么对于既是加害者又是受害者的岩敬义,他不得不让他带着遗憾先走。虽说岩敬义其罪不可恕,被判斩首之刑也不为过,但让棋子顶罪而主谋却仍可逍遥法外,总非公理。牧也知道若是与岩敬义见面,也许会遭他诘问,落得难堪,但他还不是不想对他这样不闻不问,至少自己主理此案,也应当负起给他一个明白回答的责任。

 

站在比普通牢房更加昏暗的死囚牢中,牧亲自宣读了顺德帝关于此案的谕旨。因为怕此案还会旧事重提,顺德帝下令速速将岩敬义处决,只要这个重要的人证不在,就没人再有机会翻案了。谋害朝廷大臣,灭人全族的重罪本该处以竣刑,族人也会被判充军流放,但顺德帝本身心虚,顺便为了安抚牧绅一,便以投案自首可减罪责的名义,只命将岩敬义三日内按律斩首,其族人不予追究。

 

谕旨读罢,随行的大理寺卿立刻大声命岩敬义感谢浩荡皇恩,后者却半点谢恩之意也无,两眼一翻,突然嘿嘿冷笑起来。见他如此藐视代表皇意的自己一行,大理寺卿刚要以加罪作为威胁让岩敬义收敛,牧衣袖一摆,示意他不要动怒。

 

“岩敬义,你有什么话想要留下来?”

 

他内力深厚,所以尽管语调温和,那满室的狂笑声丝毫却也压他不住。

 

岩敬义倏然止住狂笑,冷冷道:

 

“我杀害相田一家,即使千刀万寡也是罪有应得。但不知殿下答应主持的公道又在何处?”

 

“放肆!为一己私利血刃无辜之人,你也配谈公道二字?”

 

忍无可忍的大理寺卿愤然出声骂道。其实这话一半站在道理上,一半还是出于对岩敬义的狂傲不满,但偏巧点中了要领,令岩敬义的满心不平突然收敛。

 

自己总怕含冤莫白,其实这世上从来都有因果报应的。今日之冤又何尝不是自己伤天害理所得的惩罚呢。

 

他突然温顺下来,令大理寺卿又惊又喜,正自陶醉在自己的威风中,却听牧缓缓开口道:

 

“为恶者逃得一时,逃不了一世,逃得掉人世公理,却逃不掉天理昭彰,这世上的公平便是一报还一报。岩敬义,安心为你的赎清你的罪行。你的冤屈……这世上也是有人知道的。”

 

知道并且相信,就不会是莫白之冤。岩敬义听闻此言,心中一阵安慰。他低头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轻声道:

 

“我明白了,原本就该是先还我这一报,相田家如果真能重振起来,我的罪孽便赎了大半。至于牧横舟……终究也会有一天象我这样得到报应,但我之冤情比起相田一家,又何足挂齿。”

 

他这番话反省得甚是恳切,足以证明他确实已经悔悟。虽然大错已是铸成,但终究回头是岸,找回了人生的正途。要是相田家人能亲耳听到他的忏悔,应该也会原谅他吧?

 

望着正衣肃容,以标准的臣子之礼向着圣旨叩谢的岩敬义,牧的心情复杂难解。岩敬义虽入魔道,但终究以君子之心面对自己的的错误。但就如岩敬义所说,谁又为他来主持公道?让毫无羞耻感的牧横舟能自己愧疚自己的所做所为,那是痴人说梦。除非能够强势的将其法办,才能让受他迫害的人在九泉之下得到安慰。

 

牧却做不到,无论他多么想替那些人申冤,甚至曾经以为自己有能力替那些人申冤,现在他也只能祈祷苍天有眼来惩治牧横舟。更可笑的是,他自己都不得不牺牲那些受害者申冤的权利,还必须成为牧横舟未来的保护者。尽管他有不得以的苦衷,但他真的难以释怀。

 

信守承诺,曾经是他最引以为豪的品质。如今为了牧家的江山,他利用仙道陷害了信任他的泽北荣治;为了牧家江山,他放弃了为弥生和岩敬义主持公道的责任,承诺被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打破。而今他又在父亲的逼迫下承诺保护牧横舟,破誓只会令他对自己的品德更加轻看,不破就意味着自己要放任牧横舟的恶行。而这两样结果无疑哪一种都是他无法接受的。

 

他也曾以为只要心足够坚定,便可以把握住自己的命运。象岩敬义这样的人会自甘堕落,那是因为个人心志脆弱的结果。但是现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在不断发生,他对命运也逐渐有了一丝的恐惧,不知道迎面而来的事还会怎样左右自己。原来一个人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掌握人生,竟然是那么难。

 

冬季的最后一场雪在狂嚣的寒风支持下毫无顾忌的满天飞舞,刺骨的冷峭将街上的人都赶回到屋里,一避这罕见的严寒。牧却拒绝乘轿回府的请求,自己独自慢步在空旷的街道上。他试图将心中所想找出答案,想来想去却是徒然,只是令自己的心变得比周身环绕的寒意更冷。

 

悄悄跟着他的侍卫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一个多月前,一向神采飞扬的三皇子就变得消沉起来。本来这几天因为出兵之事刚刚恢复点活力,这从大理寺一出来,又情绪低落起来。在他们看来,牧此刻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时候,怎么整个人倒越来越没精打彩起来了呢?最要命的是,害得他们也陪着挨冻。

 

侍卫们现在就盼着天上赶紧掉下个救星来,赶紧把他们带回有着火炉和好酒的家里去。

 

心诚则灵,救星果然不期现身了。那是一个个子高高,身着长氅,头带避雪斗笠的年轻人。他拦住牧,深施一礼,将一张字条递上。侍卫们一见有陌生人,担心牧的安全,发足奔了过来。正要喝问,却见牧转过身来,道:

 

“我有一友请我至他府上盘桓叙旧,你们不必跟随,先回去吧。”

 

“啊?!”

 

众侍卫还没搞明白情况,牧已随那人而去。侍卫们拔脚要追,那两人却早已消失在街道尽头。

 

“又被殿下给甩掉了……”

 

众侍卫相视苦笑,这种经历可不少见,只要牧不想让他们跟,他们是绝对跟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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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的天,黑下来总是比往常更快,不过是弹指一挥间,黄昏就变了黑夜。年轻人带着牧驻足在城南一个精巧别致的院落门前。光看小院的规模和处处细腻的建筑装饰,不似官人的府邸,更象一个富绅金屋藏娇之所。窄小的院门檐下,两盏被风雪吹打的宫制纱灯散发出暖暖的红色,更给院落平添一些妩媚。

 

“哦?难道这是高头老师的红颜知己所居之处?”

 

高头身为皇子的老师,在京城也有顺德帝赐下的宅子。只是他人如闲云野鹤,根本不会踏实在窝在一个地方,而且他也不喜欢京城的浮华生活,所以那宅子也是鲜见其主踪迹,却不知原来高头在京城还有另外一窟。

 

本来塞满愁绪的心,因为老师的八卦变得轻松起来。牧抬头辨认了一下纱灯上的字:

 

“有贺。”

 

看来这家的主人应该是个姓有贺的女子了。牧在记忆中用力搜寻了好几遍,也没想起高头老师谈起过这个姓氏?

 

“殿下,请!”

 

年轻人直接将门一推,就带着牧进了院中。绕过雕花影壁,便是三进的小院。二进院中,一个披着雪氅的少女盈盈一拜,看来是早已候在那里了。

 

“民女有贺燕见过三皇子殿下。”

 

她声音甜蜜清脆,一句话说得也如唱歌一般动听,让人不禁心醉神荡。牧也没能免俗,但他在陶醉于这么美的声音的同时,也迅速得出了结论:

 

“此女身有武功,而且不低。”

 

牧含糊的应了一声,示意不必多礼。他心里有些惊奇,高头老师突然回京那是常有的事,但非要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约自己见面,实在不寻常。

 

“长谷川,劳驾你在前院看守,我带殿下去见高头先生。”

 

名叫长谷川的年轻人则是惜字如金,这么长一段路都没开口说半个字,现在也只是一点头,转身就朝外面走去。牧看他与那叫有贺的少女,神态之间不象主仆,更象平等的同僚。

 

“高头老师在捣什么鬼?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两个希奇古怪的人。”

 

有贺燕看着他凝重戒备又多少藏不住好奇的脸,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殿下,请跟我来。”

 

她前头引路,却不是引向小院的正房,而是西面一个月亮小门。进了月亮小门,是小院套着的一个侧院,里面尽是假山花架,虽然隆冬时节只有枯枝败叶,扔看得出是个小花园。花园里有一溜北房,明亮的烛光透过淡青色的窗纱映在已经积雪的青砖小路上,更有琴声隐隐传出。

 

高头并不精通音律,这房间里要么不是高头,要么不止高头一人。

 

有贺燕轻敲门扇。

 

“高头先生,殿下来了。”

 

琴声戛然而止,同时传来一声沉稳的应答。

 

“快请。”

 

确实是高头的声音,牧放下心来。几步迈上台阶,有贺燕将帘挑起,坐在房间之中的的确是高头力。然而他还是吃惊了,因为他从未见过这般憔悴虚弱的高头。

 

“老师,发生了什么事?”

 

牧赶到高头身边,伸手把脉,但觉脉象驳杂紊乱,看来高头所受之伤已是重极,内力应该已消去了一半左右。以高头这样的武功,放眼整个江湖,能成为对手的少之又少,能将他重伤这个地步的更是牧闻所未闻。

 

牧深感惶恐,高头倒是不急不慌,用没有被牧握着的那只手端过茶来,慢慢的啜上一口。

 

“哈哈,绅一莫要慌张,我这条命已经拣回来了,没什么可担心的。来来来,小燕子,给我这徒儿上茶,让他压压惊,要今年最好的茶哦。”

 

“高头先生你说迟啦,我就知道殿下看到您会着急的,所以一早就备下清火的甘菊花和今年头尖的碧峰。”

 

有贺燕似乎没有把牧的三皇子头衔放在眼中,竟然取笑于他。她拎着温在炉上的茶壶,笑嘻嘻的给牧斟上一杯。

 

“你这个鬼机灵。”

 

高头又是哈哈一笑,言语中尽是宠溺。牧在旁观看,也明白这少女决非高头的红颜知己,倒更象是一对亲昵的祖孙。

 

“高头老师,您伤势过重,不如随我回府将养吧。”

 

伤到这个程度,除了用最名贵的疗伤药物安静调理,绝无第二种办法。皇家多的就是人参灵芝这类补药,给高头拿来当饭吃一段时间,应该会大有效果。

 

他一边说着,眼角也瞟到有贺燕拎着茶壶进到旁边的暖阁中,暖阁与正堂有一道纱帘隔断。刚刚他一进门看到高头的情形过于震惊,竟没有分神去看一眼那纱帘内是否有人。

 

“哈哈,在这里也不错啊,有小燕子照顾我,吃得香睡得着,伤也好得快。你那王府里仆从太多,我反而觉得不自在。”

 

“但我出征在即,老师这个样子我不能安心。”

 

“咯咯,殿下其实心里想的是‘留在这个古怪的地方,没法能放心’。不过殿下啊,我妈妈说,越是大越是华丽的地方越不安全呢。”

 

撩帘而出的有贺燕插嘴说道。她一言道中牧的心事,而且语带讽刺,令牧面子上有点下不来。他虽不是人见人爱的那种帅哥,但几时遭过这种抢白,还是个小女孩。他当然不会和小女孩一般见识,却还是有点尴尬。

 

“咳,小燕子,不许欺负我徒弟,不然我打你屁股哦。去前院看着去,我们有要事谈。”

 

高头假装生气,有贺燕扁扁嘴,有点不服气,但还是乖乖的将茶壶放回火炉。

 

“好啦好啦,不打扰你们,没水了再叫我吧。”

 

一转身,她步出房间,将门重新关严。牧望着她轻盈的身资消失,心里已有了数,不过还是转过头以目光询问高头。

 

“咳,你猜到了吧,她是为师五年前收为徒弟的。不过你们不一定需要以师兄妹相称。唔,不谈这个,这次来是为了引见一人与你,呐,过来扶我一把。”

 

高头当真虚弱不堪,连自己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牧心中一疼,赶紧过去把高头扶起来,按照高头的指点一起站到暖阁的纱帘外。

 

“绅一,这是藤真殿下,当今的翔阳太子,也是你的……表弟。”

 

他指着帘内一个模糊的身影,平静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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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品:王道
  • 状态:完结
  • 类型:唯美主义-其他
  • tag:SD 仙道彰
  • 发布时间:2016-12-10 23:38:26

确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