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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Synopsis

强而有力的声音响彻云霄,这一瞬间,仿佛连天公也服从了他的命令,一时间云开雾散,一轮红日跃然而出,将万缕金丝撒向大地,为这数十万兵马镀上一层代表胜利的耀眼光芒。

就是把这一天全部可称之为波动的情绪相加起来,也不如高头这句话所带来的震动大。牧猛的扭过头来,直直的望向自己的老师。

 

高头曾经对自己说,他的祖籍在翔阳,但今日看来,他竟然将翔阳太子藏在这里,决非两人仅是同乡那么简单。

 

“原来老师他对我也有所隐瞒?”

 

念及此,心中涌起的竟是一片失落。

 

藤真建司,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翔阳两年前确立的太子,不但文武全才,而且精通天文数术,学贯古今,总之对他的赞誉之词从来不嫌多过。顺德帝在挤兑牧景礼的时候,也曾经哀叹为什么这样的太子不是生在自己家里。朝廷也更是将藤真建司列为海南朝未来需要防范之人。但对于牧来说,他与藤真建司有着更深的一层关系,那就是血缘关系。

 

只是即便有这样的血缘关系,他却对这个表弟没有亲人上的认知,相信对方也是如此吧。翔阳对于牧来说,是外族,是异国。这一点不同于牧景礼之于津久武、牧横舟之于三浦台。津久武与三浦台封号虽然为王,却仍是海南朝的臣子。而翔阳国不但从未臣服于海南,甚至两国还常有龌龊,为了牧的母亲,更有一场死伤数万人的大战。尽管后来翔阳以割地和送永嘉公主和亲之举平息了兵祸,但两国自此交恶,二十多年互相视对方为敌人。在这样的氛围下,牧对藤真建司的第一印象,仍然是敌对的。对于翔阳国太子悄然出现在京城,他感到的是不安和疑虑。

 

看到高头的表情是认真的,牧只能正视帘内之人确实就是翔阳太子的事实。

 

“在下藤真建司,因身上有伤,不便出来与三皇子殿下相见,不周之处,万望勿怪。”

 

帘内人声音温和悦耳,竟是一口与海南人并无不同的官话。

 

“哪里,此地乃海南朝之都,藤真殿下大驾光临,应是由在下来一尽地主之谊才是。”

 

牧虽在帘外,仍是向内深施一礼。他不缺礼数,却也毫不掩饰自己对藤真不告而来的不满。藤真轻轻叹了口气,道:

 

“我俩本有近亲之缘,令堂更是我父王最钟爱的妹妹,绅一表哥,难道就因这国家有别,我俩就要生分至此吗?”

 

“藤真殿下若是以亲人身份来访,牧绅一自以家礼相见。只是……殿下此行目的,应与走亲访友无关吧?”

 

“哈,人人都说海南朝的三皇子智慧过人,今日一见果非虚言,只是也太过谨慎了吧?”

 

“过奖,牧绅一也常闻他人赞翔阳太子神机天算,如今有幸一睹真身,当然要小心应答,以免贻笑大方。”

 

“绅一,不可对殿下无礼。”

 

高头突然出声喝道。因牧的身份,他从来对牧都是七分亲切,三分守礼,更不会在旁人面前拿出师尊的身份呵斥他。只是这一对表亲甫一见面,就针锋相对,听得高头心中实在难受。

 

自己这个徒弟他是知道的,从小再怎么被父亲冷落,但始终都忠于海南朝,想要让他贪一己之利,从而对翔阳有所让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曾暗中试探,牧答得也光明磊落。既然是母亲的祖国,如遇危难他一定相助;如遭他国侵害他一定驰援,他若登基,可保两国和平往来再无争斗之虞。但若是两国起了争端,他便只能以海南朝大局为重了。就因为这段话,高头连暗中助他争夺帝位的一大部分力量就是来自翔阳这件事都不敢和他讲。

 

藤真得知牧的态度,却仍然没有放弃帮助他夺取帝位的努力。他倒不是对这个表哥有什么难以割舍的感情。因为当时最有希望即位的是叫嚣着的牧横舟。此人极端仇恨牧绅一的母亲藤真谣,多次扬言一旦做主江山,必定要报复翔阳。翔阳虽然这些年来励精图治,国力日渐强盛,但海南朝毕竟是瘦死骆驼比马大,何况文官不成却代代出武将,牧横舟此人虽然是出了名的多说少做,但外一他得势,未必做不出攻打翔阳的事来。所以,确保翔阳国境无忧,让牧绅一登基是最理想的选择。

 

只是牧绅一突然放弃了对帝位的争夺,实在是出乎藤真的算计。好在当时牧横舟也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失势,总算不是鸡飞蛋打的结局。

 

“这两个人虽是表亲,但都是性格刚硬,固守原则之人。两个人若是都登上帝位,能和平共处还罢,要是起了两国之间的争端,可是一定会拼个你死我活的。”

 

以高头之见,藤真最好对牧绅一的事彻底放手。牧绅一绝不是听人摆布之人,而藤真又是喜欢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个性,他身为两个人的心腹,可是不想看他们落到相杀的地步

 

然而一向只以翔阳利益为重的藤真却对牧绅一之事的关注,已非常人所能想象,他不厌其烦要求高头将牧及其身边之事的全部细节都向他报告,每每听完还是一副并不满足的表情。高头觉得藤真似乎在牧身边寻找什么,而这样东西应该关于到翔阳的安危。藤真不但是聪明的,而且是有预见性的,他若有这样的想法,高头觉得那一定是真的。开始他也以为是危险的牧横舟,但牧横舟倒台后,藤真仍不放松,反而愈加焦急起来。他告诉高头,他夜夜观查天像,牧横舟不是他所要找的人,牧家其他三位皇子也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的命星就高悬在牧的命星旁边,光芒日盛,直逼紫微星宫,咄咄逼人,势已难挡。而海南国势将因此星产生重大波动,与海南一直相互牵扯翔阳也势必受到影响。

 

“如今已成日月双悬之格局,此命星之主帝王之气盛于海南,射于翔阳。而天门之上,除牧绅一之命星光芒仍可于之抗衡,其它均已弱不可现,如不在此命星入主紫微星宫之前,断其生路,不要说海南岌岌可危,连我翔阳也恐有祸事。”

 

在高头将泽北荣治之事相告之后,藤真终于将此天机吐露出来,他确定他找到了这个人。但要除掉这个人绝非易事,特别是泽北利用牧的个性作为自己的掩护,让顺德帝都无从下手。于是藤真决定,集合翔阳最强武力,亲自入海南斩杀泽北。高头想做出这样大胆的决定,这其中固然有对牧绅一失望的原因,藤真自己的好胜性格也让他难以按捺下与王者决一胜负的野心。

 

接受了命令,高头设法与顺德帝悄悄见了面,正在烦恼的顺德帝听他主动揽下除掉泽北的重任,还不需自己出面费力,自然是一拍即合,允诺给予各种帮助不说,还亲自写了密诏,让各地官府予以他们方便。至此,他们无人怀疑,泽北还能逃出生天。

 

“断其生机,必要将其连根铲除。”

 

这是藤真下达的必杀令,虽然对女性和婴儿下手,实在是武人之耻,但藤真之言无人敢于置疑,因为在翔阳人的心目中,藤真太子早已取代长年卧病的国王,成为翔阳国的擎天栋梁。何况藤真做的每一件事,从来都是以翔阳国家为重,光是这一点他就赢得了下属们的效忠与信任。

 

只是雄心壮志的行动最终结局凄惨无比。泄露天机进而逆天行事,不但让众多翔阳勇士葬身异乡,藤真自己也失去了那原本让任何少女见了都会心跳的容貌,以及超越常人可以动观天象的一只眼睛。

 

比起这些,高头自己倒不觉得自己失去那一半功力是多么大的损失了。他只是觉得懊恼,如果牧不是那么固执,如果他能与藤真联手,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就说不知者不罪,藤真因他而受伤,却还遭他猜疑,高头觉得实在不够公道,因而对牧起了责怪之意。

 

他突然发火,帘内帘外的一对表兄弟都怔了一下,不约而同住了嘴,室内顿时沉默的有些尴尬。

 

“您身上有伤,还不要站着,徒耗体力。”

 

牧觉得高头的身躯有些颤抖,以为是劳累所致,连忙将他扶回正方的太师椅上。

 

“绅一,藤真殿下此次前来,确实有关乎海南安危的要事与你相商,你不要怀疑他。”

 

高头低声叮嘱。

 

牧微微一笑,道:

 

“知道了。”

 

刚刚他只觉得藤真这样将自己召来相见,实在不合礼数,所以言语中有些对抗之意。被高头这么一喝,这口气过了,心中倒是平和起来。

 

“藤真殿下千里而来,不知有何见教,牧绅一洗耳恭听。”

 

他又走回帘旁,对内微微又是一礼。

 

“牧殿下多礼,在下也有话直说好了。因此事不但关系到海南,也关系到翔阳。翔阳国力远不如海南强盛,若是卷入其中,恐无保全之力。所以在下需要殿下相助。”

 

“何事?”

 

“杀泽北荣治。”

 

“啊?”

 

牧又是一愣,让他猜上一万遍,也绝不会想到一个翔阳国的太子会和一个海南朝的天威将军会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且不说两地隔着数千多里路程,就是泽北本人的职守也只是在京城之中,怎么就结下仇了?还要藤真千里迢迢的赶来杀。

 

“此人乃我海南朝命官,殿下怎可说杀就杀?”

 

牧觉得这种要求真是当得上非分二字。

 

“在下要杀他必定有理由,何况这理由与殿下与海南都大有关系。”

 

“愿闻其详。”

 

“此人将来必会抢夺海南江山,屠戮海南百姓,这个理由够不够呢?”

 

“殿下有何证据?”

 

“在下夜观天象数年,得出的结论。”

 

“……”

 

牧看了一眼背后坐着的高头,后者示意他要相信。

 

“然则……仍无实际证据证明他将谋反吗?”

 

“没有,但在下相信推断并不会错。”

 

“仅凭天象所示杀人,实在不合乎法理。”

 

“哦,若是等战祸已成,海南江山易主,不知那泽北荣治是不是还会和殿下讲法理呢?”

 

帘内之人微露嘲笑之意。

 

牧并不生气,淡淡说道:

 

“法理虽不能解决一切,但终究是世人择善而生的保障。错杀一人容易,但这一人之命与千百条命也并无不同,保护大多数人而牺牲少数人,只是将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转嫁给少数无辜之人身上。聪明归聪明,终究有些卑鄙。”

 

“那千百万海南百姓的性命若因殿下只顾大义,处置泽北之事不够及时而丧失,岂不是殿下成就个人名望的牺牲品?”

 

藤真步步紧逼。牧心里无奈一笑:

 

“想我牧家开创江山之时,不也是四处征战,导致山王百姓遭到涂炭。改朝换代原本就无对错之分,胜利者以正义一方自居难免觉得可笑。”

 

不过他是牧家子孙,即便在心里还有对海南朝不太认同之处,却也不会坐视海南江山崩塌,更不希望海南百姓因此又遭劫难。

 

“殿下所言甚是有理,不过那泽北荣治已因玩忽职守而被削为平民,遣返回乡。”

 

“我听说是牧殿下设下妙计,将其驱逐的。可见殿下你为了海南江山,还是可以牺牲他人的。”

 

“免职和要人性命能混为一谈吗?”牧心中冷冷反驳。不过藤真这句话多少又触及到他的痛处,他脸上一变,不再言语。藤真却以为他已认同自己,于是趁热打铁。

 

“虽然免职,但未必不能卷土重来。为今之计,但盼你能横下一条心,将其彻底消灭,才能免后顾之忧。”

 

“是啊,为了自己能吃得香,睡得着,就不分青红皂白把可能对自己不利的人干掉,这倒底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自己?”

 

牧不作声,心中继续讽刺着。

 

“大丈夫应当机立断,若是错失机会,悔之莫及。”

 

“哦,藤真殿下确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泽北就是那即将祸国殃民之人?”

 

牧突然问道,轮到藤真发怔了一下。

 

“……世上从无绝对之事,但据我推测,并无第二人。”

 

“若是我杀了他,天象并无改观,便是错杀无辜。”

 

“所谓正义公理是留给普通人的美梦而已,帝王之路容不得妇人之仁。”

 

“抱歉,我不是帝王,我只是海南朝的一位皇子。我现在最重要的责任就是出征津久武解救那里的危机,无法相助藤真殿下。殿下若是执意想要将还不能证明会犯上做乱的泽北置于死地,不妨与我父皇商谈。只有九五至尊的天子,才有生杀大权。”

 

藤真这一席话,让他更是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生在帝王家。

 

“唉……”

 

帘内传来甚是失望的叹气声。

 

“牧殿下,若是不需借助你之力就能成事,我又何必远道来此?你太过正直,但正直并非无敌利器啊。因时而动,因势而行,权机巧变才能制胜。望你不要太过拘泥才好。”

 

“殿下机敏聪慧天下尽知,想要对付一个落拓之人,还有做不成的事吗?”

 

“也确实一败涂地。牧殿下……天下人中,能将高头先生打成如此重伤,你认为还能有谁?”

 

藤真的声音清晰而冷酷,刺得牧心中一惊,倏然后退到高头身边,沉声问道:

 

“你们与泽北荣治交过手了?”

 

“不错,虽然我尽遣翔阳高手,却依旧拦他不住,我方死伤众多。”

 

“藤真殿下,此乃我海南的土地,你有何权力在这里随意杀人。”

 

牧厉声问道,藤真这样擅自插手海南之事不说,还私自围杀海南臣民,确实已犯了大忌。高头见他有些动怒,急忙拉住了他。

 

“绅一,殿下虽然是顾虑翔阳会受此事牵连,但也是为了你们海南好。”

 

“我们海南?”

 

牧一听此话,就已彻底明白了高头的真正身份,原来他一直都在欺骗自己。他心中怒极,反而笑了起来。

 

“我们海南,自己能够担起自己的未来,从不需假他人之手解决任何事。”

 

“哈,牧殿下以为此番追杀泽北,各地官府都行照应,可是高头老师或者我所能为?”

 

牧哼了一声,不用说,那一定是自己的皇帝老爸拜托的了。怪不得京城中的大内高手并无调遣,原来是借助了翔阳之力。

 

高头苦笑一下,道:

 

“皇上的心情你也是知道的,这件事上,我和藤真殿下都认为你父皇的想法没有错。”

 

“罢了。既然有我父皇的支持,还来找我做什么?”

 

牧心灰意冷。

 

“告诉你真相,希望你能担起除掉此人的责任。不过看来我是想错了。”

 

“即便你们来的是时候,我也未必是泽北的对手。”

 

“泽北已经伤在我们手下,他们一方也只有三人可称绝顶高手,而且现在一伤一死,若我们再次联手,应有胜算。”

 

“一伤一死?”

 

牧的心陡然悬起。

 

“伤的是泽北,那死是谁?你们是在哪里和他们交手的。”

 

“在望帝山,当时情形混乱,我们也未能看得清楚,他们三人其中有一人坠下悬崖,势难活命。不过,应该是三人中年纪最轻的哪个……啊……”

 

藤真话未说完,眼前一花,牧竟然不顾礼数,掀帘站到他的面前,其势犹如疾风。

 

“年轻的那个……是不是叫仙道的那人?啊……”

 

他的莽撞把藤真吓了一跳,与此同时,自己也被藤真那可怕的容貌惊住了。

 

深棕色的长发遮住的一半脸孔,似乎被什么削掉了,皮肉连同左眼全部不见,隐隐看到白骨,纵横的伤口所露出的嫩肉,说明这是新伤。这一半好似鬼魅版的脸庞在另一半完美好似冠玉一般的脸庞衬托下,显得格外恐怖,以至于牧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才好。

 

“绅一……殿下在围杀泽北之时,才受次重伤。又忧虑你并不知泽北的可怕之处,所以没有回翔阳疗伤,而是赶来与你会面。绅一,如果不是确信泽北就是祸乱天下之人,殿下又何苦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殿下的话你不可不信啊。”

 

背后,高头扶门而立,已是痛心无比。

 

原本握着的拳头,慢慢的松开,牧凝视着眼前这个行事冷酷的少年,心中百感交集。

 

“你……为何要为海南付出这么多……”

 

“为海南,也是为了翔阳。我们两国虽有敌意,但毕竟唇齿相依。唇亡齿必寒,若是海南有难,翔阳也难逃。泽北此人是帝星之命,有横扫八方之势。他得了海南,势必不会放过翔阳。牧绅一,你是唯一可与他抗衡之人,你可担得起这样的责任?只要你说能,藤真建司立即离开海南,再不插手中原之事。”

 

藤真逼上一步,牧心中已经乱到极点,似乎有万千事一起涌来,难以理清。但再乱,至少有一件事他是有答案的,那就给藤真的回答。

 

“我能。”

 

即使他不是泽北的对手,他也不会退缩。

 

得到这样的回答,一晚上的交锋终于有了让藤真满意的结果。

 

“好,一切就拜托了。”

 

脸虽然已被破相,但笑容仍然毫无障碍的展示出名叫信任的心情。牧看着这张脸好一会儿,才侧开头,微微叹了口气,道:

 

“殿下为我海南朝之事付出如此代价,牧绅一感念甚深。但求此事能顺利解决,保得海南与翔阳平安,除却殿下内心之忧,是以为报。”

 

他终究还是不愿说出除掉泽北荣治的承诺,藤真也不勉强,淡淡说道:

 

“此乃小伤,不损筋骨,殿下不必挂怀。此次来得仓促,时机也不合,不能祭拜一下姑姑,实感遗憾。殿下若是再有去为令堂扫墓之时,请替藤真建司上一柱香吧。”

 

政事谈毕,立刻就转到家事之上,牧苦笑一下,知道他还对自己刚刚的态度耿耿于怀。

 

“健司表弟的心意,为兄一定带到。其实家母生前一直思念故乡,虽不能魂归故里,能得到故乡亲友相念,九泉之下也会欣慰的。”

 

他诚恳说道。

 

高头在一旁听他们谈到已经过失的牧的母亲,原来因为看到他们和解而轻松下的表情,又变得黯然起来,独自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直到被牧唤他的声音惊醒。

 

“弟子这就告辞了,老师若是不想到我府中养伤,还请多多保重身体。”

 

他已对高头身份起疑,也就不坚持让高头到自己府中养伤,甚至不会让自己之外的人知道高头在京城的行踪,免得给他带来麻烦,不然这窝藏翔阳太子的罪名也是不小。

 

“绅一你放心去吧,为师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也许有些事到了不得不说清的时候了,再瞒下去,只会让亲密无间的师徒关系因为误解而出现裂痕。

 

牧点点头,突然伸出手握住了高头的双手。高头一愣,但察觉一股强大的内力已经开始在周身流转,知道是牧在以自己的内力为他疗伤,心中很是温暖。

 

“咳,绅一,你大战在即,正是养精蓄锐之时。为师在京城里躲清闲,伤早好一分晚好一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想抽回手来,但以他现在的状态,力气连一个普通壮汉都不如,何况牧现在已是与盛年时候的他旗鼓相当,甚至有青出于蓝之势。牧不放手,他也是挣不脱的。

 

牧的内力在高头体内连连运转三次,助他打通闭塞住的主要经脉后,这才放手。虽然只有这一时三刻,但高头已是大为受益,连气力也恢复了不少。无界神功是天下至刚至纯的正宗内功,只要没被打死,伤者依靠持续修炼内力进行补充就能自愈其伤。这一点是同样刚猛但易遭反噬的罡华功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告辞。”

 

牧向屋内两人各施一礼,他心中似乎有难以忍耐之事,也不等回礼,就独自大步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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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听得脚步声渐渐消失,高头重重一声长叹,将胸臆之间莫名的慨叹呼了出去。藤真低头继续抿着茶,突然道:

 

“恕我直言,绅一表哥虽然霸者之威,旷士之怀,却没有一颗帝王之心。高头先生,您的教育不太成功呢。”

 

这不算什么好评价,高头却听得出,其中也没什么恶意,有的只是失望而已。

 

“在下能为有限,实在惭愧。”

 

“虽然正直豪爽,机敏聪辩,只是年纪甚轻就有些迂腐了……天下事若都是可以按公理来办,又怎会有那么多艰难。”

 

“咳,殿下……你长在皇庭,他长在江湖,……是不一样的人的……”

 

即便面对自己的上方,高头还是要为自己的徒弟辩解的。藤真一笑,道:

 

“果然这天下尽是遗憾,只可惜他这般才华武功,这样的地位,若是想逐鹿天下,原本是轻而易举之事。”

 

“人各有志,他不想要这江山也不能勉强于他。”

 

“哈,不想要吗?”

 

藤真轻叹一声。

 

“从未得到过江山之人,又怎知这江山想要或不想要,从来都是不由人的。也罢,后续之事也不是我们该为难的了。高头先生,明日一早,我与长谷川就返回翔阳,先生你还是与我们一起吧。”

 

他已不是第一次要高头和他们同返,在他看来,如今,高头再留在这里有害无益。

 

高头依旧断然拒绝,在这个时候,他不想抛下爱徒一人面对艰苦的局势。更何况,有很多早该说的话,他还要告诉牧绅一。

 

再次被拒绝,藤真也不强求。

 

“那么就麻烦先生到前院叫长谷川过来见我吧。”

 

他起身准备回房休息,忽听高头迟疑问道:

 

“依殿下所见,绅一他有必然的胜算吗?”

 

轻咬了一下嘴唇,藤真还是选择了清晰却冷酷的回答:

 

“难矣。泽北命星光芒日炽,无数百年积蓄之功是不可能做到的。表哥之能也许与泽北荣治个人之能相当,但与泽北身后支撑之力相比,便要见绌了。海南大厦将倾,看来已是无可挽回。”

 

“啊?那为何还执意要让绅一卷入?”

 

高头大惊失色,他一直以为藤真千方百计要让牧绅一收拾这个摊子,是因为局面尚有转圜之处,谁知藤真突然说出这么不留余地的断言。

 

“因为这是他命中注定该担起的责任。”

 

斩钉截铁的丢下这句话,藤真推门而出。站在院内,呼吸着凛冽的空气,他习惯的抬起头来仰望天空。

 

天上,不见往日浩瀚的星海,有的只是无尽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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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立了好一会儿,高头摇了摇头。

 

“绅一这孩子也是命运多舛,阿谣,你在天有灵,还是多多保佑他才是。”

 

多想无异,他绕到前院,想叫有贺燕和长谷川不用再值守,赶紧过来做出行准备,不成想到了前院中却空无一人。

 

高头愣了一下,心中的不安升了起来。多年走江湖的经验告诉他,这事有点不寻常。有贺燕和长谷川都是训练有素之人,没有藤真或者自己的命令,决不会半途溜号。

 

他谨慎的环视四周,通往柴房的门口,有一串来历不明的脚印。提起仅有的内力,他悄悄移到柴房门口。柴房虚掩着,里面漆黑一团。他以掌护住胸口,猛的一脚踢开门。

 

借着雪光,他看见长谷川和有贺燕两个人就靠在破旧的炉灶旁,依偎在一起。

 

原来,两个人都被点了昏睡穴放到了这里。

 

看到他们并没有受伤,高头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心中又是一紧,这意味着……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有陌生人一直在旁监视。

 

他与牧和藤真,三人都是绝顶高手。尽管其中两人负伤在身,尽管当时他们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泽北之事上。但无论如何,能逃过他们耳目的人,绝对都不在他们任何一人之下,甚至就轻功来说,已是超越。

 

“这人会是谁?泽北荣治派来的人马吗?”

 

高头紧张的四下观看,然而除了满目的雪片,和沙沙的落雪声,整座小院就再没有一点额外的人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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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提的镇静,在迈出院子后就立刻崩溃了。牧拔足飞奔,心里已是乱成一团。

 

“仙道,会死的,不会死的。”

 

他心里念念的只有这句话。什么泽北荣治,什么海南翔阳,现在他通通不想,唯一想知道的就是,那个掉下悬崖的人,真的是仙道彰吗?

 

因为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他真的想立刻就跑去望帝山看个究竟。他真的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仙道去相助泽北荣治。他知道父皇一定会派人追杀泽北,但是他真的不知道承担追杀任务的竟然是自己的老师和表弟藤真。否则他就是用强,也要将仙道留下的。

 

“不要让我失去他,不要让我失去他……”

 

他在心里苦苦求着天地,除此之外,他已不知如何是好。

 

“喂,什么人,站住。”

 

有人在高声吼叫,牧的身形戛然而止在两扇厚重高大的木门前。原来不知不觉,他真的跑到城门边。

 

手按在城门之上,他的理智拼命在克制着如烈马脱疆般的情绪。若是理智有一丝的松动,这城门怕要毁在无界神功之下了。

 

“到底是什么人,夜闯城门,乃是死罪,还不束手就擒。”

 

守门的一队士兵如临大敌一般将这个黑影团团围住,却也无人胆敢上前,只是虚声喝问。牧仿佛被这一声声喝问惊醒,不顾一切也想破门而出的想法一点点退却了。

 

他,究竟不能弃海南而去,尤其在这个时候。

 

慢慢转过身来,马灯的光芒将他照得一清二楚。士兵们紧张的表情换成了惊讶,他们都认出,这人就是几个时辰之后就要出征的三皇子牧绅一。

 

不是敌人,大家都松了口气,但半夜三更的,一个皇子跑来和城门较劲实在是不可理解。所以为首的队长赶紧上来见礼,小心问道:

 

“殿下可是要出城?”

 

夜半出城之人必须有皇上的谕旨或者城防最高长官亲批的手令,否则一律处罪。以前这个长官是泽北荣治,现在是松本埝。

 

牧一言不发,突然径直向回走去。队长和士兵们面面相觑,到底也不敢追上盘问。

 

“算了,反正不是要从这里出城,怎么样也无所谓。”

 

队长只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牧能乖乖回家最好,就是不回去,那也是别的城门的麻烦,他就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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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到底没象队长猜测的那样去其它城门的守卫感受同样的夜惊魂,而是站到了自己的府门前。早已等得六神无主的下人们在忘归的带领下,忙忙乱乱的把他迎进门去。马上就要出征了,各种事情都等着他定夺,不过任何人都看得出来,此时不是向他汇报的时候。

 

忘归见此情景,赶紧出来拯救局面,将所有下人遣散,在各自房内等候传唤就是。

 

“殿下,殿下……”

 

木然立在书桌前的人,脸上的表情只能用绝望来形容。牧一手撑住桌子,高大的身躯竟然在不断发抖。忘归怕到极点,但是她知道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放任牧这样下去,于是鼓起勇气打断牧的胡思乱想,但究竟还是害怕,声音也在发颤。

 

终于,牧垂下了头,烛光下,忘归分明看到一滴泪水从牧的脸庞滑落。

 

这个从来都显得坚不可催的男人,竟然在哭。

 

忘归就呆呆的站在那里,再也开不了口。而牧也并未避讳忘归的存在,尽情的让泪水流了下来。他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靠原本在他心中最是鄙夷的眼泪帮助他宣泄再也承担不了的悲伤和恐惧。

 

良久,喑哑的声音才打破了一室的沉默。

 

“忘归,倒一杯茶水给我。”

 

忘归应了一声,手忙脚乱的去倒茶,她用手帕沾了沾已经模糊的眼睛,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也是泪流满面。将茶端回来,牧已经坐在桌前的椅子上,虽然泪痕不再,但整个人仍然笼罩在悲伤之中。

 

啜了一口茶水,他突然低声说道:

 

“忘归,明日我走之后,你就出府去吧。”

 

一句话犹如一道霹雳击了下来,忘归先惊后乱,扑通一声跪倒在牧的膝前,哭道:

 

“殿下为何突然要赶忘归走,殿下是在生忘归的气吗?忘归从前是因为圣命难违才不得不将殿下之事禀告给皇上,但忘归发誓,忘归从来没有说过任何对殿下不利之言。殿下你不要赶忘归走啊。”

 

她伏地痛哭起来。从她与繁弱被送到此地来,定时将牧的言行通过侍卫呈送给顺德帝就成了她们的任务。但牧待她们一直仁慈宽厚,并不因她们身份低微而轻侮,而她们对牧也是敬爱有加,将一生都托付在这个值得任何女人托付终身的男人身上,因而从来都只说好话,即便有些什么对牧不利的事,也都想尽办法遮掩。但终究她们是害怕牧知道她们是顺德帝眼线的,所以日日提心吊胆。繁弱死后,忘归更是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了,心中压力也是愈大,此时一听牧要她出府,以为是牧在宫中知道了些什么?情急之下,便把什么都说了出来。

 

她这一坦白,牧倒是一愣,随即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父皇将你们遣来这里,用意为何,我岂会不知。你们姐妹对我忠诚顺从,情深意重,我也是知道的。忘归,我让你出府,并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只是,你已不需要再跟着我了。”

 

“殿下说忘归并无犯错,又为什么非要忘归走?忘归情愿在府里做个烧火的丫头,也要留在殿下身边尽心伺候。请殿下开恩。”

 

忘归立起身来,想要叩首。牧已经很久不曾召她侍侯,主人恩情不再,侍女难免会感自危。忘归也是如此,既然牧不是因为她监视自己举动而生她的气,那就一定是厌倦她了。

 

牧不等她的头磕下去,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扑入暌违已久的怀抱,忘归满心的委屈再也压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牧也不出声相劝,只是等她哭声渐弱,才又慢慢说道:

 

“忘归,我这一次出征不比从前,战事酷烈,连我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回来。你本是官奴,若是我不能回来,你又要重新没入宫中。我不愿你在那里徒耗红颜,所以我替你消了官奴之籍,再送你千两白银。你出了府,尽可以再寻个好人家嫁了,这不好吗?”

 

“只要能留在殿下身边,一世为奴也心甘情愿。”

 

“唉,忘归,我已说了,我这次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其实不只是这次,如果藤真所言是真,那马上面临的就将是一个乱世。乱世之中还想能保全,也只有退隐到偏远之地生活去才可免去灾祸。

 

“殿下能征惯战,此战也定能凯旋。”

 

“哈,人算不如天算,谁能做此保证。忘归,我出征的时候,不想还心有牵挂。”

 

“殿下……”

 

“忘归,你还当我是你的殿下,就听从我的话。你要是做了违背我心意之事,我可是不会原谅你的。”

 

牧见忘归固执,只得强硬起来。

 

忘归无奈,也只有含泪起身,重新跪倒对着牧拜了几拜。牧点点头,道:

 

“你先回去休息吧,寅时还要伺候我起身呢。恩,唤其他人进来吧。”

 

忘归领令,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轻声道:

 

“殿下凯旋之日,忘归还是要回来的……”

 

看着她坚定的目光,牧只好妥协。凯旋,这个词从未离他那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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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在摆放列祖列宗灵位的太庙中,顺德帝带着穿了盔甲配了宝剑的牧一起祭祀了祖先,企求他们在天上保佑牧此战大获全胜。顺德帝颂读祭表时倒是情绪饱满,信心十足。牧绅一却一返从前带兵时那种神采飞扬,面无表情,浑身散发出冷漠沉郁之气。

 

“绅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朕听说你昨晚夜半跑去城门处,神情恍惚,举止仓皇,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起赴城郊崇胜亭的路上,顺德帝严厉的问道:

 

“儿臣只是忧心战事,睡不着觉,四处走走。”

 

“胡说,你在对朕隐瞒什么?”

 

这种话顺德帝决不相信。

 

“儿臣决无虚言,请父皇明察。”

 

这句话更是敷衍至极,顺德帝盯了他好久,冷冷道:

 

“无论何事,朕都希望你都以战事为重。不要让朕对你失望才是。”

 

“儿臣谨尊父皇旨意。”

 

仍然是一句生硬的回答,眼见儿子如此离心,顺德帝恼怒的哼了一声,将车窗上的帘子用力拉上。

 

到达崇胜亭时,东方已蒙蒙发亮。雪已在半夜就停了,但天却没有放晴之意。临时搭起的遣将台四周,大军已森然有序的在台前列队而站,队首是二十九名即将随牧出战的将领。两侧则是在已肃立守侯的文武百官。今日是三皇子牧绅一率军出征之日,而此次征战险难重重,事关海南江山大局,所以人人面色凝重,等待着即将开始的出征遣将仪式。

 

遣将台上,枯燥而程序化的仪式冷冰冰的进行着。顺德帝将象征着兵权的帅印交给了牧,并宣布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牧有全权处理军务的权力。父子两人之间的冷淡似乎感染了周边的氛围,结果一场本该起到激励作用的遣将让人感到的只是冗长和枯燥,对此战必胜的信心却没有任何的提升。

 

“跟着三皇子殿下,一定能取得胜利的。”

 

很多兵士们都在心里这样给自己鼓劲,但是看看主帅本人,似乎都缺乏生气。牧自己曾经提醒牧景礼,主帅的情绪是能影响军心士气的,可惜现在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实在表现得有些消沉。

 

最后一项仪式就是饮劳军酒,顺德帝与牧象征性的以杯相碰,而后只一沾唇就算喝过了。此举一过,四下便是山呼海南万岁之声,数十万人喊起来,惊得林鸟四散,气势倒是十足。牧跪下向父亲行三拜九叩之礼以示告别。最后一拜之时,突然一个微弱的声音穿过呼喊之声,传入了耳中。

 

“绅一……无论如何……为父还望你早日归来。”

 

牧起身望向父亲,那双原本刚刚还因为赌气而带着怒意的老迈眼中,已隐隐有了一丝雾光。

 

蕴藏在心中对父亲的不快与怨气,这一刻烟消云散。身为儿子,这一句话无论是真情假意,都让牧心中有了一丝温暖。

 

“也许是我对父皇太过苛求?”

 

走下遣将台,上了一旁随从牵来的马,牧回首望去,台上那个垂老的身影显得那么孤单可怜。

 

“我若一死,倒也罢了,只是父亲他……”

 

以为仙道已死之后,他内心也隐隐有不活之意,所以始终无法提起精神。此刻突然有些舍不得老父,心境晃如死水微澜。他扬起马鞭,准备示意大军开拔,不料一个失神,马鞭竟然脱手飞了出去。

 

原本因准备出发而有些喧腾的人群突然寂静下来,互相交换着不安的眼神。大军出发之时,主帅竟然将指挥所用的马鞭掉落,实非吉兆,连台上看到这一幕的顺德帝都脸色大变。

 

人人屏息凝神,想看牧如何化解这一尴尬局面。牧自己心中也暗觉不妙,这种事情居然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连一向不信命的他也不免想到,难道此战真的将以失败告终。

 

正在众人都不知如何才好之时,站在牧左侧的一列侍卫团中,一个高挑的身影排众而出,敏捷的将马鞭拾可起来。此人动作轻快,就是这几步也走得飘逸洒脱。虽然身上接收到数万目光,却毫无紧张感,径直走到牧的身边,将马鞭高举到牧的面前。

 

自然端正的举止,令人觉得这也属于仪式中的一部分一般,十分隆重。人们纷纷在心底猜测此兵士姓甚名何,却无人去追究,一个侍卫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自行决断做事,是否是违逆之举。

 

“殿下,请。”

 

仰起的面庞上挂着牧日思夜想的笑容,牧几乎怀疑自己是在梦中。那个人不是在遥远的望帝山,不是已经葬身崖底,不是……

 

“殿下,请。”

 

笑意更深了,牧终于放下心了,不是梦,他最心爱的人确确实实就站在他面前。

 

喜悦照亮了他整个人,他的眼中又回复了从前那无所畏惧的神采,而且更胜以往。虽然其他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突然容光焕发,但是无疑,他的神情已经将信心带给了他周围的将领们,即而越传越广。

 

微笑着接过马鞭,他们交换了一个彼此鼓励的眼神。牧抬起头来,重新扬起手中的马鞭,指向东方。

 

“出发!”

 

强而有力的声音响彻云霄,这一瞬间,仿佛连天公也服从了他的命令,一时间云开雾散,一轮红日跃然而出,将万缕金丝撒向大地,为这数十万兵马镀上一层代表胜利的耀眼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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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品:王道
  • 状态:完结
  • 类型:唯美主义-其他
  • tag:SD 仙道彰
  • 发布时间:2016-12-10 23:44:56

确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