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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Synopsis

东边路、西边路、南边路。 五里铺、七里铺、十里铺。 行一步、盼一步、懒一步。

带着茶叶清香的蒸腾水汽很快就在不大的密室中弥漫开来,让本来就不太明亮的室内变得更加昏黄黯淡。南烈就在这层薄弱的屏障之后,审视着对面那个让他一直不得不表面上臣服,也许不久之后就要君临天下的年轻人。

 

泽北荣治,没有咄咄逼人之势,没有目空一切的傲慢,甚至常人所想象中的王者气度,都不曾显现。但这样平和温润的态度却更让南烈心中谨慎,他知道,和五年前一样,他还是难以找出此人的弱点。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泽北荣治,却是第一次看清他的容貌。第一次是在五年前,他刚刚成为丰玉之主的时候。而且和这次不一样,那时的泽北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机关密布遍地毒障的丰玉王府对他来说犹如闲庭信步一样来去从容。泽北的目的虽是吊唁刚过世的老丰玉王,南烈知道那其实是泽北无声的威胁,所以他很自知的压制了自己野心,收敛了自己的狂傲。那时,刚刚接手而来的丰玉,并没有对抗泽北的实力。

 

但几年之后,他不再甘心于俯首听命的局面。经过了两百多年,丰玉为一个早已丧失皇权的家族牺牲了太多的人命和自己的利益,而且只要山王王朝的后裔还不放弃抢夺牧家的江山,这种无益于丰玉的牺牲就还要继续下去。但南已经不想在仅仅做他人手中一颗可能随时被弃出局的棋子,他想由自己来掌握丰玉的未来。所以经过几年的苦心经营,他想应该到了可以与泽北摊牌的时候了。于是他设计了皇子失踪事件,而泽北也如他所愿亲身而至。

 

一切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为了迎接泽北的到来,他也做了精心布置,但当他看到神情自若的泽北步入密室之时,他却感觉有什么在渐渐脱离他的控制。

 

“少主千里而来,属下却因身体残疾无法给少主见礼,还请少主海涵。”

 

他以客套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泽北微微一笑。

 

“南王爷不必多礼。有这常人难得享用到的香茗在此,南王爷的心意便已到了。”

 

说者或许无心,听者着实有意。南虽然脸上的表情分毫不变,心里暗自盘算。

 

“难道他已察觉此茶不同寻常之处?”

 

但知道便又如何?这也早在他的算计之中。

 

“多谢少主的不怪罪。就让属下以茶代酒,敬少主一杯,权当为少主接风。”

 

他将茶举起,泽北倒也没有任何疑虑,受了他这一礼,将茶凑至唇边,随意的啜了一口。

 

不动声色的将泽北面前的茶杯加满,泽北似乎对这茶很有好感,一边喝着一边啧啧称赞。

 

这本是他所乐见之事,但泽北越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南越是心里有些不安。两年前,泽北以绝世武功躲避了所有的毒药侵蚀,而这次他从进入王府就没有任何防备之举,似乎有绝对的把握南不敢加害于他。但南确实对他没安好心,茶中有丰玉的毒之极品,是南专为泽北研制数年而得,虽然与青若有异曲同工之处,毒性却更加绵长奇诡,令人防不胜防。他不想害死泽北,这样会让他招致其他诸王的攻击,所以他仅仅想以此毒牵制泽北,让他不敢再触动丰玉。

 

“此毒从未流出密室之外,连岸本也不知此毒的存在。没有我所特制的解药,他该不会有任何方法解除此毒的控制。”

 

他为人极端谨慎,在应对泽北一事上又深知一招失算就有灭门之祸,所以更加小心翼翼。若无十成把握,也不敢轻易将人招来自己面前。

 

两人寒暄了好一阵,南这边无非是试探之辞,泽北倒不象有急事在身,更无心理负担,谈笑颇为自如,对时局状况并不隐瞒,反而将这之后丰玉需要协助的任务一一详细交待,似乎对对面之人并无半点疑心。南烈小心应答,心中盘算着泽北的态度到底有几分真假,茶过了几巡,泽北的目光突然落到屋角一张对弈的小桌之上,只看了一眼便笑着说道:

 

“南王爷真是棋道世家,据说祖上曾经也是山王王朝的第一棋道高手,棋中君子誉满天下,这珍珑可是南王爷先祖流传下来的那局珍珑?”

 

南烈见他忽然把话头引到无关紧要之处,心中一愣,随即答道:

 

“少主赞谬了,不过此局确实先祖始终未能完成之心愿,只是我辈资质鲁钝,并不能完成先人之遗愿,心中着实有愧。”

 

口中虽然强调已辈的无能,却掩饰不住心中的骄傲。当年他的祖先和同样有大国手之称的堂本一族的祖先对弈出自局面,堂本便拱手甘拜下风。南的先祖后来也试图破解此局,居然自己也不能有反败为胜之机。他几次邀请堂本一起切磋,堂本却一再拒绝,推说自己并无能力。但据南家所流传下来的故事,堂本并非不能解开此局,只是因看出珍珑之中隐藏着一个秘密,解开必生祸端。这一说法令南家后人不能服气,认为是堂本家故意散布的贬低之语。但事实是,南的先祖自堂本处回来之后,并完全痴迷于其中,接连三日不吃不喝不眠的坐在棋局之前,殚精竭虑终于导致突然离世,死前喃喃念着“秘密”二字。南家后人悲痛之下,也将此奉为南家不予外人所道的秘密,其后人多有尝试,但同样铩羽。过不了多久,山王王朝便分崩离析化为过眼烟云,南家也随即隐入江湖之中,但两百年来,南家代代传承,这局棋一直都是承继者所必要的修行。虽然其中也有曾怀疑这可能不过是堂本的误导,先祖的妄想,但是秘密二字仍然困扰着每一位南家的族长。

 

南也是如此,观察着这个珍珑的时候,他心中总是隐隐有一种难以宣泄的狂潮,令他恐惧之下不得不全力压制这样的心情,因为他感觉如果不在波澜初起的时候抽身,他将会被卷入一个他无法掌握无法驾驭甚至无法摆脱的黑暗之中。

 

不过泽北只看了一眼,居然就会知道这是个珍珑,看来棋力也非等闲。南有些莫名紧张,凡是和这局棋联系在一起的人或事,总是让南家的人警惕起来。

 

泽北站起来走到棋盘旁细细观察一番,回头笑道:

 

“南王爷,可否让我一试?”

 

南只犹豫了一瞬便点头道:

 

“少主请,小王能有机会见识少主的棋艺,已是三生有幸。”

 

其实泽北的棋艺是否高超已不是他所关心之事,他只是觉得,泽北若是分神在棋盘之上,也可加速毒药的药性发作,倒是一个好机会。他叫来岸本,让后者将棋盘搬至两人对面。一直在外面提心吊胆守候的岸本见这两人并非剑拔弩张,气氛反而很是轻松,一颗悬着的心略微往下放了放。

 

“南他总算没做出任意妄为之事。”

 

泽北的到访虽不突然,但南所表现出的出人意料的兴奋劲让他一直担忧南是不是想借此机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岸本倒不是怕得罪了泽北丰玉会有什么恶果,他只担心南一人而已。

 

出了密室,岸本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隐约擦黑了。又看看对面倚柱而立的一之仓,这个常年在泽北与南之间奔波传信之使者自从泽北进入密室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活象个泥塑一般纹丝不动。岸本心情太过紧张,反而想和此人聊聊天,放松一下心情,或者也可以套出点什么重要的话来,可是一之仓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实在没机会靠近过去。岸本只好自己继续揣着忐忑不安的心,用尽耳力倾听密室里面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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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让了。”

 

见大局已定,泽北将手中把玩的棋子轻轻丢回了棋盒之中。对面的南烈并没有应答,只是苦苦凝视着棋盘,更加失去血色的脸上不断渗出的细密汗珠,泽北知道他已陷入棋局之中难以自拔,也不催他,只是自顾自的饮着茶。

 

突然低沉的笑声在密室的上空回荡起来,直笑到气血翻涌,后续乏力,南才停止了自己在泽北面前的失礼之举。

 

“原来这就是秘密?多谢少主指点了。”

 

“南王爷聪明绝顶,悟性之高,令人佩服。”

 

泽北淡淡说道。这珍珑究竟如何形成,其实就连南家也被蒙在其中,不知真相。当年已位高权重的南家先人南羲有了谋反之心,山王皇帝便派自己的侍卫长堂本驰前去调查。堂本驰知道南羲为人狡猾老练,又早已在朝廷上下布置无数亲信,若是真去调查,那怕只是些微动作,也肯定会被其察觉,便邀了他一局棋。自棋中堂本驰察觉南羲果然已有反意,只是还没有积蓄足够的胆识和雄踞天下的气魄而已。堂本驰便引诱南羲入此棋局,若是以臣下之心对待,此局便难以解开。若是有一天南家将此局破解,就是南家已经有了谋反的能力和决心,山王皇帝便可早早下手将之除去。堂本驰也利用旁敲侧击的方式,警告南羲不要擅越雷池,南羲虽只迷在棋局之上,其实心智已处于反与不反的煎熬之中,终于不支而倒下。堂本驰悄然就为山王皇帝除去了一个潜在的劲敌,只是仍然挽救不了山王大厦倾颓之势。

 

泽北破此棋局虽然是临时起意,并非早有安排。但这局棋对他来说并不陌生,而且首先破局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大师兄河田,毕竟这不但要求有真正俾睨天下的王者气度,更要求有绝顶的棋艺,所以凭泽北之力,也未必就一定能赢得局面。河田继承了家族的天赋不说,豪勇狂放之气也是难得,竟然也就将此局破开了,泽北只是受益者,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起了大作用。

 

他知道南烈也正处于他先祖所处的矛盾之中,便顺水推道使了一计,暗中点示他不要痴心妄想做出违逆之事来。而南不可能知道其中的故事,只知道这困扰南家二百多年的棋局如今传达给他的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泽北荣治是他命中注定需要臣服的王者。

 

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是眼看这些年的计划就要付之东流,南烈并不是一个提得起就能放得下的人,更不是一个轻易就会认输之人。

 

“少主之意,在下明白。有王图霸业野心者虽众,有行动的勇气和决心却是寥寥,这世上可成王者者究竟是少之又少。但南家并无图谋江山之心,却也不想随意供人驱使。”

 

他索性挑明了自己的不信,心中也暗暗戒备起来。若是泽北因为他这番不敬之语大怒而突然发难,他就催动泽北体内之毒,让他无法伤害自己。

 

对于他的明显挑衅的话,泽北并没有怒上眉峰,微微点点头,道:

 

“求名者得名,求利者得利,忠诚于我者,我会交付全部的信任。南王爷,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他坦率的问道,大大超出南烈的预料。南烈沉吟了一下,道:

 

“南烈相信王权天授,却不会相信仅仅依靠血统而确定的王者。复国200年,其间不只一次因为少主的先人无法贯彻复国的意念而功败垂成,南家也已为之死去不下千人。南家虽有忠诚之心却却屡屡遭到辜负。到现在,南烈已不想再看到南家之人再做出无谓的牺牲。少主,你如何能证明你的复国决心,证明你是真正值得他人为你牺牲的王者呢?””

 

他直言不讳的道出自己对山王一族的不满,顺便又将了泽北一军,看他如何应答。泽北静静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

 

“南王爷,你可知我的老师堂本是如何去世的吗?”

 

南摇摇头,不知道泽北为何突然扯出一件无关之事,但他是聪明人,立刻意识到这件事大概多少与丰玉有关。

 

“十五年前,便是被令尊以毒加害的。”

 

平淡之语所透露出恨意,使南烈觉得周身骤然寒冷起来。他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藏在衣袖里的手掌握成了拳头,却有些发抖。

 

“什么?是父亲害死了泽北的老师?我怎么从未听他说过?他如果真的这样做了,丰玉还能安然无恙吗?”

 

他的父亲南勇五十岁去世,虽不是得享天年,却也不是死于非命。他拼命回忆着父亲临死的交待,只是要他好好继承丰玉家族,辅佐泽北荣治,并没有透露更多他与泽北之间的恩怨。难道泽北此话并不可信?

 

“十五年前,堂本老师为酬军款到了京城,不想遭到一蒙面之人暗算。蒙面之人虽然偷袭得手,但堂本老师的武功那时已臻化境,只是本能之下的还击就已将蒙面之人数处筋脉毁伤。若不是蒙面人将一凑巧也在现场的小孩拎来挡在胸前,便是连心脉也要断了。那逃得一劫的蒙面之人便是令尊。”

 

南烈心中一凉,十五年他还只有89岁,却也依稀记得有一天父亲匆匆从外面回来,一身黑衣,面容憔悴得吓人,虽然口吐鲜血,却还是勉力支持,命人将丰玉全面戒备起来。当时的人心惶惶之景,如今还历历在目。后来父亲在密室之中闭关了半年,方才出来。而那场似乎要降临到丰玉头上的大麻烦也因为从来没有出现过而被人慢慢遗忘了。只是自那之后,父亲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用了很多医药都不见起色。父亲说是外出时被人暗算,却没说过伤他的人是谁?

 

现在回想起来,难道就是那时父亲加害了堂本,而被堂本打成重伤的?

 

“令尊大概一直以为堂本老师不曾认出他的真面目,唉,事实上,若不是堂本老师早知他是熟识之人,以为他蒙面是因为身为朝廷王爷而不得已为之,又怎么会让一个可疑之人靠近自己呢?堂本老师与令尊本是至交好友,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为何令尊会突然做出如此负情绝义之事?我本来也是如此,但近些年来,大概已经可以明白令尊的想法了,南王爷,你可想得明白?”

 

冰冷的话语似乎抽干了密室之中的水汽,令南烈觉得喉咙发干到难以出声的地步,背后确实冷汗涟涟。泽北并不在意他的答案,他相信南烈是明白的,于是接着说下去:

 

“令尊的毒也确实很是厉害,虽然堂本老师武功盖世,但令尊所下之毒,使堂本老师遭到自身功力的反噬,纵然寻遍世间珍奇药物和圣手名医,都难以治愈此毒。其实,解铃还需系铃人,这毒出自令尊之手,即使不能全部拔除,想要保住性命应当也是可以的。只是堂本老师坚持不肯,他必是伤心至极,宁死也不想再与令尊有任何瓜葛了,而且堂本老师已知令尊想不利于我,怕自己因为有了活下去的希望而被迫受制于令尊,令山王复国之路遭遇阻碍,所以宁愿放弃了自己的生路。南王爷,你口口声声提到南家的忠诚,可是有我堂本老师这般的忠诚吗?”

 

讥讽的话虽然只是轻言慢语的道出,却仍然如利刃一般,隐含着无限的杀意。南烈心中更加紧张起来,却始终不敢这就催动泽北体内的毒药发作。

 

“堂本老师虽然遭令尊暗算,但始终不曾吐露这个秘密给任何人,也从来没想过去找令尊理论此事。直到他去世的前一刻,才将我叫到床前,将事情的全部告之于我。告诉我也只是要我小心提防令尊,而非要我找令尊报仇。因为堂本老师认为令尊虽然有反心,经过上次的挫折必然已淡了反叛的念头,而且丰玉是山王复国所需要的一支强力军,若是为了给他复仇而灭掉丰玉,少了这支力量的支持殊为可惜。所以为了复国,他宁愿白白就这样死掉。南王爷,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也有说“父仇不共戴天”,堂本老师待我恩重如山,我能让他死得这样委屈吗?”

 

“可是,为了复国,我却不能为他报仇,非但不能报仇,我还要倚靠加害他的凶手帮我完成祖辈的梦想。就如同现在我明知眼前这杯清茶其实是致我于死地的毒药,我仍然还是要喝下去,因为我虽已不期待南家的忠心,却还是需要南家的力量。南王爷,你对这样的复国决心满不满意呢?”

 

他一语戳破了茶中的玄机,一滴冷汗沿着南烈的下颌滴到了桌子上。不只是因为计谋被揭穿,更是因为泽北的一番话,王者之心竟是如此的决然和坚毅,让他已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除了服从别无出路。

 

“属下……愿听少主调遣。”

 

他艰难的低下了头,虽然有一度他还想犹豫着是否孤注一掷,但最终,他还是不敢。如果那药不能控制住泽北,给丰玉带来的就将是一场血雨腥风,因为很明显,泽北他是有备而来。

 

泽北看着这个刚开始还傲气十足,现在已是败军之将的人,知道南烈已经不会成为他前进之路上的阻碍,但他心里却没有得胜后喜悦之感。因为他想要的,并没有得到。

 

“既然南家已不愿忠诚于山王,我也不想勉强诸位,我知道复国这两字,并不是所有的人的理想。我只要你协助我做三件事,做好这三件事,南家就不再是山王的臣下,可以不再听山王的调遣,但是……这等于南家失去了在山王王朝中封妻荫子享尽尊荣的机会。你可愿意这样的结果?”

 

南烈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南家真的还有自由的机会吗?

“少主,此话当真?”

 

泽北心头苦涩,二百年的时间,彼此竟然已经离心到这个地步,南烈如此,其他人又是如何呢?

 

“绝非戏言。”

 

如果留不住他的忠诚,就尽最大可能的利用吧。

 

“那就请少主将三件事吩咐下来。”

 

“第一件是,就是助我夺回原本属于山王的江山。”

 

“此事南家赴汤蹈火也定要为少主完成。还有两件呢?”

 

“那两件并不会难于取得江山,南王爷也不用这般着急,想到了就会派人交待过来。不过我有一事想要问明。”

 

“风间清言是南王爷安插在牧横舟之处的人吗?”

 

一反刚才的平和态度,泽北冷冷的问道。南点点头。

 

“他正是我所需要之人。南王爷,请你修书一封,让他听我调遣即可。还有……一之仓聪他也是南王爷的手下吗?”

 

南叹口气,道:

 

“是。”

 

话一出口,他后悔起来,又急忙补充道:

 

“若是少主不喜,我可以立刻将他召回。”

 

南急忙说道,但泽北的嘴角挑出一个冷酷的笑容,道:

 

“不用了……南王爷,你就当从来没有过这两个属下吧。”

 

南烈闭上了眼睛,说什么不想再让南家的人牺牲,仅仅这一瞬,他就亲手将两名最忠诚的部下推上了绝路。欣赏着南烈隐藏不住的懊悔之情,泽北在心中浮现一个残忍的微笑,

 

“我不会饶恕背叛者,谁都一样。”

 

这是连泽北自己也无法意识到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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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铛一声,似乎是茶杯掉在地上的碎裂声。隔着厚厚的重门,声音很是模糊,却仍然震得外面矗立多时的两个人跃起身来,共同冲向密室方向。岸本怕自己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也不顾是否有南烈的命令就在外面拨开机关,打开密室的门。

 

原以为会是一副剑拔弩张的厮杀景象,岸本与一之仓已各自招式上手,不成想房间里除了那一地茶杯的碎片外,两个密谈之人都安然无恙。泽北傲然站立,只是在岸本和一之仓冲入房间中,眉宇间有一股常人难以察觉的怒气,但随即就神色如初了。南烈还坐在榻上,一手握住手腕,脸上是惊疑不定的表情。但一见岸本,立刻低声怒喝一声:

 

“你们这是做什么?不得对少主无礼。”

 

泽北摆摆手,道:

 

“不用担心,这针只是助南王爷打通下身筋脉,自今日起每到交时运功一个时辰,七日之后,便可以慢慢下地行走了。”

 

他刚刚突然出手袭击了南,将一枚细如牛毛的软针注入南烈体内。南烈只觉得拿着杯子的手一麻,整条手臂都使不上力气。他以为泽北突然反悔发难,听了这番话,原来竟是助他疗伤。他悄悄运功一个周天,果然腿部淤塞之出有些松动之感,知道泽北所言不差,心下喜悦起来。紫电青芒虽然伤他很重,但是他迟迟不能站起,主要还是功力未达打通筋脉的原因。

 

“多谢少主。”

 

虽然他不想受泽北恩惠,但这对他来说是相当需要的。

 

泽北点点头,事情都已经了结,他不用再耽搁下去了。

 

“记得我们的约定,我会再派人……与你联络,请了。”

 

他转身迈步想外走,突然又站下来,却未转身,只是笑道:

 

“对了,那茶真的是极品,多谢南王爷款待得如此周到,来而不往非礼也,就送这个权且做答谢之礼吧”

 

他扬手一挥,一滴深色液体自指尖射出,直入一旁张着嘴发呆的岸本口中。岸本惊骇之下,便已觉得头重脚轻,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这一手与仙道逼出青若之毒的手法一样,但他的功力又深厚一层,早将自打进门之后沾染的各种烈性之毒聚于指尖,身体竟然未受半点损害。此时突然出手也是给南烈一个下马威而已,告诉他,若是敢不守承诺,会是何种下场。

 

南烈一惊,但苦于不能马上移动身体,无法相救岸本,只能隔空点了岸本几处穴位,使毒不能立刻流走全身要了他的命。他心中暗自冷笑起来,原来泽北毕竟也是计较之人。他眼珠一转,心中已有了主意。

 

“少主,刚才多有得罪之处,南烈在此请罪。”

 

他对着泽北的背影深深一鞠,泽北向背后摆摆手,然后示意一之仓跟随。南烈又说道:

 

“为了报答少主饶过丰玉一门之恩,属下觉得有件事也许应该让少主知道。”

 

“恩?”

 

泽北停下脚步。

 

“牧横舟指使风间暗杀牧绅一,所用之毒确实出自丰玉,属下听说解毒之人名叫越野宏明,可是真的?”

 

“不错。”

 

“少主不妨派人去调查一下此人,据属下所知,金针拔毒术虽非高难医术,但能已拔除之法驱除丰玉之毒,绝非普通医术可为。”

 

“那又如何?”

 

“属下所知,只有一种金针拔毒术能达到万毒拔除的水准,但这医术乃是500多年前陵南王朝一位专修医术的权臣所创,不但只传与继承家业之人,而且只通过口口相传,绝不形诸于文字之间。属下觉得此人竟然习得此早已绝于世上的神奇医术,背后必然隐藏一些秘密,说不定于山王复国有利。”

 

“知道了,南王爷,多谢相告。”

 

泽北似乎没有被勾起太大的好奇心,只是随意举手告别而去。南烈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门之外,冷冷的哼了一声。

 

“信任吗?泽北荣治,我就看看,你是如何信任诸星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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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时候只有轻装而行的两个人,回来的时候队伍已经扩大成由2个皇子,100名护卫,50名仆从组成的浩大车队了。在泽北拜访南烈5天后,便传来藤城的官兵剿灭了一伙土匪,救出了被绑架的两位皇子的好消息。两位皇子被交到了泽北手中,泽北见已错过了杀死两位皇子的机会,便决定先将两人带回京城再说。两位皇子迭在大难,早成惊弓之鸟,此时见到父皇专门派来迎接他们的天威将军泽北荣治对他们轻言好语,照顾得无微不至,惊惧之心才慢慢卸去,更因此对泽北增加不少感激之情,全然不知道正是面前这个亲切的青年,处心积虑的谋划,让他们差点糊里糊涂的命丧黄泉。

 

这天傍晚,车队行至膺州城便停了下来。城中大小官员倾巢出动前来迎接,大摆宴席款待两位皇子和皇帝身边的红人天威将军。泽北一边一杯不落的与旁边的人应酬着,眼角一瞟却看到一个人在低声与一之仓说了几句话,后者面色似有犹豫,想了一会儿还是随着来人向外走去。泽北记忆很好,那个人绝对不是随行之人中的一员,想要跟去,却苦于无法脱身。他心思一动,手肘略微一碰身边的牧伏涛,正喝得有点晕头转向的四皇子便把一整杯酒都泼在了自己的衣服上,人也重心不稳的滑下椅子,泽北抢先将他扶起,顺手点了他的昏睡穴。

 

“殿下已经醉了。”

 

他宣布道。

 

于是一场盛宴因为皇子的不胜酒力就此收场,一之仓聪本想借着热闹开溜,却也只能打消念头,先随着泽北伺候皇子们安歇再说。

 

这一场喧闹直到三更时间才彻底平息下去,一之仓虽然急着想去赴约,却还是极其谨慎的按捺住自己,耐心的等着万无一失的时机。直等到整个膺州城内除了虫鸣犬吠之外再无人声,这才轻手轻脚的向外溜去。他是丰玉一门中最擅长夜行的一个,纵然身处于众多兵士的宿营之地,也没有引起丝毫的察觉。

 

然而他的一举一动,并没有逃过泽北的眼睛。后者没有直接尾随一之仓在街道上匆匆而行,而是上到了房顶,利用高低错落的屋顶掩护自己的行踪。这样跟了几条街,一直到了城西,一之仓才放缓脚步,似乎在一边寻找着什么。泽北因为站在高处,视野广阔,反而先他看到一个黑影自一处破旧院落中闪出,迎向一之仓。泽北略一提气,箭一般急掠过去,轻轻翻身落在了那处院落之中,这才看清原来只是一座无人修缮的土地庙。此时,那人也已经接到一之仓,正朝着庙的方向走来,泽北也不转身,只是脚尖一点,身子向后急撤,就进了庙的正殿之中。正殿中灰尘四布,倒处都是散乱的茅草,看来也是乞丐们的栖身之地。只是今日一个乞丐也无,不知道是不是那黑影所为。

 

正想着,山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泽北透过结满蛛网的窗格隐约看到两个并排而来的身影,辨认出左边那个身形更加壮实之人便是一之仓。眼见他们要进正殿,泽北迅速环顾四周,在看起来不甚结实的房梁与已经东倒西歪的土地公木像之间做出了抉择。

 

木像与墙壁之间刚刚够藏身一人,而且只能站立不动,否则身形便会露出泥像之外。这里还算是理想的藏身之所,只是多年无人打扫,肮脏无比,连泽北只能秉住呼吸,免得被灰尘呛了嗓子,弄出声音来。他刚站定,那两人就已踏入大殿。

 

有人打亮了火折,泽北只觉眼前一亮,意外发现木制雕塑有一处已经裂缝贯通,刚好让他能从其中看到外面的情形。

 

手拿火折的那人比一之仓要年轻许多,虽然面貌并不是宴席之中与一之仓交谈之人,但身形举动应是那人无疑。丰玉之门的绝招是易容改装,而且只传族中极少数的高手,这人轻易之间就能改头换面,想必也是丰玉门下举足轻重之人。

 

一之仓似有不放心,抬脚要四处查看,被那人一把拉住。

 

“得了,你来之前我已经把这儿里里外外的查个底儿掉,连老鼠都赶出去了。”

 

那人脸上挂着的久别重逢的喜悦笑容看在泽北的眼中,竟有几分酷似仙道。

 

“还是小心为好。”

 

一之仓虽是这样叮嘱,可是见了那人的笑容,竟也没有舍得挪动脚步,让木像之后的人轻轻吐了口气。

 

那人走过来点燃供几上的一盏油灯,泽北借机仔细看清他的面容,那是一张虽然年轻但看得出已历经风霜的脸庞,左侧面颊上有一道已经淡去的伤疤。

 

“只要知道此人的真面孔,任他易容也脱不了我的掌握。”

 

他打算回去将此人相貌画出,让深津去彻查此人的底细。

 

“说吧,为什么要来这里找我?”

 

“想你了,就来了。”

 

那人转过身去,背对着泽北,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这六个字中的暧昧之情已是不言而喻。泽北有些出乎意料,原来这两个人竟是一对情人?

 

“我不是说过让你在京城等着我?”

 

“你说要我等,我就得听你的话乖乖地等,我多没面子啊。喂,见到我你一点也不高兴,难道你你你……已经另有新欢了?”

 

一之仓显然是被这人弄得有些无可奈何了。

 

“风间,你不要胡闹了。”

 

“风间?这人就是风间清言?”

 

若非一之仓点破,泽北真是很难将眼前这个飞扬跳挞又玩世不恭的青年与暗杀牧绅一凶手联系起来。他原以为那样缜密大胆的暗杀计划,必定是一个面色阴沉凝重的人才能想得出来。

 

“风间,你这么匆忙来见我,到底是怎么了,赶紧说,我们五更就要启程,我不能在这儿耽搁太久。”

 

一之仓才不相信风间的连篇鬼话,风间虽然任性,却非不知轻重之人,他会冒险跑来找人,肯定是京城发生了不得了的事了。

 

“啊?!原来一之仓大人你这么忙啊,那就请走好,我不送。”

 

风间的口气冷淡下来,转过身来面对泽北的脸却没有口气中那么严重。

 

“唉。”

 

换了别人,一之仓大概就要用拳头去说服教育了,但是面对风间,他只有叹气的份。

 

“风间,我的身份已经被那人识破,虽然那人没什么表示,但是肯定对我已不再信任,我只是……不想连累你。”

 

“哈,好个南烈,过河拆桥吗?怕是我他也一并供出了吧?”

 

风间冷笑起来。

 

“王爷是为了丰玉一族着想,我倒也不会怪他。我不知道少主有没有对那人提到你,不过你还是小心为是。”

 

“我与那人并无交往,也从未与他为敌,即便被那人所知也无关紧要,顶多是被操纵的手再换一只。倒是一之仓你有没有想过,那人会宽恕背叛之人吗?”

 

风间提醒道。

 

“哈,一之仓聪只忠于吾主丰玉,又何来背叛。”

 

一之仓颇不以为然,木像之后,泽北本来被两人左一个那人右一个男人已是念得心中不快,此时再听一之仓之言,心中更起了杀意。

 

“唉,但在那人眼中,与背叛无疑。你这般为丰玉拼命,我倒怕南烈已经放弃你了。”

 

风间淡然一笑,他了解南烈为人,这种事他是做得出来的。

 

“为了丰玉,易地而处,我大概也会选择那么做。”

 

一之仓又何尝不是心知肚明,只是他与风间不同。风间是为情所系,才为南烈所制。一之仓家却是与南家生死与共了几百年,忠诚早已融入血液,与生命合为一体了。所以对于南烈的态度,一之仓并无觉得不妥。

 

风间侧过头来,看着一之仓,半晌摇了摇头。

 

“你这个人,竟然是个滥好人。你说话到底算不算话?”

 

“什么?”

 

“你不是说从丰玉回来就与我一起退隐?”

 

“当然算数,但现在不能。你先去退隐,我助王爷达成目的,自然会去找你。”

 

“切,还是说话不算数。”

 

“好了,风间,你赶紧告诉我,到底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京城就不能说吗?”

 

“京城可真是不能说了,最近我发现似乎有人在盯梢。”

 

“恩?”

 

“你不用怀疑,我自己也是鬼鬼祟祟的人,对同类的感觉错不了。”

 

风间仍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一之仓倒是显得有些忧心重重。

 

“那么说,你的身份也已经暴露了?”

 

“哈,反正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不过以后在京城,就不会那么容易联络了。”

 

“既然如此,你赶紧离开京城那块是非之地才好。”

 

“算了,你也不用管我了。我来是为了告诉你,牧横舟已经开始对老皇帝下手了,你早点告诉南烈,要不了一个月就会呜呼哀哉,他那么操心丰玉,就早点做打算吧。”

 

风间将一件阴谋说得轻描淡写,却仍然给大殿中另外的两个人带来震撼之感。木像因为泽北的身形微微抖动了一下,而扑簌簌的掉下些须灰尘,幸好外面的一之仓也被这消息惊住,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的疑点。

 

“风间……你说的可是千真万确?”

 

一个月?如果一个月之内顺德帝就驾鹤西归,那么所有的布局,所有的谋划都化为乌有不说,于泽北是复国之举半路夭折的危险,于丰玉则有可能因为被怀疑为丰玉的帮凶而遭到其他山王支持者的群起而攻。但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太可能。牧横舟自从上次因为囚禁顺德帝事败,虽然本人没有遭受太大处罚,但是基本上在京城的势力都被清剿,现在他除了陪吃陪玩,连政务的边都够不到,又怎么还有能力东山再起呢。

 

“当然是真的,他整天陪着他老爸吃喝玩乐,机会多着呢?”

 

“你是说下毒?”

 

“聪明,那毒还是我给他的呢,当然,毒药给的是真的,解药给的是假的。”

 

完全不理会自己正在做一件足够被处以千刀万剐之刑的罪行,风间轻松得似乎在聊别人的闲天。

 

“风间,你疯了吗?主人早已命你离开牧横舟,你不但违背他的命令,还擅自做这种事,你是要置丰玉一族于死地吗?”

 

低声怒吼着一把抓住风间的衣领,一之仓的另一只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你要是敢为了南烈打我,我保证明天丰玉也好,山王也好,通通都会曝露在阳光之下,大家就要死一起死吧。”

 

风间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却使整个大殿骤然陷入冰冻之中。一之仓眼睛发红,就算他爱着眼前这个人,他仍然有了想将这人毁尸灭迹的心。

 

“为什么要害我们?”

 

他异常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为了保全我们。”

 

风间很干脆的答道。

 

“保全我们?”

 

“我已经厌倦了被人摆弄的生活,遇到你之前,我想就这么破罐破摔,活到哪天算哪天,遇到你之后我改变主意了。牧横舟那个笨蛋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被弃出局,我也一样。一个月的时间,你告诉南烈让我们两个一起退隐,让那人保证永远不会追杀我们,我就把解药给出。如果一个月之内他们不肯照办,那我就不客气了。我风间对江山权势都没什么兴趣,我只要能和你一起过不再受人控制的生活。如果过不到,损失了谁我也不会觉得可惜。”

 

他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你是个傻瓜吗?你下的毒丰玉难道解不开吗?对付你那点小聪明,南烈会束手无策吗?”

 

“哦,抱歉了,我也是出身于丰玉,靠着自己的小聪明也研制了与丰玉不太一样的毒。虽然解法也不那么难,但是要一个月内弄出解药来,怕是南烈也没有这样的手段了。而且,即使真的熬到解开那天,恐怕天下早就大乱了吧?”

 

“你做出这样的事,丰玉决不可能饶恕,必会严惩于你……”

 

想到本门惩治叛徒的残酷手段,一之仓不寒而栗,风间却低低的笑了起来。

 

“噬骨之痛怎么比得上噬心之痛,那样的痛我都能活下来,我还会怕什么?还是你会怕和我一起倒霉?所以我要你亲自去报信,这样就不会被怀疑了吧?”

 

“啪”的一声脆响,风间重重撞在了供几之上,一之仓终于忍不住出手给了他一记耳光,随即一道寒光闪过,一把只有普通长剑三分之一长度的断剑抵在了风间喉咙之上。

 

“风间清言,你自做聪明,却不知自己在做螳臂当车之事?我不愿……不愿你会死得那么惨,不如由我来杀你,至少你不会痛苦……”

 

一之仓的声音颤抖得几乎难以听清,持剑的手虽然坚定,却始终再无法进上一寸。泽北自从与他结识以来,从未见过他如此激动,看来受到的打击着实不小,只是这打击究竟是来源于风间对丰玉的背叛,还是痛心于自己不得不亲手杀掉喜欢的人的绝望,无人得知。泽北心中快速盘算,风间此举虽然给山王复国带来巨大的危机,但也未必不能转化成巨大的助力,只要风间落在他的手上,他就有多了控制局势的筹码。心中既然有了决定,他便准备出手救下风间。

 

一之仓的剑却终于没有刺下去,慢慢的垂下手,一之仓转过身去,有点踉跄的走向门口。走了两步,突然又急急冲了回来,把刚刚站稳的风间一把拥入怀中。

 

“风间,放弃吧,我和你一起走,走到什么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只要你好好的将一切复原,我相信无人会追究我们……”

 

“不要骗己骗人了!就是牧横舟都比他们更值得信任。”

 

“南烈并非赶尽杀绝之人,不然他也不会一早让你退隐,那人更不知你的底细,一切当作没发生都很容易……”

 

“我要的不是一个人的生活,他可以让我走,但是他不会让你,他不会让你有背叛他的机会……他也是。一之仓,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明白吗?”

 

风间笑着,笑得却很凄凉,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疯狂举动可能带来什么样的可怕后果,但是一之仓只是离开了一个月,他就知道自己的生活已经不可能没有这个人了,但他思来想去却想不出任何的办法能把一之仓带离这条势必只有以死作为终点的王道。直到牧横舟提出这个漏洞百出的计划。在风间看来,牧横舟的孤注一掷就象垂死挣扎,但他宁愿这样也不想轻易放弃,他竟然也为他所动,虽然他们目标不同,却都是那么的真心想要,甚至不惜用自身的一切来交换,包括性命。

 

只是现在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多么可怜可笑,自己不象在逼迫南烈和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更象在逼迫一之仓,一之仓大概也会这么觉得吧。

 

但是他听到的却不是嘲笑,而是关怀的叹息。

 

“我明白的……既然你不肯挽回了,就照你的意思做吧。但是……”

 

温柔的话语转为强硬,一之仓的手钳住风间的下颌,力气大得让风间合拢牙齿。

 

“既然是两人一起,就不许你再独自任性而为,否则我绝对会让你后悔。”

 

强势的吻似乎在为这句誓言加盖印章,两具身躯失去平衡,一起跌倒在乞丐们用来当作床铺的乱草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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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对狗男……”

 

淡淡的惆怅盖住了不能达意的言辞,泽北也垂下眼帘,不再观看后面的情景。现在这种处境让他心中极度不爽,感觉自己好象偷窥的无耻之徒,他却无法真正的鄙视这对一直不将他放在眼中的人。

 

他是有信念的人,他当然知道维持信念所要付出的代价,所以风间之举虽然荒唐疯狂,他却并不觉得可笑与愤怒,反而有些同情。

 

但这同情瞬间涌现,瞬间也就消失了。泽北不会为别人的感情长吁短叹,伤春悲秋,他要考虑的事是如何利用这个突然而来的阴谋事件加快自己的复国脚步。只一会儿,他就已经想出了几条计策,能抢在南烈之前知晓此事,无疑会减少了许多可能出现的麻烦。正当他闭目思索,仔细推敲的时候,大殿之上突然传来风间一声短促的尖叫声。

 

泽北心中一惊,无论如何现在风间都是必须要保住之人,难道一之仓为了丰玉,突然下了杀手?他担心风间的安危,急忙向外看去,却见两个赤裸的人彼此相拥,行鱼水之欢。

 

“妈的。”

 

愤愤地将从未说过的粗口在心中骂出,泽北急忙又闭上了眼睛,已看的那一幕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他虽然也是已有妻室之人,但一心都放在复国之事上,在房事上算得上清心寡欲之人,眼前的场景让他好一阵面红耳赤。他试图让自己一时混乱的脑筋赶紧回到正事上去,不要受外面的干扰,可回荡在大殿上空的呻吟声仍然无比的清晰的传递到耳中,直达心中,甚至喧闹在血液之中,令他周身发热。

 

“可恶。”

 

他感觉自己已经忍不住要出去杀人了,却听到一之仓一声满足的低喉,随即四周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不时的打破寂静。但由于之前受到的惊吓,他没敢贸然睁开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一阵悉索的穿衣声,以及一阵轻声的叮咛,随后是那扇半倒的山门的开合声,泽北知道,最难堪的时候终于过去了。松了一口气,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紧张的陷入了手心之中,划出了深深的血痕。他有些沮丧,在他的记忆之中,自己还不曾这样惊慌失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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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灯终于枯竭了,努力的绽放了最后一点强烈的光芒,四周就重新淹没在夜色之中。风间懒懒得不想起身,身体很疲惫,情绪上却是快乐得难以自制,他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东边路、西边路、南边路。

五里铺、七里铺、十里铺。

行一步、盼一步、懒一步。

……

 

一道劲风冷却了他还炽热的身体,随着胸口传来的剧痛与麻木,整个人就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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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品:王道
  • 状态:完结
  • 类型:唯美主义-其他
  • tag:SD 仙道彰
  • 发布时间:2016-12-10 23:16:15

确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