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快开饭的时候万俟打电话来，说押了古小枫上飞机，龙非也在一起。这组合诡异了点儿，他随即解释说约了医生做检查，顺便龙非家的小白鼠姑娘也在那儿，听说能头一次给看宝宝长什么样子，阵仗很大，“龙爸爸叶爸爸都会去”。卓頠怔了怔刚在想好像忘了什么东西，费尚文蹦了过来说：“龙小非！他不管他那学生啦？”
电话换了人。龙小非的声音在电话里听来还是有点哑，好像感冒还没好：“放心，PLA叔叔答应暂时监护他。那小鬼惦记着跟他学打架呢，乖得很。”
这个卓頠倒是不担心，不乖也会被修理乖。
他想了想，拿着电话走进书房去，问龙非：“昨晚上做梦了么？”
“……嗯。”
“跟之前一样？”
“嗯。”
“想快点解决么？”
“嗯。”
“那么这么办。”卓頠说，“办婚礼。”
“嗯……什么？”
龙非嗓门忽然变得很大，幸好卓頠早就把电话拿开了。他盯着电话过了几秒钟，才慢悠悠地说：“反应太大，万俟会猜到的。”
龙小非在那边猛咳嗽，咳了半天才说：“学长您什么意思？”
“下周就万圣节了。”卓頠说，“你们过来的话，方之晔正好认识几个特效化妆师。”
“……娃娃脸有没有不认识的人啊？”
“大概没有。你们谁来做玛丽安东奈特？”
龙非不假思索。“叶小倾！”
“你做的梦里他是穿白裙子的那个？”
对面沉默了很久，然后龙小非小声说了句“知道了”，电话就换了手。万俟说：“万圣节，有人惦记你扮的蝙蝠侠。”
“哦？她扮什么？”
电话里有叽叽咕咕的背景音，好像古枫在插话。万俟的声音立刻变得啼笑皆非，卓頠同感。
“她说……要是你们正好能凑出六个小朋友，她就跟阿八扮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让小矮人听电话。”
古枫笑得嘻嘻哈哈地来接电话，卓頠劈头一句：“不要被万俟知道我在说什么。帮我个忙。”
“嗯哼，白雪公主跟阿八不是很合衬吗，简直都不叫扮装。”
“你那边有没有相熟的特效化妆师？明天悄悄带龙小非去量一下尺寸做个模型，免得他再跑过来一趟……要紧是要瞒着人，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要小看我哟～那你希望我扮成哪一个小矮人？”
“玛丽安东奈特。”
“噗。遵命。”
他挂断电话走出去，费尚文已经自动自觉又开了他家一支酒，倒在醒酒瓶里透气透香，还一边遗憾自己那个酒窖没法搬过来。卓頠其实觉得他这事儿办得诡异，多半还是那边人脉被录音事件弄坏了需要另起炉灶。不过费尚文么，永远不会亏待自己，何况楼上楼下的住着，天天给他管饭也就是了。
小费同学那个女朋友他不熟，反正朋友们的女朋友他基本全都不熟，女生么，除了少数例外，多半可以即时贴上“不聪明”、“不漂亮”或者“既不聪明又不漂亮”的标签，然后往大脑的某一个角落一抛，从此不再更新信息——其实他对男生的看法也没差很多，只不过恰好他认识的男生比较多。总之，这位热血的星期五姑娘是小费的青梅竹马，丁小镜医生的胞妹，两姐妹是人类基因神秘性的充分体现，长相身材头脑个性基本上南辕北辙，姐姐是一路第一名最后T大医学院荣誉毕业的精英分子，妹妹却是运动万能的女生版洛轻飏，而且比人民公仆小洛同学还要热血，变成了大自然的公仆，笃信众生平等万物大同。就最后这个层面而言，跟费尚文倒是没差很多。不过小费同学对大自然一向是基于鉴赏品味的热爱，论起花鸟虫鱼四时清供什么时令喝什么茶酿什么酒吃什么果子那是一回事，像丁小映那么身体力行么，那绝对是另外一回事。
他喝着费尚文倒出来的酒，看着朋友拿酒杯引诱柯希小同学，觉得管他的，现在这样子好像也不错。
柯希在他们家又呆了一天，整个周日费尚文拖了他和方之晔出去在城里找了桌游吧继续玩那游戏，据说战绩惊人，直接导致没人肯陪他们玩儿。卓頠待在家里看完上周留下的半本书，打开电脑检查邮件。古小枫报告说脸部模型做好并且特效朋友答应干脆顺手连假体一起做了，报上各种尺寸要他在这边准备礼服，附上了身高185的玛丽安东奈特效果图。Email的最后才扭捏着道谢他发现了自己的妄想症，卓頠看得哑然失笑，几乎可以直接看到某人坐在电脑前的别扭表情。另一封邮件是龙小非寄来的，附了张B超照片，上面依稀看得到小孩子的脸，得意洋洋地报告说“是女生”。
看来一切都不错。
他打了几个电话，邀请闻人和小洛万圣节过来，跟派对公司确定细节，约裁缝过来改戏服。十天之内要做一套cos18世纪宫廷礼服的衣服是赶了点儿，不过那服装师看了效果图笑得前仰后合，答应想办法搞定。送那姑娘出去的时候正好阿八上来，明明是周日，却穿了衬衫窄裙高跟鞋，化了个似有若无的妆。进门就要咖啡，喝下去一杯才解释：“见工来着，昨天面试，今天试讲。”
“在礼拜天？”
“唔。顺利的话明天履新。”
“这么快？”
“校方着急，说原本带这门课的老师中风住院了。”阿八说，“不过我在校园里随便逛了逛，不小心看到了他们图书馆旁边一块感谢捐赠人的纪念碑。”
“……常大少肯把他的名字留在石碑上？”
“留的名字是基金会。”阿八踢掉高跟鞋，舒了口气，“然后我无聊地冒充想要探望恩师的归国学生给本城各大医院打了一圈儿电话——”
卓頠点点头，不用问都知道那结果。“万恶的资本。”
常凯申大少有时候真的应该克制一下自己的行事习惯，虽然那通常很有效。
“所以你不打算接受这职位？”
“不，我接受。”
阿八站起来，赤着脚走进厨房，找出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我的确很想留下来。”她喝了一小口，然后把剩下的一仰而尽，“所以我打算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她没呆很久，看了看表就告辞离开，说是要回酒店换衣服。老实说，即便对象是常凯怿，进展这么快也还是很可疑。卓頠送她出门，犹豫着要不要提一下这一点。阿八先发现了，回过头来，笑了笑。
“不，暂时只是帮忙。咨询侦探先生今晚要去一个酒会找东西，需要盛装陪同的女伴。”
“……小心点。”
“放心。万恶的资本也有这么点好处，通常不容易出事。”阿八笑，“大概明后天你就明白了。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