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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Synopsis

在阴雨连绵了快一个月后,今天终于难得出现一个艳阳天。

在阴雨连绵了快一个月后,今天终于难得出现一个艳阳天。因为天气而受到约束一直不能尽情玩乐的顺德帝从早朝就有些坐不住了,而那些善于察言观色的大臣们也非常体贴主上的心情,默契的保持着沉默,于是还没半个时辰朝会就匆匆结束了。一下了朝,顺德帝就立刻叫人把牧横舟召来陪自己到皇家木场围猎,却把所有的奏章政事都推给了牧绅一和大学士流川野处理。

 

御书房的花厅,本是顺德帝听政和单独约见臣子的地方,如今这里已经只能隔三差五才能迎来它的真正主人,多半时间都只是牧绅一与大学士流川野共同理政。刚开始顺德帝还要求儿子事事详报给自己,后来看到牧将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他干脆连过问都不过问了,让牧自行决断就是。这样一来,牧除了不享受臣子对皇帝的跪拜之礼,其他就几乎与一个皇帝无异了。顺德帝这样毫无顾忌的将大权下放,无非是为了自己玩的更加心安理得,却也引来了朝野上下的流言蜚语,大臣都认定顺德帝已经将三子牧绅一订为王位继承人。于是与牧交好之人对此自然大喜过望,中间势力见此情景也开始纷纷向牧示好,而反对牧的一派却也开始加紧向牧射出各种明枪暗箭,企图寻找机会将牧从现在的地位上拉下来。显赫的荣耀背后可能就是步步惊心的陷阱,牧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对权力既然已不热衷,自然也不会蒙蔽了自己的眼睛。于是他拿出比以往更加谨慎的态度应对着人事,免得生出什么事端来。毕竟在顺德帝信任他的时候,这些都是特别的恩宠,一旦不信任了,这些就会变成他的大逆不道之罪了。

 

但再小心,顺德帝这种任性的做法都无法不让人猜疑。太子党已经对此极度不满,认为牧趁着太子离京之机在谋夺太子之位,再加上反对牧的一派的推波助澜,这种敌对的态度已经愈加明显起来。代表人物就是坐在牧身边的大学士流川野。这个正统皇权的维护者对牧的疑心已经到了不加掩饰的地步。和很多大臣一样,他也听信了牧绅一并非顺德帝亲生儿子的谣言,而且为着自己的原则,也坚决不希望牧绅一有召一日会君临天下,一想到这会成为他所忠诚的海南王朝丑闻,他就无法忍受。牧景礼的血统无可质疑,又是长子,虽然才能远不如牧绅一,但在他看来却是最合适的即位之人,因为这样才符合传统。

 

流川野并非一个心存恶念之人,但他的固执让他失去了公正的态度。牧的千般好处他都看不到,反而以苛责的眼光挑剔着牧的一言一行。而牧的反对者就看准了这点,躲在这位在朝中声望最高的老臣背后,借由他的口中,对牧放出各种诽谤与诋毁之言,使这些空穴来风的话有了正当的来源。牧对此只能苦笑摇头,对流川野的误解保持沉默。到了这个程度,他的任何辩解在流川野的眼中都会变成狡辩,多说也是无益。好歹等到把弥生和越野的事情妥善处理了,他就远走高飞,再不受这份闷气了。

 

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在这样难得的好天气里却要困在御书房里,周旋于各种公务之中,顺便再接受着大学士的怀疑目光,牧的心情实在好不起来,他和仙道已经好久没有在这样明亮的天空下见过面了。通常他回到家中已是临近二更。但是不管多晚他都想见仙道一面,慰劳一下自己的辛苦,好在仙道从来不拒绝他的邀请,一定会笑嘻嘻的来应约。但是因为怕他休息不够,所以每次都是匆匆一面,难以尽兴,令牧很不满足。这种不满足感在夜色中还不那么明显,但此时在阳光的照射下,却强烈得难以压抑。

 

“这些事情放下一天不理,天也不会塌下来。”

 

他不是个会虐待自己的人,所以一下定决心,他立刻派人给仙道送信过去,要他午饭过后在桃渊山上的亭子中等着自己。接着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将必须处理的奏章批改完毕,然后不顾流川野的不满眼神,连午膳也不用就赶回家换衣服做赴约的准备。

 

刚下了轿,他就让特意出来迎接的忘归赶紧准备便装,一连串吩咐过后,才给了忘归讲话的机会。忘归笑盈盈的回道,有客人来访,已经让到书房等候。

 

“谁啊?”

 

牧皱起眉头,能让忘归做主让进书房的,应该不是普通人,但不管是什么人,现在来访实在对牧来说都太不合时宜了。

 

“是殿下的老师,高头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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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头老师是个有趣的人。”

 

从小到大,牧对他这位老师的印象从未改观。当高头的雄壮身影第一次出现在牧的面前,弯下腰来与牧互相瞪大眼睛好奇的打量对方时,两个人的缘分就此结了下来。经过顺德帝的同意,牧在高头的身边长到16岁,如果没有高头开朗快乐的硬朗个性影响着牧,牧也许会因为无法摆脱童年的阴影而长成一个阴郁青年。

 

虽然自称是一位隐士,高头却象普通人一样爱热闹好八卦,喜欢游戏红尘。但是顽皮的性格之后却是深藏不露的学识和武功,牧经常要倚靠自己的老师搜集自己想要的各种讯息。一个月前,顺德帝要他留意泽北荣治,他在户部等处也查看了泽北的身世,确实如顺德帝所说无懈可击的平常,他便想也许可以从泽北的师门查起。于是写了信给高头,让他帮忙了解罡华功的底细。这信一去就一直没有回音,谁知高头会亲自登门。

 

悠闲的摇着手中的白色折扇,高头的心却不象动作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而爱徒似乎有点三心二意,居然也没察觉平日里总是一副开怀样子的老师有些心事重重。

 

“绅一,你有自己喜欢的姑娘了?”

 

“咳……”

 

牧的一口茶差点全数喷出来,一旁伺候的忘归看见殿下的窘态,连忙捧过一个小钵,让牧把口中的茶吐了进去。

 

“老师您何出此言?”

 

“我看你一脸春色,魂不守舍,心猿意马,火急火燎的模样,怕是急着要去赴心爱的姑娘的约吧?”

 

牧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每次见面高头都会设法捉弄他一下,多少年这脾气都不曾改。一旁的忘归听了,好奇的也向牧的脸上张望了一下,发现牧有些恽怒,她悄悄吐了吐舌头,偷笑起来。

 

“怕要您失望了,绅一还没找到这样的姑娘。”

 

他重重强调了“姑娘”这两个字。

 

“没有?那就好,为师正好有些要紧的事和你说。”

 

他突然收起嘻笑,一脸的凝重。牧很少看到他这种表情,心中纳闷可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边吩咐忘归不必跟随伺候,也叫人不要过来打扰。待确信已无人可以偷听他们的谈话,牧这才以询问的眼光看向高头。

 

“绅一,为师一路北上,听不少人说,你父亲有意立你为太子?”

 

牧犹豫了一下,在高头面前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父皇确有此意,但我已经向父皇表明不愿为太子。”

 

“咦?这又是为什么?绅一,你不是一直都不甘为人下,一直都在寻找机会吗?怎么事到临头,反而又要放弃了?”

 

高头大为不解,他这个徒弟才华能力都是上上之选,见识胆魄比那些兄弟强了不知多少倍。而且牧性格高傲,绝不会屈就于他人之下,所以当牧表达要争夺太子之位的意向时,他便全力调动自己的人脉为牧铺开明路。眼看已经曙光初现,牧突然又要激流勇退,实在让他困惑。

 

“恩,我只是觉得,这个江山也未必非要不可,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更值得珍惜的人。”

 

牧含糊说道。

 

“难道那些值得你珍惜的人,会妨碍你取得江山,君临天下?”

 

高头的问话让牧一怔,的确,仙道从来没有表现出会妨碍他取得江山的意思,自己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把两者对立起来了?回想起自己与仙道竹林初会起,他就一直在心底逃避着进一步了解仙道的想法,他总是有一种预感,一旦他真正了解了仙道,他就可能会永远失去他。但如果不要这个江山,仙道是什么样的人就都不重要了,他总归不用受到任何责任的束缚,而不得不放弃心爱的人。

 

高头看着他,心里大概也明白了一些,只是微微叹气道:

 

“绅一,这不是儿戏,也不能冲动而行,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还要对为师隐瞒吗?”

 

牧想了半天,终究摇了摇头。

 

“抱歉,我不想说。但是此事并非绅一冲动的行为,请老师相信,绅一对自己的所做所为并不后悔。”

 

高头无可奈何,他也知道牧是一言九鼎之人,不肯说那是怎么也问不出来的。何况牧是皇子身分,他也不能以老师的身份强迫他。但不管怎样,他多少有些失望。牧想放弃就放弃了,那是他的自由,但那些曾经将无限期待放在他的身上,为了鞍前马后效力之人又会是怎样的不公平。

 

“牧,你若退出角逐也罢,但你考虑过那些因为你而得罪了太子或者牧横舟的支持者吗?你可以一走了之,那些人也要跟着你浪迹天涯吗?”

 

他不客气的问道。

 

牧心头一震,无法应答。他当然也想过这些,但从来没有找出个答案。当初雄心勃勃想要掌握天下,将一群人聚拢在自己的身边,如今自己为了自由的人生又要抛弃他们,确实于心中一直有愧。但他到底该怎样做呢?难道踏上争王之途,根本就不该有后悔之心,也不会有退路吗?

 

看着徒弟脸上的为难,高头也有些不忍。这种问题从来没有答案,负一人与负尽天下人,其间的痛苦程度又岂是多少可以决定。最近关于牧绅一可能会成为太子的传言已经流传甚广,高头却忧虑牧会因此成为各种势力的靶子,而且牧让他所查之事又可能会成为其中的变数,所以索性亲自赶来京城,帮助爱徒度过这个可能会相当危险的时候,却不成听到牧放弃江山的想法,再回想起牧的支持者振奋的心情,高头这样的人都不由得心里百感交集起来。

 

“绅一,我不知道那人或事已经让你珍惜到何种程度,但是江山和那人之间,真的只能取其一?你连江山都能得到,得一人反而更难吗?”

 

他试探地问道,他虽是高人,却也同普通人那样,总是希望结果能是两全其美。他也不想原来雄才大略的爱徒最终会丧失鸿鹄之志,辜负众人的期待。

 

“哈,得江山后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吗?父皇也曾经这么想过,结果还不是将我母亲推入绝境?”

 

牧愤然说道,高头说的在别人看来也许是对的,但对于牧却恰恰是最没有说服力的。一怒之下,他对老师的口气也强硬起来。高头却没有怪罪他,牧的质问直接刺中了他心底最脆弱的部分,让他哑口无言。牧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刚想道歉,高头示意他不要在意,牧其实并没有说错什么。

 

“绅一,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为师仍然要劝你三思。你并非那些自私自利之徒,若是因为你放弃了江山而导致某些人为你而白白死去,为师只怕你将来或许会陷入自责的心情,那滋味……为师知道,不好受的。”

 

牧心烦意乱的点点头,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牧慢慢说道:

 

“多谢老师的提醒,这番话我会再仔细考虑的。”

 

他不愿在此事上继续纠缠下去,于是赶紧转了话题。

 

“绅一拜托老师帮忙查寻之事可有眉目了。”

 

高头见他难以为自己说动,也不再强求什么,折扇唰的打开,在胸前猛摇一阵,而后说道:

 

“你在信中所提的武功,类似为师以前和你说过的一种邪派武功。开创一派新的武学并非容易之事,尤其是内功派别,更是几百年都难得有一人。因此为师推断,此种武功应该与山王王朝时那以吸人内力来屠灭武林的邪派武功是一脉相承。那门武功与山王皇族有很大的联系,山王皇族一灭,这门武功便再无踪影。所以绅一,为师觉得你一定要小心提防拥有此种武功的人,能练到这门武功,绝非易与之辈。他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也许只是巧合,也许……是另有所图。”

 

牧心中一沉,勉强说道:

 

“可能此人仅仅是江湖人士,但以我所见,总算未用这种武功来为非作歹。”

 

高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

 

“这门武功以吸人武功来增进自己的内力,江湖人士极为不齿,而且自身也极易因为受创而被内功反噬,危险是相当大的。如果仅仅是好学于武学之道,谁可能去练这种伤人伤己的武功。”

 

牧默默点头,仙道说过之所以做过采花大盗,偷取还生莲,就是为了给他的老师治疗内力反噬的病症,最终却未能挽救其师之命,看来这反噬之力确实惊人。想到此他的心里有多了一次忧虑。

 

“而且为师想要告诉你的是,为师一直确实有听闻山王一族企图复国而四处活动的消息,这两百年来,山王复国失败两次,其势力却从未被真正除根,为师怕这种武功的现世,恐怕也与此有关。绅一,你要多多留心,这件事若是真与山王脱不了干系,海南王朝的对手就来了。”

 

泽北与仙道的容貌在牧的脑海中交相滑过,牧握着手的茶杯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绅一,你怎么了?”

 

敏感的察觉徒弟不太对劲,高头心中有些不安。

 

“没,没什么。好象有点冷起来了。”

 

牧收回已经混乱的思路,这才发现房间里竟然又昏暗一片,艳阳天没持续到夕落时分,就已经被乌云遮盖住了,一阵阵急雨打在屋顶的瓦片之上,发出冷冷而嘈杂的响动。

 

“糟糕,仙道还在山里。”

 

原本只是想与老师先寒暄一下,然后再赶去,却没想到突然谈了这么长时间,而且谈话的内容让他心乱如麻,竟然就将与仙道的约定忘到了脑后。猛然站起身来,他对着高头施了一礼。

 

“绅一尚有要事,已然迟了,请老师就在府里歇息,我已经命人将房间备好。请恕绅一先告退了。”

 

召来下人,命他们好好照料高头后,牧头也不回的冲入雨墓之中,身后忘归一叠声的要他拿好雨伞,他理也不理。忘归惶然的回头看着高头,高头只能摇摇头,苦笑一声。

 

“姑娘不用担心,我这徒弟身板硬朗,淋十场雨也生不了病。只是……唉……”

 

高头发出一声只有自己才能明白的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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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乱的心思在看到亭子中那个白色的身影时,就立刻变得澄明起来。一股暖流从心里慢慢涌起,又慢慢的扩散开来,让牧再也感觉不到雨点砸在身上所带来的冰冷。

 

他收住了内力,慢慢拾阶而上,走到凉亭外面。

 

看来仙道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等到后来就靠坐在亭柱之下睡着了。古旧的亭子已经是倒处漏着雨水,仙道尽管蜷缩起身体,就是这样,衣服还是被打湿了半天。不过他仍然睡得很香,脸上没有半点不耐,只是挂在那每每都令牧沉醉其中的淡淡笑容。

 

站在凉亭之中,牧却没有走过去,似乎有什么绊住了他的脚,让他失去靠近仙道的勇气。

 

“仙道,你我相遇真的只是巧合,还是你确实是……”

 

即使只是在心里,他也不肯把另有所图这四个字说出来。因为一旦说出来,他可能再也无法象从前那样面对仙道了。

 

一滴雨水从檐上掉了下来,落在仙道的发梢上,又慢慢的滑到他的面颊上,如同一滴晶莹的泪珠一般。牧下意识的上前一步,伸出手指抹去那滴雨水。水的痕迹已经消失不见,牧的手却盘桓在那白皙的脸庞上,只是温柔的摩挲着,舍不得离开。

 

他的动作吵醒了仙道,但是因为是熟悉的气息,所以在眼睛还没睁开时,他就快乐的笑起来。

 

“你来了?咦,怎么下起雨了?”

 

打着哈欠,仙道左右张望了一下。明明来的时候天上一丝云都没有呢。回头又看了看站在身边的牧,浑身湿淋淋的,手边也没有伞,似乎是冒雨而来,他有些感动,也没起身,伸开双臂抱在牧的腰间。

 

“别抱,衣服都湿了。”

 

牧可不想让自己的落汤鸡形象连累到仙道,仙道根本不管,闭着眼睛抱住不放,一边笑道:

 

“我就要抱着阿牧,谁让阿牧这么暖和,我快冻死了,阿牧你要负责。”

 

牧叹口气,也伸手把仙道紧紧揽入怀中。仙道说他暖和,仙道自己又何尝不试呢,只要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就能抵挡住这世上所有的寒意吧。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没关系呀,我知道你要溜出来很难,不过只要我等在这里,阿牧一定会来的。”

 

仙道仰起头来,凝视着牧的眼睛。

 

“我知道,阿牧你总不会让我白白等你一场。”

 

牧弯下腰,不用回答,落在仙道脸上的吻是在明白不过的答案。他不会再考虑了,不管仙道是什么人,不管那是不期而遇还是另有图谋,他都感谢上苍把这样一个人带到他面前,并且让他们相爱。为了这个人,他没有什么不能放弃的,即使让他成为罪人他也心甘情愿。

 

“仙道……我们一起走吧。”

 

“恩?刚来就走吗?也好……去哪儿?”

 

“去海角天边,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在那里我们什么都不用想,也不会再有什么人和什么事来打扰我们了。”

 

“……”

 

“别担心,我们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来,看望你的父亲,还有你的大师兄,二师兄。”

 

“好是好,可是阿牧,你能走得掉吗……”

 

“能,我们偷偷走,谁也拦不住。”

 

“好呀,不过阿牧你不辞而别,会天下大乱的。”

 

仙道一想到牧突然消失后,皇宫上下会乱成什么样子,觉得很有趣。

 

“仙道你真笨,这不叫不辞而别,这叫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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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皇城之门,再此为八百里加急战报打开了。这次呈上来的却是两份喜报,一份来自北方武园边境。诸星大率领15万大军彻底击溃了进犯中原的武园大军,杀敌数万,生擒武园元帅小田澈,俘获5万武园兵将,武园王国已经献地求和,海南大军已在凯旋回朝途中。另一方面,率部抗击南方义军的牧景礼和御子柴也首次击败了义军先头部队,遏止了敌人的攻势。同一天,泽北荣治一行将两位失踪的皇子带回了皇城,送到顺德帝眼前。一时间捷报频传,喜讯连连,令顺德帝龙颜大悦,命牧拟诏准备大赦天下,花车游街,与民同乐。

 

传来的似乎都是再好不过的消息,只是无人得知,掩藏在好消息之下,是一场已经一触即发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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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生小姐,父皇准备大赦天下,刑部已将你的名字也呈了上去,只要你认了罪,中元节前,你就可以获得自由了。”

 

隔着栏杆,牧看着静静跪在地上的弥生,两个多月的牢狱生活虽然使她清减不少,素面银装却不失其清丽高华的气质。由于有牧的关照,她没受什么苦楚,但暗无天日的生活想必对她仍是一种折磨。牧在名单上看到她的名字,知道这是顺德帝想趁势解决麻烦,以大赦的名义将弥生释放,便可免去对牧横舟的追究。牧虽然想反对,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一问弥生本人的意愿,毕竟连主从犯岩敬义的自首都没能让牧横舟伏法,昭雪之日遥遥无期。

 

“殿下,弥生谢过皇恩,但要弥生认什么罪呢?”

 

“行刺二皇子,冲撞圣驾,还有……冒充相田道诚之女,诬陷二皇子主使他人行凶灭门。”

 

牧将赦免书上的一条条罪状背念给弥生听。

 

“如果弥生认了这些罪,出去后还能再为相田一族鸣冤吗?”

 

“不能。”

 

“很抱歉,三皇子殿下,弥生不能认罪。”

 

弥生并无犹豫,她聪慧无比,立刻也知道了这赦免令之后的用心。牧点点头,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弥生小姐,我了解你的想法,但,错过了这次大赦,也许你还要在这里呆很久。”

 

而自己因为这件案子,也还要在这里呆很久。

 

“弥生情愿在这里呆上一辈子,只要家族的冤屈能够昭雪。弥生不会放弃希望,还是三皇子殿下你已经失去信心了?”

 

牧笑了笑,自从他与仙道互明心意后,对这个执着得有些冷酷的女孩原有的敌意已经消失,留下的只有敬重。

 

“弥生小姐不用多虑,牧绅一绝不会让这个案子虎头蛇尾不明不白的消失,只是委屈你还要在这里多呆一些时候了。”

 

“殿下的恩典,弥生感激不尽。”

 

弥生叩首行礼,而后抬起头来,眼波流转之下,欲言又止。

 

“他很好,现在也在京城,很挂念你。你弟弟也有人照料,不用担心。”

 

牧知道她想问谁?

 

听到自己思念的人都安然无恙,弥生那苍白冷淡的脸上掠过一丝喜悦,明媚娇艳得让牧也不自然的转移开了目光。

 

“保重。”

 

他转身离开牢门,却听到弥生慢慢说道:

 

“殿下,我很后悔,不该那样辱骂于你,殿下你……是个好人。”

 

想到当初自己被弥生骂作畜生、一丘之貉,牧摇摇头,回身答道:

 

“弥生小姐,我也很后悔……”

 

扫了一下那双已不能再灵活运用的莹白手腕,他真诚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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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绅一,你到底要朕怎么做?”

 

御书房中,顺德帝咆哮起来,一边把奏折掷到牧的面前。在这张经由牧批改的奏折上,弥生的名字被从大赦名单上勾掉,换上的却是越野宏明的名字。在呈给顺德帝过目时,顺德帝一看就大发脾气起来。

 

“儿臣觉得并无不妥,相田弥生本是冤屈的,大赦只赦有罪之人,她理当不在名单之中。越野宏明已经认罪,虽然他至今未供出盗窃还生莲之人,但儿臣认为只要在下次还生莲开花之际多派重兵把守,必定不会让有非分之想之人得逞的机会,不如就此将其赦免了吧。”

 

“胡说,他虽于你有恩,但朕已经以此赦免了他私用还生莲之罪。”

 

“越野宏明虽然有罪,但罪不当诛,儿臣恳求父皇,看在他救了儿臣一命,不要再追究了吧。”

 

“哈,对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你倒是有情有义的很,为什么就不能对你的手足多些宽容呢?”

 

顺德帝愤愤不平的嘲讽着。

 

“父皇,越野宏明并未谋害人命,牧横舟仅为一具古琴就灭人一族,二人罪责本不可同日而语。”

 

“哼。”

 

顺德帝一甩袍袖,坐回龙椅之上。和其他儿子的百般顺从不同,牧绅一屡屡违逆与他,可他狂怒之后,还是无法降罪于他。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除了他对这个儿子的极度欣赏之外,还有对他的母亲始终挥之不去的内疚感,让他无法不手下留情。这次也是一样,他想了好一会儿,决定再退让一步。

 

“绅一,朕说过,你的二皇兄再有万般不是,但只有他才能陪伴着朕,善解朕的心意,让朕感到快乐。他不配成为一国之君,但他也有你做不到之事,朕是离不开他的。所以,朕可以让赦免越野宏明,可以为相田一家平冤,只要你发誓在你有生之年,不要动你的二皇兄,让他衣食无忧的当一个闲职的王爷就可以了。只要你发誓,朕马上就让人下诏释放他们两人,不必等到大赦之时。”

 

“父皇,不治二皇兄之罪,何以为相田家平冤呢?”

 

“首恶不是岩敬义吗?”

 

“父皇是想让岩敬义领受二皇兄之罪吗?这样岂不是冤上加冤?”

 

“绅一,朕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以为朕不能剥夺你审理此案的权力吗?朕要谁死,原本也只是一句话的事,你下去吧,好好考虑朕的话吧。”

 

被斥退到御书房外,对于顺德帝铁了心的护短,牧一筹莫展。

 

“没办法了,只能继续拖着了。”

 

只是自己与仙道私奔的计划又要无可奈何的推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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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南烈与一之仓都没有对风间透露过什么,但是当泽北荣治站在他面前时,没有任何犹豫,他就断定这个年轻人就是令南家被迫效忠之人。

 

竟然落在此人手中,风间就没法不考虑自己和一之仓的下场问题。他本是个善于察言观色之人,但是泽北既不象牧横舟那样毛躁,也不象宫城那么单纯,甚至也没有南烈或者一之仓那样让他熟知的性格,几番言语试探,也仅仅是好象将一颗石子丢入寒潭之中,根本探不出底来。

 

“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南烈想与此人对抗,难于登天。”

 

他得出这样的结论,既然是南烈都做不到的事,他就更不用去尝试,为今之计除了见机行事,就只有听天由命了。但他想自己与一之仓也并非没有活命的希望,毕竟他手中握有一个重要的筹码,他相信这个筹码有足够的分量与泽北讨价还价一番。这些天来他一直在反复想着一件事:到底泽北知道多少他与牧横舟合伙毒害顺德帝的事。

 

这个问题想到最后总不免会觉得尴尬,要是被人从头听到尾,那脸就丢大了。他相信那晚点倒他的人就是泽北本人,因为即使是武功与南烈不分伯仲的一之仓也并没有能力将他一招制住。

 

“都怪一之仓那个家伙,白让人看去一场好戏。”

 

在冰冷的地板上用力摊平自己的身体,用背后传来的凉意来驱散回忆带来的躁热,也重新将脑筋拉回正事之上。

 

“不知道一之仓现下如何了?既然那人一直忍到他离开才现身,可见一之仓应该于那人还有利用之处。”

 

他想自己和一之仓一定是把泽北给彻底得罪了。一之仓怎么样了他没法知道,他可是被衣衫不整的给点了穴打个包捆在了两位皇子的车下一路带回京城的,因为车身四周垂下长长的幔帐,而他不但一根小手指都动不了,连哼都哼不出一声来。加上皇子的车骑除了泽北以外,旁人无法接近,根本就无人能发现这车下还有个人。想起来这泽北不但胆子够大,心也确实够狠。颠簸了两天的路程,他水米未进,吃够的只有马蹄踢起的灰尘,实在是有生之年从未有过的狼狈。

 

他的推测其实只是对了一半,泽北倒并不是因为恼他和一之仓那些不敬言辞,风间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他绝不放心将他交给任何一人,只能自己亲自押送。而且他不想让一之仓知晓此事,给他找麻烦,所以才出此计策。此外,因为自己受到惊吓的那一幕还未能完全自脑海之中完全消除,多少令他对这两人耿耿于怀,才故意给风间些苦头吃吃。抛开皇图霸业的胆识与气魄,泽北也还是个未经太多情事的少年,甚至在这方面比一般年轻人的脸皮更薄一些,风间要是知道自己与一之仓的暧昧所为给这位未来的霸主带来了多大的不愉快,一定会捶地大笑,得意不已。

 

原本他以为泽北将他捉住会如获至宝,立刻加以盘问。但是自从被扔到这里,已经过去了十几天,泽北只是过来丢给他一身干净衣服,取代他那身难以蔽体的破布,就再没露过面,送来食物和饮水之人也只是从牢门下方的一个小洞将东西递进来,无人可以看到他的脸,想来泽北是不愿意任何人知道他的去向的。但既然如此看重,为何又对他不闻不问呢?

 

在地上翻了个身,将头枕在伸直的左臂上,他越来越不安。

 

“那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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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东西已经取来了。”

 

深津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张书法,泽北接过,摊开在书桌之上,正是一首当朝最流行的赋,落款赫然三个字,牧横舟。

 

“属下原以为要花个百两银子才能求得,结果属下所派之人只是大大的奉承了几句,那牧横舟就欣然提笔了。还好,这样的字,就是花1两银子都觉得浪费呢。”

 

牧横舟自命风流,喜欢倒出吟诗做对,京城没几家知名场所没被遭过他的荼毒了,更有甚者有时为了抢夺他人手中的宝物,他还会恬不知耻的拿自己的所谓墨宝去换。众人慑于他的威势,敢怒而不敢言,只能闷声说好字。也有一群阿谀之人,为他鼓噪声势,说什么牧二皇子之字有古代大家之风范,让他更加不知天高地厚。

 

泽北微微一笑,要是牧横舟的字真有那么好,倒也省掉他一些麻烦。只可惜根本是没有骨架不成规体,更无风格可言,难以短时间内就模仿得出。所以特意选了一首其中包含他所需要的文字的赋,让深津设法骗得牧横舟写出,以备临摹之用。

 

“一之仓怎么样了?”

 

“属下已经派人严密监视起来,目前他与风间失去联系,似乎有些心神不定,但也未再与丰玉有任何联系。属下想他大概也想到风间已经落入我们的掌握之中,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好,现在诸事已然齐备,事情已到了成败关键之时,千万不可疏忽大意。”

 

“属下知道。”

 

深津施礼正要告退,突然又被泽北叫住。

 

“恩……深津,你知不知道……最近京城里有传小彰他和牧横舟关系亲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回来就听到这个话题,实在有些纳闷。仙道没有理由会和这种家伙搅到一起。

 

深津搔搔头,之前泽北有叮嘱过不要太过跟踪仙道和牧绅一两人,由他亲自来应付。因为这两人武功太高又都不傻,很容易察觉不对之处,将事情弄巧成拙,所以深津也一直没有太关注过仙道的事。现在泽北突然问起,他也是所知有限。

 

“属下也是有些不解,据那边府里的自己人说,那天晚上牧横舟设宴招待仙道,后来又将古琴檀歌赠予仙道,才有了两个人已是亲密好友的传闻。”

 

“据我所知牧横舟此人贪婪吝啬,并不会轻易与人好处,他到底有何事有求于小彰,令他肯下这么大本钱笼络?”

 

泽北担心的是牧横舟是为了对抗牧绅一或者自己,才故意接近仙道,只是此人又从何得知仙道与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的呢?

 

深津张了张嘴,神色有些古怪,泽北见他欲言又止,心中更加疑惑。

 

“有话但讲无妨。”

 

“少主,据说是那牧横舟这个……很是倾慕仙道的……这个风采,想要这个……不过仙道离开二皇子府之时,两人甚是其乐融融,应该这个……无事吧……”

 

“无聊。”

 

泽北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声骂了一句。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也相信仙道绝对不会是吃亏的那一个,但是一想到牧横舟对仙道竟然有那样的非分之想,心中就很是不快。

 

深津在心里做了个鬼脸,其实他听到的版本比这个要绘声绘色来得香艳,但他没法据实相告。真相是无人知晓的,当夜风间回到牧横舟的书房,威胁恐吓了一番之后,让牧横舟打消找仙道算帐的念头。而牧横舟到底还是盘算着想将仙道弄到手,只是要等自己登基当了皇帝之后,也不急于一时,也就听从了风间的话。但檀歌这么轻易被仙道取走,总是心中有些不甘,为了找回面子,他不但默认了他与仙道关系亲密的传言,甚至还故意暗示那是与仙道一夜风流后给他的酬谢。仙道对他这种无赖嘴脸只是一笑了之,牧绅一知道后也只能摇头苦笑,敲敲仙道的脑袋要他爱惜名誉。俗话说宁犯君子不惹小人,被牧横舟此人缠上绝对是贴了个甩不掉的牛皮糖。

 

正说着,突然门外机关响动,有人正匆匆跑过来。两人随即收住话头,果然不一会儿,一个气喘吁吁的丫鬟焦急的在外禀告:

 

“不好了,夫人她突然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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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泽北急步走来,本来围在雅子床前乱成一团的众人赶紧闪开一条路,垂首等待主人的示下。泽北扶起雅子,手按在她的背心之上,缓缓送入一道真气,雅子嘤咛一声醒来,确实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连话也说不出来。泽北的真气在她体内循环一周,并不见有任何阻滞之象,脉搏虽然有些微弱却也相当稳定,只是心跳较之常人略显杂乱,但也非形成病症之因。他仔细回忆这几日雅子的言行,却发觉根本没有丝毫的记忆,自从南下归来之后,他日夜忙碌复国之事,根本未曾有与雅子好好相处的时间,自然也没注意到她是否已有患病的前兆。

 

想到此,他心下愧疚,更加用心诊断。但俗话说关心则乱,也算精通医道的他越是内心焦急,就越是找不出原因来。倒是虽然不通医术却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的深津看这情形,心中已经有了数。不动声色的支派下人出门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他相信靠已经自乱阵脚的泽北是无论如何也诊断不出自己夫人的病由的。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太医一路小跑的被人拉过来,只切了不到一柱香的脉,再问了问下人雅子的生活起居,就把混乱的一切都搞清楚了。

 

“恭喜将军,夫人已经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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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品:王道
  • 状态:完结
  • 类型:唯美主义-其他
  • tag:SD 仙道彰
  • 发布时间:2016-12-10 23: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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