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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Synopsis

辗转的心情,就好象天上明灭的星辰那样难以有最后的决断

尖利的呼啸声破空而来,乌黑色的长鞭犹如利箭直点泽北的眉心。泽北早有防备,王道挥出,将攻势挡了回去,另一只手仍旧吸住高头的手掌不放。他还未能及时将高头之力转化为自己的内力,但借助高头之力应对敌人的攻击还是不成问题,致使长鞭瞬间发动了数次攻势,都无法得手,而高头那高大的身躯,已经开始摇晃起来。长鞭之主救人心切,又不能奈何泽北,鞭梢突然一转,指向了远处躺在地上的雅子。

 

“卑鄙。”

 

掌力一吐,将高头的身躯扔了出去,泽北拔身追向那个要伤害他妻子的身影。他的轻功可称独步,但那个身影也与他不相上下。泽北企图已剑气阻挡此人,但功力已达不到最强,那人虽不得不回身应招,奔跑的速度减慢,却阻挡不了他的脚步。兔起鹘落之间,两人已到雅子跟前,泽北虽与那人只相差一步,但终究迟了。眼看挥出的长鞭就要触及雅子的脖颈,泽北喝了一声,王道脱手而出,刺向那人背心。他生怕剑气波及到已经相当脆弱的妻子,力道并不甚强,但前面的身影也不敢有托大之心,挥鞭将王道弹出。借此空档,泽北终于赶到雅子身边,伸手将雅子抱起。

 

那人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长鞭一甩,攻了上来。此人也与其他人一般蒙面,虽然个头不高,身材也不甚壮实,但内力修为却是一流,长鞭在他手中软时如绸,硬时如铁,或劈或刺或砍或挑,竟如同十八般武器轮流上阵,招招毫不留情,指向泽北二人的致命处。本来在竹林之中,并非施展长兵器和软鞭之处,而此人却根本不将此放在眼中,长鞭所过之处,摧枯拉朽,所向披靡。而泽北手中无剑,而刚刚的一战也将本来已经不足的内力消耗怠尽,被包围在长鞭的圈子,险象环生。

 

无奈之下,他只得以啸声向他人求援,在他记忆中,从未被人逼到如此的绝境。

 

啸声未停,长鞭又是夹带风雷之势斜击下来,泽北半空中一个旋身,勉强躲开,身后的竹子被斜劈为两段。未等他稳住身形,长鞭又卷向他的膝盖,泽北脚尖点地,向后腾空而起,右手一伸,拉住了一杆竹身,身子停在空中。长鞭一鞭鞭跟随而至,泽北呼吸愈见急促,气息流转不顺,闪身略微慢了一拍,抱着雅子的手臂被鞭梢扫个正着。与彻骨的痛楚同来的是麻痹的无力感,雅子自他臂弯掉了下去,泽北一惊,伤臂一伸及时拉住了妻子的手,却再没有力气将她拉回自己的怀抱,雅子就悬在了半空。那人见此情景,长鞭一抖对准泽北的伤臂而来,若是泽北不放手,这条手臂势必被断。

 

伴随一声怒吼,是一根势如千均的竹身扑面而来。那人虽然挥鞭在前,速度却仍不及这后发制人的武器。即便他的鞭子打到泽北,自己的下场却可能面临是被竹身贯脑的危险。权衡之下,只得鞭梢一转,卷住袭来的竹身。

 

“放手。”

 

两道声音同时喝道,那粗豪狂放的出自河田,清朗却不怒自危的一道则是来自那个始终还没有露出真面目的人。

 

两人同时发力,想令对方弃掉兵器,却都没有得逞。河田微微惊异,想不到眼前这个瘦小之人竟然也有对抗自己的内力。而蒙面之人自恃武功在翔阳境内从无对手,好胜心起,不想在这种较量中落了下风,也坚决不肯放松。两人僵持一阵,河田突然哼了一声,道:

 

“想要,给你。”

 

他用力一掷,将竹身丢了过去,河田本身的力量加上那人拖拽的力量,竹身如离弦之箭射向对面那人的面门。那人显然没有料到河田会用这招,竹身来得太快,已无暇以鞭拨转,只得拧身侧首,竹身擦着他的面颊而过,黑色的面巾也被劲风带得脱落,露出一张俊美得实在与他的身手不相适应的脸庞。

 

“殿下……”

 

又一道身影飞驰而来,因为害怕河田的进一步攻击,而径直插入了河田与那美少年的中间。后来的是那个使刀的高个子。刚刚他与河田缠斗之时,听到泽北那声嘎然而止的啸声,河田面色陡然一变,竹身突然变成同归于尽的招数。使刀者知道应是少主得手,本想继续缠住河田,不让他施以救援。无奈河田太猛,他根本就挡不下来,差点被竹身穿个透心凉。在他还后怕之时,河田已经趁着这个空隙从他身边穿过,快得令他来不及眨眼。这样的武功令他乍舌,更令他担心少主的安危,所以也拼命追了过来,正好目睹了这让他差点吓断心脉的一幕。

 

“殿下……您无恙吧?”

 

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的称呼,已是揭露了美少年的身份。他就是翔阳国的太子,海南朝第三皇子牧绅一的表弟,藤真健司。而那将藤真太子的命视为至高的高个子青年就是他的近身侍卫花形透。

 

“花形,此人已为高头老师重创,你我合力将他击毙,勿失良机。”

 

无视花形焦虑的目光,藤真一指河田背后的泽北,厉声下达必杀令。河田脚尖挑起地上的王道,剑身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向后飞去,泽北接个正着。

 

“你先带着弟媳妇走,这两人交给我。”

 

河田沉声道,一伸手又将身边一根竹子拔起当武器。他拔竹子如同拔草一般轻松,看在藤真眼中,不由得面色一变。为了此次追杀泽北计划能一举成功,他已倾尽翔阳境内的绝顶高手,但看来包括自己在内,无一是眼前这个雄伟男子的对手。而泽北若不是遭他算计而意外受伤,更是难以抵挡。翔阳武学虽然以广博精深在武林中名头响亮,但到得中原竟还是落于下风,难免让他有些气馁。

 

不过武学上不能取胜,目标却不会放弃。藤真一言不发,长鞭一甩,率先攻了过来。花形也随后跟上,只是比起杀敌的心情,他更多还是想护主。

 

泽北本想趁机带着雅子向南原城方向冲去,转念一想,藤真带来的人马想必已埋伏在那个方向的山口处,要是给他再来个雷火弹攻击,他可是难以应付。于是一折身,向望帝山的另一侧山口奔去。望帝山是一条南北延展开来的山脉,西陡东缓,多横断的悬崖峭壁,因而西侧山区几无人迹。若是逃入那里,就好藏身了。

 

河田明白他的心意,也一边阻挡着藤真的攻势,一边慢慢向西边退去。

 

而这边,仙道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由于花形去追河田,彦一和如意打倒了几个武功平常的黑衣人,跑到了他的身边。仙道大喜,将明治抛向了如意,现在他可以放手一搏了。

 

“从头开始吧……”

 

朗朗一笑,逍遥剑指向了他的对手。剑光顿时犹如落雨满天铺散开来,不同于泽北那霸道强势的招术,仙道的剑法轻灵迅捷,华丽繁复,尽管威力不如前者,但看起来要养眼得多。彦一在一旁为崇拜已久的仙道哥拍手叫好,如意也看得着了迷。不过身在其中的长谷川却知道这可不是徒有其表的花架子,配合着强劲的内力,看似随意懒散递来的招术,瞬间就可能变虚为实,置人于死地。他遍览各个门派的剑法,却看不出仙道的剑法出自哪处,舞剑者随心所欲驾驭着局势,几可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又勉强斗了三十招,长谷川一个不慎,左手剑就被挑飞出去。仙道倒并不想立刻就要了他的命,将他擒来询问真相才是正事,所以也收敛剑气,左手施展擒拿术抓向长谷川的肩头。

 

嗖嗖两声,两枚雷火弹自他背后掷来,虽被剑气所挡,但半空炸开,火焰乱舞,着实骇人。如意吓得尖叫一声,怀中的明治也哇哇大哭起来。仙道回头一看,又有数十名蒙面人疾驰过来,看来是敌人的救兵。

 

“小彰,此地不可久留,快走。”

 

泽北抱着雅子自他身边闪过,一边招呼他别再耽搁,断后的河田见泽北已脱险境,甩开藤真和花形两人,也朝这边而来。仙道本想擒住长谷川做为人质来抵挡雷火弹的攻击,但看看自己仅有的两只手,只能无奈叹了口气,一剑逼退长谷川后,将彦一和如意一手一个拎起,跟随泽北向西跑去。

 

三人轻功卓绝,在逃命的时候更是发挥到极致,而藤真等人因不熟悉望帝山的地形,在跟着转了几处山崖后,很快也被甩得不见踪影。

 

一个时辰后,他们到了望帝山最深的也是最后一道的山脉,这里人踪罕至,除了一条狭窄崎岖的小路通往山脉另一侧的市镇,就只有绵延数十里的峭壁。这里路险林深,春天时也因地形而多雨潮湿,因而瘴气弥漫,不但常人畏之为有去无回之地,就是惯居望帝山的三人也几乎不曾涉足。此时突然置身在陌生的环境之中,心里却也安全的感觉。

 

“先歇一下再说吧。”

 

瞥了一眼泽北已经被血浸透的半幅衣袖,河田发话了。泽北将雅子轻轻放下,切了切雅子的脉息,还好,刚刚那一下重击以及随后的夺命狂奔,总算没给她造成性命之忧。回想这一路雅子所受的困难,怜悯之下是深深的自责。为雅子理了理凌乱的黑发,他发出一声轻得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叹息,猛的伤臂一紧,回头一看,是河田在闷声不响给他包扎着。

 

“多谢……”

 

低沉疲惫的声音让谢语变得有些苍凉,如果说刚刚那声轻叹多少还是习以为常的压抑住自己的感情,这一句道谢已是将此刻自己的软弱和失意毫不保留于自己最信任的人之前。

 

泽北这有欠顶天立地男儿形象的表现让河田一痛,仿佛心中最柔软之处被针刺到一般。夜色下,泽北眼中的表现竟然让他有眼眶湿润的感觉。害怕自己脸上硬汉不该有的表情被看出来,河田用力将头扭到一边,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一边粗声粗气的说道:

 

“谢什么啊,婆婆妈妈的说这些。”

 

泽北无力的一笑,这样的斥责他再熟悉不过,每次听到都令他仿佛回到了人生中最快乐的那一段时光。下山之后,他的人生就只有敬意与敌意围绕,他曾经害怕自己在步入王道后会不会失去这样斥责声,所以每次与河田见面,他都会设法激怒他,在与大师兄的打闹中,享受这样毫无机心的关切。

 

被泽北的笑容弄得更加不自在的河田,终于恼火的用力打下了一个结,满意的看到泽北的脸上变了颜色。

 

“小子,和我斗还早着呐。”

 

他得意的站起身来,仰头看了看四周压顶的峭壁,沉吟了一下道:

 

“我们就不要再走南原的大路了,顺着这道山道,快的话两天就可以走出山区,到得城镇了。山里动物很多,不缺口粮,只是小明治……”

 

这个季节还不是动物产仔的时候,如果雅子无法哺育婴儿,到哪里弄奶水给小家伙呢?

 

“我们?”

 

泽北考虑的却是另一件事,河田看来要跟定自己,这让他喜忧参半。目前的形势下,有大师兄在身边确实在踏实不过,但这就意味着河田不可避免的要卷进来,有违自己的初衷。而且这我们中是否还包括……

 

那个让泽北一想起就心情复杂的家伙说去四周查探兼找食物,就闪人了。

 

“告诉仙道!”

 

河田已经猜到了他的心事,也指出了明路。

 

“你已有雅子和明治了!若在此事上还犹疑不决,最终只会害人害己。”

 

河田低声又追了一句。

 

“不是……不是大师兄所想的那样。”

 

反驳是出于本能,却不是真心所想。这毫无说服力的话与其说是对河田的否定,不如说是被说中了心事而惊慌的反应。泽北颓然坐倒,自己在做什么啊?不是最藐视的就是那些当断不断,因小失大的懦夫吗?可现在自己好象与那些人也没什么两样。他当然不可能抛弃妻儿,更不会放弃复国,让延续了二百年的先祖之愿成为一枕黄粱,而仙道的感情对自己究竟能有什么好处,长于权衡利弊的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只是他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做一个彻底的了断,做不到心无旁骛,才弄到今日的景况。

 

事到如今,他与牧的争斗已从暗处被迫转向明处,夹在中间的仙道势必要选择自己的立场。以他的能为,无论帮手哪一边,都无疑会成为另一边强劲敌人。站在己方他求之不得,若是站在牧一方,难道真的要将仙道除去吗?最有可能的是两不相帮,但那也同样意味着他今生会失去仙道。

 

“十几年相依为命的感情,竟然比不过几个月的相处吗?”

 

常人会有的疑问,泽北也同样在心中问过自己。只是一次次的这样询问,最终也只是让自己越来越失去信心。

 

辗转的心情,就好象天上明灭的星辰那样难以有最后的决断,河田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答案,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不再劝说。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下不了这个决心,才会在泽北想与仙道摊牌时,选择了阻止。他们三兄弟明明那么相亲相爱,又明明没有任何人做错事,却还是落到可能会有的反目成仇的地步呢。

 

打破沉默的是如意怀中的明治一声啜泣,泽北目光一寒,与河田对视一眼。他们都敏锐的听到了还在远处的嘈杂之声,是藤真带人追上来了。能在这么复杂的地形,这么快的追上来,说明敌人对地形也并非那么陌生。

 

“快走。”

 

河田压低声音,提醒还在懵懂中的如意和彦一,泽北单臂抱起了雅子,一行正准备蹑足向山谷进发,仙道闪身自山谷中出来,挡住了他们。

 

“山谷中虽然没有动静,但有不少脱落的灌木和树丛。”

 

这说明前方会有埋伏,藤真早就算计好了,要将他们赶入这里的圈套。望帝山西线的通道只有这么一条,想不通过山谷而走出去,除非插翅而飞。

 

环顾四周垂直光滑有数百丈高的峭壁,泽北看向仙道:

 

“峭壁和山谷,你选哪一个?”

 

仙道无奈的耸耸肩,选哪个都是九死一生。

 

“都不想选啊……”

 

泽北一笑,脚尖一点,纵身向上,开始攀缘峭壁。危险即使是同样的,他也决不想当瓮中的鳖,任人宰割。河田分别揽住如意和彦一随后,仙道抱着明治垫后。三道身影轻灵的缘壁而上,竟然不闻一声。而下面,藤真的追兵已然赶到。

 

看了看已经埋伏下火药却完全派不上用场的山谷,俊美的脸上浮现的不是失望,而是胸有成竹的笑容。纵然泽北等人不入山谷,也不等于就逃出危机。

 

目力极佳的他,已经看到了峭壁中央那几个很小的黑点,也只有他这种天赋的夜眼,才能在夜幕中寻到他要找的目标。还好,这些人还在他的埋伏中。

 

“花形,雷火弹给我。”

 

花形立刻从下属手中拿来十枚雷火弹,交到藤真手中。将小小的弹丸把玩在修长的指尖,藤真却没有立即出手。花形顺着他的目光拼命向上看,还是一无所获。

 

“是时候了。”

 

藤真笑容一收,力贯指尖,将一颗雷火弹弹向了峭壁。花形还未追上雷火弹的踪迹,就听砰的一声,雷火弹在峭壁处炸开形成一团不大,却极其耀眼的火焰。藤真手腕连扬,十颗雷火弹接连弹出在同一处地方,突然轰然一声,比雷火弹的火焰更猛烈百倍的火光在峭壁上迸出,一时间地动山摇,峭壁半腰处乱石横飞。

 

“危险,大家后退。”

 

花形大声命令己方之人,以免被炸飞的石头掉下来砸伤。就在数天前,藤真带着他与长谷川,亲自爬上峭壁,将火药埋于其中。这峭壁绝非一般高手所能攀缘的,他与长谷川都感到吃力不已,因而觉得他们的追杀对象也未必会有这个功力。但藤真为防外一,还是在此地做下埋伏,如今看来,真是完美的罗网,令人防不胜防。

 

“让埋伏山谷中的人也将山谷中的炸药引爆。”

 

藤真轻轻掸了掸双手,漫不经心的吩咐着狠绝的命令,他绝不让对手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最好就是让他们全都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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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爆炸几乎按照藤真的设想,将峭壁上的人抛下去。泽北和仙道手中有剑,旋身躲过碎石和冲击波,还能以剑支撑自己的身体,河田拉着彦一和如意,只能以足不断点在峭壁上,借反弹力来控制身形,得不到半点喘息之刻。但他内力充足,仍然在爆炸的气浪中不断向上。眼看还有二三十丈就可登上崖顶,蓦然足下一块巨石崩塌,他身悬半空,无以借力,直坠而下。紧急之时,他大喝一声,将彦一和如意抛了上去,二人一阵头晕眼花,还没弄清发生什么事,就扑通一声掉在了悬崖上的杂草丛中,虽然打了几个滚,身上添了几道伤,着陆不够完美,但保住性命已是难得。河田却因为这一用力,反而加速了坠势,向谷底掉下去。而山谷中也已是硝烟弥漫,掉下去只会被炸得尸骨无存。泽北与仙道见状同时跃起,俯身冲下,泽北快了一步,在河田落下之前,持剑用力贯入了峭壁,这一下用力过度,伤臂又是血流如注,河田灵敏的在空中一个转身,脚尖踩到王道,腾空而起,稳住了身形,但一块巨石又兜头砸到。好在一道剑气及时赶到,将巨石硬生生击得粉碎,正是在他右手的仙道。

 

河田情绪一震,一声长啸,三人彼此心领神会,河田在前,泽仙二人在后,彼此扶持保护,凭借着绝世武功,竟然在连串的爆炸中不停的继续攀上。

 

“一定能活下来。”

 

最初的恐惧与担忧,甚至偶而闪过的那一丝绝望,在三个人心中已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有彼此感应到的信任与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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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闲的笑容终于从躲在安全地方看好戏的藤真的脸上引去,虽然他的夜眼在爆炸的光与尘下也变得吃力起来,但是仍然捕捉到那仍然存活的目标。他不能相信,在这样的袭击下,还不能送掉他们的命,难道……天意真的不可违抗吗?

 

“雷火弹拿来。”

 

他一边大声喊着,不顾密集落下的碎石,向峭壁奔去。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花形大惊失色,但还不忘执行命令,劈手夺过身边一人手中全部的雷火弹,急追而去。

 

“殿下,危险。”

 

他看到藤真突然在崖底停下身形,连忙用刀气将藤真头顶上石块弹开。藤真却对危险视而不见,头也不回,只是伸手道:

 

“拿来。”

 

花形将十余个雷火弹都交到藤真手上,藤真仰头盯着峭壁,突然将内力提到最高,雷火弹脱手而出,划出十数道坚毅的弧线,飞上峭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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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十几枚雷火弹打在石壁上,虽然不象那连串火药爆炸那么声势浩大,但因更有准头,带来的危险却一点不逊于刚才。三人顿时又陷入危机中。一颗雷火弹就在泽北的身旁炸开,虽然没有伤到人,火焰直卷来,如果不是泽北堪堪躲过,差点将两人点燃。但这一下令雅子惊叫起来,原来她已经恢复了知觉,但知道夫君此时为救自己已经相当吃力,所以咬住嘴唇,拼命不叫出来,免得夫君担心,而泽北全神贯注于攀缘峭壁之事,也没有注意到本来柔软松弛的手臂,不知不觉在紧紧抱着自己。眼看已经脱离了爆炸区域,突然又遭袭击,已有些放松的她猝不及防被吓到,还是叫出声来。

 

泽北被耳边这一声惊叫扰乱了心神,脚下一滑,没有够到上方本该够到的王道,身子坠了下去。他本来有伤在身,此刻更是力竭,竟然漠然领子一紧,是河田下来支援,将他又拉了上来。

 

“别怕……”

 

他轻声安慰妻子,其实他也着实给吓了一跳,想想刚才实在有点后怕。雅子得到安慰,安静了下来。两人合力一起带着雅子又爬了上去。身后又听到雷火弹与空气摩擦而出的尖啸声,河田用力又带他们升了数丈,几乎到了崖顶。猛然雅子又叫喊起来,这次喊的却是“我的孩子”。

 

河田和泽北回头一望,刚刚那几枚雷火弹对准的是仙道,而且非常准确的打在了逍遥剑支撑的石壁上,石壁炸裂开来,一颗碎石正好打中了仙道抱着明治的右臂曲池穴上,就是武功再高的人,被打中这个穴位,都要手臂麻痹,不能提物。仙道也不例外,眼睁睁的看着明治掉了下去。

 

“我的孩子……”雅子凄厉的呼喊着。

 

“不要……”无人知道泽北喊出的不要,到底是不要什么。在他看到仙道毅然放开抓着逍遥剑的那只手,直冲下去,捞住了明治那只小包裹时,他脱口喊了出来。人在半空,唯一可用的左臂还抓着婴儿,仙道坠崖已是无可避免之事。河田刚要扑下去,却仙道用最后的力量将自己的身子旋转过来,看到了河田,他的脸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用力将明治抛了过去。

 

“救他。”

 

河田伸手接住了婴儿,却再也来不及抓住仙道,只能看着他的身影,坠入了布满火焰与硝烟的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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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有人影终于摔下,藤真心中一喜,急忙朝着人影坠落的方向奔去,想探个究竟。刚冲入山谷,突然头顶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动,他抬头一看,摇动的峭壁上,更多的石头落了下来。

 

“山崩了!”

 

原来经不过不断的爆炸,这组峭壁终于崩塌了下来。藤真带来的人马一片哗然,连他们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山谷之中埋伏的人马更是惊慌失措,争先恐后想从狭窄的通道逃到外面,崩塌声和着惨叫的人声,一时沸腾无比。

 

“殿下。”

 

花形再也顾不得上下尊卑,一把拦腰将藤真抱住,要他立刻退出。而藤真却执意前行,他非要亲眼看到结果不可。虽然杀泽北并非只有这一次机会,但他知道不会有比这次更能接近成功的机会了。

 

“得罪了……”

 

花形见劝说不能,出手如电,点了藤真几处穴位。这以下犯上的事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但是今天为了阻止藤真不要命的涉险,他什么也不管了。抱着藤真,他急速向外跑去。头顶上的危机如惊涛骇浪,身上更是被碎石打得倒处是伤。石块越落越急,如同骤雨一般,花形挟着藤真在石头雨中躲避,他轻功高超,躲避犹感吃力,更别提身后那些武功普通的下属,几乎已都成了石下之鬼。

 

“轰……”

 

更大的声响在头顶响起,花形百忙中抬头一望,竟是更大一波石浪翻滚而下,而是接近谷口之处,如果不能冲出,就会被堵死在这山谷中,之后被持续的落石掩埋起来。他心中骇然,也顾不上躲闪碎石,用手壁护住藤真的头,直直的向谷口飞奔。他放弃躲闪之后,速度快了不少,但头上,背上也顿时挨了几下,好在石头不大,没有破了他的护体神功,要不了他的命。

 

但再快,终究还是略迟了一步,数块大得惊人的巨石在他们冲出谷口的瞬间迎头砸来。花形的速度已到极致,却还是没有把握在巨石落下之前逃出,他随即一指将藤真的穴位解开,用尽全力将藤真向外抛出,自己也听天由命的奋力向外一跳。

 

滚滚的尘烟遮蔽了天月,也将这一幕悲惨的情景在谷外那些惊魂不定的人的眼前掩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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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跑来的彦一本来兴高采烈的表情,在发现没有看到仙道的时候,顿时变得惨白,急急拉住河田,拼命喊:

 

“仙道哥呢?仙道哥呢?”

 

见河田和泽北没有答话,他想崖边跑去,想看看是不是仙道还在后面,他要去拉他上来。一只大手将他拎了起来,河田让悬在半空蹬着双脚的彦一的眼睛平视着自己。

 

“他在下面,我这就去找他,你要好好留在这里照顾他们。”

 

不同于往常对待弟弟的教训口气,这次是郑重的拜托。彦一停止了挣扎,从河田这番话,他知道仙道出事了,他也知道此时已不容他任性,他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得到彦一的保证,河田放下他,转头看到泽北已经将妻子放在一块平坦的草丛中,并从如意的怀中接过明治放在雅子的怀中,轻声的安慰她,使受到极度刺激的她慢慢平静下来。

 

河田放下心来,最初他明明在泽北眼中读出死一般的绝望,因此有一刻他甚至担心泽北不会立刻也跳下去救人,做那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现在还好,仙道坠崖的事并没有让泽北失去理智,那他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转身走向崖边,山崩带来的惊天阵势已经暂时平息下去,但仍不可谓之不险,不过他也顾不上许多,他一定要找回仙道,不管是……

 

用力甩甩头,将不祥的念头从脑中赶走,再睁开眼睛,发现泽北已拦在他身前。

 

“我去!”

 

“什么?”

 

“我去找仙道,大师兄你带着她们先行……有你,我才放心。”

 

平静的声音,诉说的却是一件令所有人都震惊的事情。连河田也呆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说话的能力。

 

“你疯了吗?他们是你的妻子儿子,当然应该是你带着他们才对。”

 

“仙道是为了救明治才坠崖。”

 

“而且你现在身上有伤……”

 

“小伤,无妨。”

 

“搞不懂你在想什么?难道你……”

 

河田看了看四周惊愕的看着他们的目光,用力把声音压到只能他们两人听到。

 

“难道你连山王复国这等大事也忘了吗?荣治,你清醒一点,做自己该做的事……相信我,我一定能把仙道找回来,听到吗?你……”

 

教导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在河田看到那无波的眼中压抑着的伤痛欲绝,他知道他无法阻止了。

 

“大师兄,请让我去……我不想……不想一生遗憾。”

 

重重的叹口气,河田妥协了。

 

“我在这里等,啸声为号。”

 

泽北点点头,径直向崖边走去,身后雅子意识到她的夫君所要做的事,失声哭喊起来。然而一声声的呼唤并不能让泽北有一刻回头,在泽北的身影消失之时,雅子尖叫一声,倒在了同样惊慌失措的如意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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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经过一次大规模山崩的峭壁已经完全看不出模样,泽北也只能凭着感觉,沿着仙道掉下去的路线,一点点的向山下滑去。虽然没有藤真的夜眼,好在习武之人普遍目力好于常人,所以他也没错过还插在峭壁之上的逍遥剑。略为运功,将剑拔了出来,看着在月光下仍然莹光粲然的剑身,似乎预示着其主之命未并陨灭。泽北又多了几分信心,少了几分恐惧,将剑插在腰带上。

 

继续向下搜寻着,已经过了峭壁的三分之二,却始终不见仙道的踪迹。渐渐的,已经慢慢能看清楚被乱石堆埋的谷底了,原本乐观的心也沉了下去。如果仙道掉到了谷底,即便不一下摔死,想必也被埋在下面,哪里还有生还的机会。

 

心中忧虑愈盛,人就不免失去了往日的沉着,动作也慌张了起来。泽北光顾着四周张望,不留神脚下踩到了一块已经松动的石头。还好他及时拉起身形,石头一路轰鸣着滚了下去。泽北刚攀住峭壁稳住自己,猛然间头顶又开始响动,原来刚刚的石头砸在地面,所引起的震动,让峭壁又开始崩塌。泽北暗叫不妙,只能迅速下落。但是落石已经离他顶心不足数尺,危急之时,他隐约看到旁侧有一道模糊的树影,来不及多想,手在峭壁上一撑,他横跃数米,将好抓到了树干。隆隆的第一波落石从他身边滚过。还未等泽北喘口气,第二波落石又对准他砸了过来。泽北一瞥之下,看到树干旁边有一道刚够一人通过的裂缝,他单手在树干上,以飞鸟穿云之式闪进了裂缝。

 

原本他以为裂缝是山体峻裂而成,不会多深。直到闪进去,才发现完全想错了。裂缝内部竟然是个黑的完全看不到底的深渊,他心中一惊,想要以剑阻止自己的坠势,无奈裂缝太窄,他无法挥动手臂,也不能调整身形。无计可施之时,他只能凝神运气,单掌连撑身侧的石壁,才使下坠的速度减缓,但几下也使手掌遭了不少罪,掌心被石壁表面一些附着的杂草野藤割的鲜血淋漓。

 

坠了百尺,他的身体突然被一道真气向上一顶,那道真气显然不是为了加害于他,只不过是怕他速度过快,把真气的主人砸坏。泽北也反应灵敏,再一掌撑在石壁上,令去速更缓,而后人就撞在一团不甚柔软的东西上。即便如此,身下的肉垫还是被撞疼了。

 

“哎哟。”

 

身下传来呼痛的声音,以及对那道真气的熟悉,泽北心中一阵狂喜,摸索到这人的肩膀,就一把牢牢的抱在怀里。现在就是再发生山岩崩塌或者坠落谷底的险遇,宁可葬身在一处,他也决不会放开手了。

 

“小彰!”

 

失而复得的心情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而这突如其来的重逢也让令一方着实惊喜,因为回抱住的手臂也是那么的用力。过了好久,黑暗中,响起了仙道满足的叹息声。

 

“运气真好啊,要是掉下来的是大师兄,可就惨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泽北无法确定是否已经脱离险境,但至少现在他并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只是追问仙道有没有受任何的伤,得到完全没有受伤的答复之后,他长长的舒了口气。

 

“可是师兄你也不要乱动,我身下的这块石台很窄,一翻身,就都得掉下去了。”

 

用轻松的口气说一件很严重的事,从来都是仙道的风格。

 

泽北嗯了一声,他能感觉到仙道是躺在一条细长的平台上,一侧是山壁,另一侧是仍不可知的缝隙,右侧的身子隐隐感到空旷所带来的寒意。虽然已经是仅贴一面了,他还是小心的把仙道再往里抱抱,自己将右臂放在石台的边缘,即是一道保护的防线,又可以支撑自己的身体,减少压在仙道身上的分量。

 

“等天亮了,也许能看清楚一点,再想办法从这里出去,你忍耐一下。”

 

而且那些追兵是否就撤离了还不得而知,所以泽北也轻易不敢用啸声联络河田。不过这样的等待并非煎熬,至少对于泽北来说,感受着因为拥抱而传来的暖意,他只觉得心满意足,甚至觉得等待的时间再长一点,也无所谓。

 

“大师兄和雅子姐姐他们都还好吧?”

 

仙道关心的询问,得到的答复仍然是一声平静的嗯,而后又是一段长长的却并不平常沉默。直到突然之间,他们才发现,四周的微光已经渐渐能看到彼此的轮廓,发现彼此眼中的忐忑和忧虑。终于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仙道。

 

“二师兄,他们为何要这样追杀于你?”

 

这些来历不明的高手,却也证明泽北绝非平凡之人。仙道冷眼旁观很久,再让他相信泽北仅仅是一个因为私放囚犯而获罪的官员是绝不可能的。从前他也不是完全一无察觉,但既然泽北不想让他知道,他也并不好奇。而现在他无法再漠视,他需要答案,因为泽北,也因为牧。

 

泽北默默将头偏向一侧,他一直试图拖延的这个时刻,终于还是到来了。

 

“小彰,离开牧绅一吧。”

 

他不做解释,只是提出要求。他相信以仙道的聪明,应该不需要再多做说明。

 

“牧他……不该是二师兄的敌人吧?”

 

“终究还是要成为敌人的。”

 

泽北冷淡的断言。

 

“所以二师兄,你要我一定做个选择吗?”

 

“事事无常,我也想不到会有今日这种局面,但小彰,我与牧绅一已不共戴天。”

 

果然已到了这个地步,仙道的声音略显苦涩的失望。

 

“二师兄你真的只想让我离开牧绅一吗?”

 

撑住自己身体的手臂明显抖了一下,好一会儿,泽北才淡淡说道:

 

“仅此而已。”

 

这是最低限度的要求,然而泽北从仙道的眼中已然知道,他是不会听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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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河田就找到了他们,因为藤真一行已经撤离这里,河田等不来人,便决定自己下来一探。他与泽北两人以啸声互为引导,也没多费什么功夫,用藤曼结成的绳子将二人拉了上来。

 

劫后余生本该是可喜可贺的气氛,但却因为各怀心事的泽仙两人而变得多少有些敷衍,连彦一和如意都有些感到莫名其妙,不敢大声说笑。

 

他们不敢在此地多留,匆匆的修整了一下,在黄昏时就尽快起程。河田一声走罢,大步开路,仙道刚要跟上,蓦然泽北挡在他面前。

 

“即非同路,何必同行。”

 

仙道一愣,他从未在师兄这里听到这么决情的话。求助的看看河田,后者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道:

 

“仙道,前路已无凶险,我陪你二师兄回乡即可,你不必再跟了……先回去照顾令尊也好……唉……”

 

见大师兄语中竟有请求之意,仙道只有让步。

 

“那仙道彰就在此恭送两位师兄。”

 

他深施一礼,泽北冷淡的还了一礼,转身抱起雅子,头也不回的走开。河田拍了拍他的肩膀,却一时怎么也找不出话来说,只能叹了口气拉了一脸茫然的彦一随后而行,将仙道一人留在沥血的残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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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睁开眼睛,却好象还在尘雾中一样,什么也看不清楚,但四周的明亮,显然黑夜已经过去了。花形的意识尚未完全清楚,只模糊感觉说不出的焦虑,却想不起是为了什么,直到身边传来一声欢呼。

 

“殿下,花形大人醒来了。”

 

殿下?在听到这个词的同时,心一下有了安慰。对了,是藤真殿下,还好他无事了。他动了一下身体,想坐起来看个清楚,腿上却传来钻心的疼痛。

 

“花形。”

 

记忆中最熟悉的温润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花形用力眨了眨眼睛,视线清楚起来。银靴,白袍,翡翠玉带,眼前站得的确是藤真,只是当目光向上移到藤真的脸上,他仿佛见了鬼刹一般,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原本俊美无双的面庞,被白布包裹了左半边,而且盖住了左眼。从白布上透出的隐隐血迹,可以看出这伤绝非只是表皮。

 

“是属下无能,让殿下受此重创!”

 

花形悔恨万分,他终究还是没能保护了藤真。挣扎着起身想跪请罪责,右腿却完全不听使唤,藤真轻轻将手按在他的肩膀处,令他不要激动。

 

“花形不必自责,若非你不顾性命救我,我焉能还这样站在你面前。由于我的任性,让花形将军失去一条右腿,而我失去了左眼,也算是上天对我的处罚吧。

 

藤真的话说的淡然,却并不能安慰花形的情绪,眼见他还是心情激荡,只好一指点了他的昏睡穴,让他继续睡着,以免影响了伤情。把花形重新放回平躺。花形的悔意他感同身受,不过那是在发生在两个时辰前。当前去寻找失踪之人的人回来报告找到花形,但是被压在石堆底下时,他总是波澜不惊的心突然悸动不已。花形是被一堆碎石压住,所以虽然全身伤痕累累,却还是保住了命。但当清掉碎石后,他倒吸了口冷气,花形的右腿被死死的压在一块巨石下,已经粉碎了。

 

从未对自己所做所为后悔过的他,第一次感到了后悔,这就是执意逆天的报应吗?

 

在花形的身边站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来,看到长谷川默默的站在不远处,看来他有事汇报,却不愿此时过来打扰。他招了招手,长谷川这才快步走过来。与此同时,他感觉脚下又晃动了起来。

 

“殿下,山口已经彻底封死,若是清理大概还需要几天,而且山崩看来随时还会发生,所以……”

 

藤真点点头,不用长谷川说,他也明白。他已经为此损失惨重,再执着下去,已无意义。

 

“撤走所有人马,返回翔阳,包括花形将军。你留下与我和高头先生一同先入京城。”

 

他下定决心,是该让那个人担起责任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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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品:王道
  • 状态:完结
  • 类型:唯美主义-其他
  • tag:SD 仙道彰
  • 发布时间:2016-12-10 23:35:55

确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