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节那天预约很少，有闲有钱的阔太太们多数都在准备各自的扮装舞会，其中少数在准备破坏别人的扮装舞会。黑莓MM全天请假，跟常凯忻两个人一直呆在晚上要用的派对会场——她们竟然真的弄了间不怎么使用的教堂，号称是有一对大家祝福的年轻人要用来结婚。常凯忻并且很遗憾，她原来居然是国剧票友，说是倘若这一对不是玛丽安东奈特和路易十六就好了，包个戏园子大家唱堂会，扮成吕布与貂蝉——反正开心小朋友向大家强烈推荐的某部漫画里，那位貂蝉是男生。
卓頠稍微调查了那部漫画，决定坚决不让龙非听说这个主意。
教堂在城郊，出城之后还要开车一个多钟头。黑莓MM已经先行通知了不提供更衣室，请大家装扮停当自行赴会。反正今天晚上城里塞满了各种神仙老虎狗，警察叔叔哪怕看见各国总统开着车在街上跑也视若无睹。卓頠只是扮成了蝙蝠侠，又没开着蝙蝠侠的车，虽说旁边坐了只多拉A梦，也最多就是被多看了两眼。
本城原本就跟哥谭市有那么几成相似，今夜保守估计有两打蝙蝠侠出没。
路不太好找，不过没难倒他们。穿着巫师服装的保安过来验请柬，代他们泊车。通往教堂正门的路旁放了一溜儿大小不一的南瓜灯笼，带着尖尖帽子的女巫在门口迎客，骑的不是扫把，而是拖把——拖把头很快抛弃了女巫阁下，欢快地扑到多拉A梦身上。黑莓妹子成了光杆女巫，拄着棍子笑：“闻出来了这个一定是方医生。”
他们不是最早到的，教堂里已经聚了不少人，明显地三五个一组各自为政聊着天，唯一的共同点是谁都看不出来谁是谁。请柬上注明了“请选用遮住脸的服装”，再说灯光也不够亮。方之晔兴高采烈地跑到坐在长椅上的一只蓝精灵身边，拍了拍人家的肩膀，耳语了两句。两个人都穿着笨重的布偶装，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险些失去平衡。蓝精灵旁边的佐罗先生伸手扶了他们一把。卓頠基本是从身材判断出来那是洛轻飏。
“学长。”
“……这个是闻人？”
“Bingo。”闻人说，“虽然知道你没看过动画片，不过这个是灵灵。猜猜那只兔子是谁？”
他指指坐在长椅另一端的一只兔巴哥。纯粹是为了保持长椅的平衡，兔子在蓝精灵起身的瞬间敏捷地跳了起来，姿态似曾相识。卓頠看着兔子脸上那个愚蠢的笑容，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费尚文。”
“有。”兔巴哥透过头套含糊不清地说，“唔，还是你比较帅。”
他们坐下来闲聊，过了一会儿有踩着轮滑背上插着骨翼的侍者过来送饮料，一杯杯颜色都诡异得很，仿佛只要喝下去立刻全身闪闪发光。拿起杯子来才发现是托盘上有彩色的射灯，把光束打进杯子里，看着五彩斑斓。布偶们在嘴巴下方都有能送进吸管去的小孔，喝点东西无妨，不过以多拉A梦玩包锤剪只能出锤子的手生活是绝对不能自理的，要有人伺候着才能喝水。蓝精灵先生好一点，兔子先生就直接自力更生了。侍者轻盈地转身滑向另一侧的奥特曼先生，他旁边的那位大家也都认识，只是死也猜不出来是谁，因为这角色太丢脸了，想不起来谁肯降尊纡贵去扮。
每一个成功的奥特曼身边，都有一只默默无闻的小怪兽。
“……那是谁？”
“我也想知道……”
“不应该是熟人么？”
“应该。但我还是不知道。”
门口进来了一位海盗。帽子压得很低，左眼上戴着眼罩，右边脸颊上一道夸张的伤疤。化装成这样原本是很难认的，不过他身边那只木乃伊个子太小，还没到船长先生的肩膀。所以万俟船长几乎是立刻就暴露了，被兔子连蹦带跳地冲过去，拉了过来。
万俟成功地猜出了兔子和多拉A梦，在蓝精灵身上浪费了一个错误名额，然后跟大家一样死也猜不出奥特曼是谁。
“还有谁会来？”
“大学那次圣诞舞会，穿过女装开过舞的人。”
“十周年纪念？”
“就当是多拉A梦的传送门好了。”
吸血鬼侍者端着托盘过来，俯身向木乃伊小姐笑了笑，露出长长的犬齿。古小枫点点头拿了一杯果汁，说：“奥特曼先生好瘦。”
的确非常瘦削，几乎像是两个月前的常凯怿，就连肩膀和颈部那种奇妙的优雅姿态也几乎像是常凯怿——但某少爷每天吃五顿，泡N个小时的健身房，早就已经补回来了。而且卓頠一开始就仔细观察了对方的腿，确定那不是常凯怿——何况常凯怿现在正从门口走进来，猎鹿帽、格子斗篷、旧烟斗——咨询侦探先生以向最著名那位前辈致敬的方式完成了自己的万圣节扮装，卓頠原本还以为他会配合阿八扮个王子什么的。穿着fatima服的常凯忻陪在他身边，方之晔小声嘟哝了一句：“这可比华生好使多了。”
前提得是那位真的是人形电脑。
两位人形电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起身到处乱转去了。木乃伊站起来，说：“我去看看。”拿着杯子走向奥特曼。过去先被小怪兽伸手摸了摸脑袋，然后奥特曼先生低头跟她交谈了几句。单看古小枫的肩膀就知道这人震惊不小，过了一会儿神不守舍地几乎是飘着回来，被万俟抱到凳子上，发着呆说：“叶、叶、叶师。”
方之晔终于成功地出卖了费尚文，把兔子先生送到fatima小姐那里，这会儿刚回来。听了这句话差不多也口吃起来，伸出爪子捧着古小枫的脸，问：“奥奥奥奥特曼还是小怪兽？”
木乃伊比了个奥特曼的专用姿势。多拉A梦发呆半晌，扭头飞奔而去。
然后不小心摔了个五体投地。
布偶装这东西的好处是怎么摔也不痛，而且小怪兽先生很快把他拎了起来，凑近了问：“哟，是哪个小混蛋来着？”声音听起来笑眯眯的，有点耳熟，方之晔差不多猜到那是谁，何况跟过来的卓頠马上开口说：“龙教授。”
“唔。那么这是方之晔了……玛丽安东奈特是谁的主意？”
每个人的脸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表情，谁都不怕穿帮。方之晔反正确实不知道，无辜地反问：“您说什么？”可惜这个世界上有个脍炙人口的故事叫狼来了，小怪兽捧住他的脑袋左右晃了几下，还是用和蔼可亲的语气说：“干得好喔，很有趣呢。”
正义的奥特曼先生咳嗽了一下，轻轻说：“龙骥，放手。”
多拉A梦像溺水那样夸张地挥舞着双手。小怪兽的手被奥特曼拉开了。卓頠疑心自己听到了“听说你今天什么都听我的……”之类的话，不过声音本来就轻，蝙蝠侠的头套又挡住了耳朵。闹不好这话是旁边别人说的，或者自己根本就幻听了。
反正这派对也够奇幻的。
朋友们果然来得很齐，虽然多数确实不好认。阿八那身白雪公主的行头很打眼，她旁边那位小红帽是血腥暴力版，整只右臂藏在半支加特林机枪里，半张脸是金属面具。小红帽身后坐着恐龙一只北极熊一只，恐龙的膝盖上还抱着只小恐龙，从大张的嘴里露出小脸来东张西望。再后面是穿着中世纪骑士盔甲的一对儿，从身材看来是一男一女。他们旁边坐着两个穿着黑色法师袍，脸庞深深埋在兜帽阴影里的家伙，偶尔能看到应该是脸的地方闪着银色的光芒，像是面具。卓頠听见黑莓MM小声指点方之晔谁是谁：按照顺序，从阿八旁边开始依次是慕容玛丽、米妙妙、穆沙沙、陆斯诚、卢嘉璐、最后一排是苏霨和他妹妹明珠。伟大光荣正确、赞助了金钱和人脉搞定今晚会场的常凯申大少最后到场，穿了件无比华丽的玉皇大帝制服，站在祭坛旁边，看来是做主婚人的。
这活儿确实只有玉皇大帝能干，因为身高一米九的玛丽安东奈特真的有点太夸张了。假体做得令人赞叹，礼服也完美无缺，恰到好处地掩饰了肩膀和上臂，而且显然不但有效地利用了各种视觉错觉，还更加有效地利用了文明的利器腰封。至于服装师上哪儿去弄来了44号的大号高跟鞋，卓頠决定不去想它——本城对心理学研究者来说是个宝地，一大原因是这里有全国最多的异装癖互助社团。总之，如果没有参照物的话，这位玛丽安东奈特在目前的灯光下堪称一位大美人；当然，即便旁边站着一位国王陛下，“她”也还是一位“大”美人，虽然太大了一点。
不过这婚礼大概可以秒杀某人在梦中能想到的一切情形了。
那天的派对开到很晚。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喝了点，连孕妇木乃伊也不例外。小恐龙遭到了最多的关注，几乎每个人都东摸西摸地找出了点儿见面礼。小朋友咯咯笑着没搭理他们，缠着王后“阿姨”玩儿高高。把儿子抛到半空中再接住这种事情穆沙沙自己常干，但州官放火和百姓点灯那是大大不同，在旁边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在很快孩子就转了手，因为差不多每个人都来开玩笑地提起过娃娃亲的话题，抱过去上下其手。受欢迎度仅次于穆小弟的是小黑，跟兔子和北极熊简直就是吉祥的一家，不断地有闪光灯对着他们乱闪。卓頠几乎忘了那天是怎么回到家的，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还穿着蝙蝠侠的行头，方之晔倒是已经换了睡衣，睡衣上依旧是多拉A梦的图案，横趴在他身上，睡得正香。
初步推测是正打算帮他脱掉衣服的时候睡了过去。
他轻手轻脚地起来，换掉衣服。有人上来按铃，是方之晔订做的新名片，他们俩一人一盒。乍一看毫无相似之处，只有两张名片拼起来才会发现，卡片上的水印凑起来，正好是一朵流云。
俯仰闲习，日月光华。
但愿可以一直这样子下去。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