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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Synopsis

船尾被撞碎,船底也破了个大洞,江水瞬间已经淹没两人的脚面。

 

尽管也面临过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绝境,诸星大也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不知所措。本来想不管不顾地先一口气奠定胜局,但是放弃挣扎的越野冷冷一句“别让我后悔认识了你,诸星大”,居然让他这个惯战杀场所向披靡的勇将胆怯起来。从越野的目光中,如果自己再坚持下去,后果会严重到让自己一辈子都要靠吃后悔药度日了。

 

虽然不情愿,但是身负常胜将军之名的他知道,为了获得最后的胜利,战略性的让步是必不可少的。何况他的心还没有硬到可以去伤害越野而不自责的程度,所以在进行一番良知与欲念的激烈搏斗之后,他叹了口气,放弃了他最初想要先斩后奏的念头。

 

接近黄昏的天突然翻滚上浓厚的阴云,把最后的天光都遮蔽了起来,房间里已经暗得难以视物,只有青白色的闪电不时地撕扯开房中的黑暗,诸星闷闷的看着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越野,几次开口想打破这难堪的沉默,却又害怕这沉默一旦打破了,带来的会是更加难以接受的结果。

 

粘滞在两人之间的愁绪终于连老天也看不下去了,从天而降的一个炸雷为诸星解了围。深陷沉思的越野毫无防备,被吓得从床边跳起来,诸星不假思索的冲了过去,从背后将越野紧紧抱在怀里。

 

“别离开我,别离开我……”他喃喃耳语着,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想与越野理论,最终也只能是化做这样一句恳求。

 

本想推拒的手因为感受到脖颈中的热流而诧异的停在半空,一滴,两滴,带着几乎要烧伤肌肤的热度,划过越野的肌肤。虽然越野无法回头去看,虽然他觉得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但却真的在发生。

 

诸星在哭。

 

停在半空的手终于缓缓的落在诸星的面颊上,触及到的地方一片湿润,身为海南朝第一武将的诸星居然象个失望的孩子一样落泪。越野却无心嘲笑,本来拼命硬起来的心现在全部被这眼泪给融化了。

 

“别哭了……难看死了。”

 

斥责的话有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说出来,他的手离开了诸星的脸上,慢慢反过来抱住诸星的后颈,让他们的面庞更紧的贴在了一起。虽然看似诸星已对自己无可奈何了,但越野感觉到自己才是真正被彻底打败的那一个。

 

入夏的第一场暴雨很快就过去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格射入室内,给两个紧紧拥抱着的年轻人披上了一层名为柔情的金色外衣。

 

“诸星……”越野皱起眉头,他一时心软了,才让那个家伙抱了自己那么长时间,可是那家伙的大头分量实在不轻,扛了这么长时间肩膀都酸了。他往外挣了挣,却被身后的人抱得更紧。

 

“宏明,你也喜欢我吧?”诸星的头埋在越野的肩上,声音也变得闷闷的。

 

越野并不想回答前一个问题,他自然不会答是,但是回答不是,他又似乎也不那么情愿。

 

诸星却完全曲解了他的沉默,认为这就是默认,一下就兴高采烈起来。

 

“宏明,不要走了,我不想再和你分开。过几天出征,你跟我一起去吧。战事很激烈,军营里也很需要你这样的医生……”他自顾自的做起了安排。

 

越野叹口气,这人的脾气真是差劲。他又看了看窗外,过不了多久,就该是关城门的时候了。而刚才被诸星那么一闹,什么东西都还没收拾,于是他打断了诸星的话。

 

“形势如此,我不走不行。不过……”再回来也是可以的吧,他这样想。

 

诸星蓦然抬起头,双手用力一扳,让越野面对着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非走不可?你怕什么?怕因为还生莲,圣上会找你麻烦?你以为我会袖手旁观不管吗?你把我诸星大当成什么人?”他大吼起来,刚刚他还以为留住了越野,没想到居然还是一场空,这次他气极了。虽然他也知道私自拥有还生莲是个重罪,但是他也没觉得这件事大到他解决不了的地步。不就是一颗药丸,救的又不是旁人,而是皇帝的儿子。皇上再怎么不讲理,也不至于杀掉儿子的救命恩人吧。所以他坚持认为,越野执意要走,根本就是想躲避他。

 

他情急之下手劲大了许多,越野被他捏得骨头都要碎了,心中更气诸星太过任性不能理解自己的苦衷,于是刚刚柔和下来的心情也完全被破坏掉了。

 

“诸星大,你不要太自负。就算我为了你去救了牧绅一,也没有义务为了你再陪上一条命。”

 

“有我在,你不会有任何事,用不着考虑那么多。”诸星愈加坚信字的判断,也就愈加地不耐烦起来。

 

“哈,你凭什么口出狂言?我又干吗非得接受你的保护?”越野不屑的嗤笑一声,他刚刚居然会以为自己真的也很在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不懂人情世故的家伙,真是鬼迷心窍了。

 

“你……”面对越野如此直言表达出的不信任,诸星感觉自己叫自尊的那个地方被狠狠的剜上了一刀,捏紧的拳头有了想挥出去的愿望。

 

“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肯为我留下来?”他恶狠狠的问道。

 

“不能。”越野干脆的回答。

 

“好!好!越野宏明,随便你吧。”诸星用力一跺脚,转身头也不会的向门口走去。谁知手刚碰到门上,突然身子一斜,捂住胸口慢慢的倒了下去。恍惚间他听到那个让他咬牙切齿的人在惊慌失措的喊着他的名字。

 

“着急了吧……我就知道……哈……”

 

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但他仍然开心的努力在嘴角边扯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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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惊吓很快就平静下来,飞快的诊断出这是因为某人三两天来不眠不休火气旺盛内心郁结加上情绪太过激动导致胸口处的旧伤又突然发作才倒下的,越野才重重的将心放回了原处。

 

“平时看着健壮得象头牛,居然说倒就倒,真是没用。”

 

嘴上轻声的讽刺着,越野费力的把这个高大身躯一点点拖到自己的床上,先用金针刺了诸星几处穴位,使凝滞之气疏散开来,才开了门吩咐小厮去煎些药来。

 

“这……少爷,城门就要关了,你不出城了吗?”

 

记得清晨越野从三皇子府回来后,就宣布他有要事要尽快离开京城一趟,并将大部分下人遣散,似乎这动身之事一时也不能耽搁。结果现在车马也到了,行李也搬好了,城门也就要关了,他居然闲闲的熬起药来,弄得小厮一头雾水不知他到底要干什么。

 

被小厮问道,越野确实有那么一刻犹豫。但是如果不看到床上那个家伙病势稳定,清醒过来,他也着实放不下心。

 

“摊上那个麻烦,真是什么事也做不成。不过……再耽搁半天时间应该问题不大吧?”

 

他这样想,就吩咐道:

 

“不用急,明日一早再走不迟,你先把这药给煎了送来吧。”

 

既然主人这么说了,下人只要照做就行,小厮叹口气接过药方出了后院。他心中十分确定,出了这一堆莫名其妙之事,肯定和那位诸星大人脱不了干系。

 

“越野少爷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被人吃得死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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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星的旧伤本来已经被治得基本痊愈,所以这次虽然病势反复得很急,却不凶险。越野也只是在原有的方子上添了几味安神催眠的药材,让诸星彻底休息一下,就应无大碍了。

 

诸星醒来的时候,已是接近2更天了,因为睡得太沉,醒来的时候就不免有些迷糊。抬头看看床帐,不似自己的卧房,不过一觉醒来是醒在别人床上对于他诸星大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素帐青顶,哪个青楼有这么寒酸的客房呀。他歪了下有些酸懒的脖子向外看去,却看到趴在一旁桌上沉沉睡着的越野。

 

心里一个机灵,他才彻底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扫干净,只留下倒下去之前那段清晰无比的记忆。

 

“他终于还是留下来了,是为了我。”狂喜在心底一点点扩散开来,贪婪的打量着心爱的人,用目光一遍遍勾描着那俊秀的轮廓,他觉得自己的心从未象现在这样满足。

 

突然而来的一阵骚动打破了房间中的静谧,诸星心中一惊,夹杂在人声中的动静他再熟悉不过,那是刀与铠甲撞击的声音。他与越野几乎是同时起身的,但是起得太急,胸口竟是一阵剧痛,随即是难以控制的麻痹之感,让他差点翻到床下去,幸好越野手疾眼快支住他的身体。

 

“你的旧伤发作,这两天都不要太过劳累,免得病入了心脉,就严重了。”越野对越来越近的嘈杂之声充耳不闻,只是径自嘱咐着。

 

“药就吃我以前开给你的方子,大补之药不可乱吃。气候忽冷忽热的时候你也要特别注意,别时时逞能,这病最容易被其他的病症给勾引出来。还有,你要想还能长命百岁,就把这暴躁的脾气改改吧……”

 

“宏明,你不要说了。”关切的话此刻听在诸星的耳中却是格外的心惊,更让他心惊的是皇上真的不顾越野对其子的救命之恩,前来抓人了吗?他抓紧越野的手,急急地说道:

 

“别担心,有我在……他们……不会的……”

 

之前的豪言壮语到如今都好似一句空话,虚弱的保证最终淹没在懊悔之中,诸星已经没有勇气再看向越野了。越野的目光却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走到这一步,固然有诸星的任性,最主要的还是自己的心甘情愿吧。

 

“你好好养着吧,堂堂大将军别风吹吹就倒,坠了我名医的声望。”

 

门是被撞开的,院里已被火把照得一片通红。为首之人大步走进了进来,大声喝道:

 

“根据圣上旨意,越野宏明私藏皇家圣药,与还生莲一案有重大干系,着大理寺捉拿打入天牢,严加审问。拿人!”

 

越野也不答话,起身就往外走,为首之人粗暴的拉过他来就想套上锁链,突然听到一声大喝:

 

“住手,不许动他!”

 

诸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扑过去抢越野,他气势逼人,唬得那头目也吓了一跳,手一缩,越野就被诸星趁势拉到自己的身后。但那头目虽然也是差官中小有名气之人,但他官位五品平日里并不能登入朝堂,而诸星今天也没有穿着朝服来访,甚至衣着不在整还赤着脚,认不出当朝大将军也是自然。被一个平头百姓呵斥,在众手下面前实在有些下不来台。于是仗着自己有谕旨,也跳了起来。

 

“你是何人?我等是奉皇上旨意捉拿犯人,你敢抗旨,格杀勿论。”

 

一挥手,森森白刃刹那间就将诸越两人围在中间。

 

“我是……”诸星刚想报出家门,被越野在身后用力一扯。

 

“和他说什么都救不得我,还是留着去和皇上说吧。”越野轻声说道。诸星一听也是有理,除了求得顺德帝的赦免确实也别无它法。越野掰开握着自己手腕的每个手指头,走到头目面前。

 

“这位大人,请带路吧。”

 

头目哼了一声,既然人犯这么识大体,他也借坡下驴。多年来为官的经验告诉他,这京城里是个人就只不定和上头有点什么路子,没必要和不相干的人结下梁子。只是诸星就不那么识大体了,看到越野被套上镣铐,他心疼的大喊:“喂,你们要是虐待他,我可是和你们没完。”

 

这下又把头目刚刚憋下去的火给勾了起来。他一回手就给了越野重重的一记耳光,然后凑到诸星面前挑衅的说道:“我就是虐待他了,怎样?怎样?”

 

诸星怒吼一声,一把拎起头目的领子,狠狠一拳打飞出去。其他人见头目被打,纷纷抽刀上前,准备以抗旨不尊的罪名当场斩杀。诸星哪里把这种阵势放在眼中,还想扑上去再狠揍那家伙几拳,眼前一花,越野已经挡在前面。

 

“诸星大,你这般好勇斗狠,还嫌连累我不够多吗?”

 

严厉的呵斥让诸星僵住了身形,而已经拉开架势的众兵士也面面相觑起来。诸星大这个人没有见过,名字还是如雷贯耳的。要是面前真的是大将军,他们确实也不敢上来。头目哼哼唧唧的从地上爬起来,那一拳揍得他头昏眼花,越野的话他也没听见,兀自吆喝众人抓那个敢打朝廷命官的家伙。一旁有认出诸星的人赶紧上前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两句,头目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没敢拿诸星怎么样,反正人也抓了任务也完成了,在这里和一品官瞪眼不如回去让上司给做主,于是嘟囔着收兵走了。

 

望着夹杂在众人之间那道白影的身影消失的院门之外,诸星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这怒火不是针对那群官差,而是对着诸星自己,他有生之年,第一次觉得这么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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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检查了自己的装束,确信这一身乌黑抹七的衣服绝对可以融入黑夜之中后,风间小心的将十几根从丫鬟那里偷来的绣花针藏入卷起的箭袖之中。从一落到此地,他就在宫城的监视下没有任何与可以成为兵器的物品的接触机会,只能好因陋就简了。

 

伤依然很重,但勉强提口气奔个几里还行。而且他其实心中也很明白,受了牧那一掌,没被彻底废掉已是侥幸,即便这样的养个一年,自己的功力也只能回复六七成而已。但他不想再耽搁下去了,还是趁宫城还没打起送他见官的主意早早溜之大吉才是正事。而且自己这些天都不在露面,相信那位专门负责自己与南烈之间联系的丰玉神秘使者,已经坐不住了。丰玉之门行事向来狠辣,一旦发觉与自己接触之人有碍组织,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风间可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和玲珑书院有什么瓜葛。

 

“抱歉啦,彩子小姐,宫城小弟,这次欠了你们的人情先记在帐下,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一定还清。”

 

他伸手拉开窗子,正准备蹂身窜出,冷不防闪出一个人影,正好挡在他面前。不是别人,正是负责看守兼当保姆的宫城良田。

 

“风间,你这是要上哪儿啊?”因为将风间的不轨行动逮个正着,宫城面露得意之色。

 

“哈哈……”盘算了一下双方的实力,风间决定还是放弃逃跑计划,眼前这个小个子男人虽然貌不惊人,但是武功不可低估,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自己是无还手之力的。

 

“宫城兄不要紧张,我只是……赏月,对了,你看今晚有月色多美啊。”

 

他充满激情的用手一指天空,仿佛为了揭穿他的谎言,一滴豆大的雨珠啪哒一声落在了宫城的鼻尖上。随后两滴,三滴,刚晴了不到几个时辰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又乌云密布,降下了瓢泼大雨,瞬间就把站在外面的宫城浇了个透湿。

 

“你这个扫把星,碰上你就没有一件好事。好狗不挡路,滚。”宫城从窗外用力一把将风间甩向屋里,准头力道拿捏正好,风间一声惨叫,整个人被摔到了床上。虽然这次没因此吐血,但是伤处也疼得他龇牙咧嘴了好一通。宫城把障碍扫除,自己赶紧也跳进房间,关上了窗户。用力抖掉脑袋上的水珠。湿衣服贴在身上感觉极差,他几下把上身脱个干净,四处寻找干的布想擦擦被水打湿的身体,一转头看到风间好象在朝他做鬼脸,心中更是火起,上前揪住那件黑色上衣,哧的一声就撕掉一大块布料。

 

不过他这次真的冤枉了风间,那一脸扭曲的表情完全是因为疼痛的原因,风间根本就没注意到宫城的怒火。所以当宫城行凶时,不明究理的他先是惊愕,随后也气愤的大叫起来。

 

“你干吗?捕头也非礼别人吗?”

 

话音未落,又一条袖子被撕了下来,眼看宫城又拿着要擦脸,赶紧上前拉住。

 

“别擦了。”

 

宫城甩开他,继续擦。风间又一次拉住他。

 

“我说别擦了,那里面……有针。”

 

宫城狐疑的看看手里的袖子,又看了看风间,终于彻底爆发了。

 

“风间清彦,我为了抓个犯人跑了30里路,腿都跑断了,回来还要伺候你。你就不能自觉安分一点吗?要不是看在彩子小姐的面上,我早就把你踢到牢里去,”

 

风间一脸无辜的插着手,脸上又摆出那个欠扁的表情。

 

“辛苦宫城大捕头啦,你要是怕我逃走,干吗不现在就把我扭送去官府,也免得整天为我操心。”

 

“你真是个不知好歹的混蛋。”宫城怒视着他。送去见官,以为他不想吗,要不是为了彩子……仿佛看透了他心里所想之事,风间嘲弄道:

 

“我说宫城兄弟,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干吗还那么婆婆妈妈的,让一个女人拖后腿,阻了官运,值得吗?”

 

“住口,不许你这么说彩子小姐。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忘了吗?”宫城见风间言语中对彩子并不尊重,眼睛都气红了。

 

“哦,我又没要她救我,我还嫌她多管闲事呢。”风间冷冷说道。

 

“混蛋!”宫城怒吼一声,冲上前去,风间也不会站着挨打,轻盈闪避。两人在不大的房间里拳脚相加,初时风间还能应付,但只一会儿就完全落了下风,被宫城打倒在地,勒住了咽喉,还要挣扎时,被宫城用力压住。两人恶狠狠的对峙了好一会儿,宫城突然松了手,翻身坐到一旁。风间大口呼吸着空气,这个宫城差点没把他掐死,还真打啊。

 

“你这么故意惹我生气,是想进官牢吧,为什么?”宫城首先打破了沉默,发脾气归发脾气,他也并不是个头脑单纯的武夫,换句话说就是风间的激将法除了给自己挣了一顿好打,就没对宫城起到任何应有的效果,这实在让风间大受打击。

 

“你……就是行刺三皇子殿下的凶手吧。”

 

藏在心里很多天的话终于问了出来,虽然那天有很多人看到房顶上的人影,但真正看清他的面目的人却只有牧绅一。这些天牧绅一又在昏迷之中,所以对于抓捕刺客一事,一直没有半点头绪。只有宫城隐约已经确定,在那一时间出现的风间应该就是人犯。

 

风间并不做答,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就是那么冷冷的看着他。

 

“三皇子殿下,今天早上就已经醒了,听说应该无事了。你不担心吗?”

 

风间轻蔑的一笑,心想这个三皇子还真是命硬,这么烈的毒都扛得下来,那栽在此人手里他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从7年前灭掉相田家一族之时,他注定有一天会自食其果造受报应。无休止的这样的任务,他终究也有无法完成的一天。

 

“宫城大捕头,你告诉这些是什么意思?打算让我认罪?”

 

“你是不是刺客,只要把那天你掉下来时穿的女装送去给三皇子殿下辨认就可清楚。风间,行刺皇亲国戚是诛连九族的大罪……你为什么……”

 

“这不用你管。“风间打断他的话。要么你送我见官,要么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我走。我唯一能保证的是,无论你的哪一个选择,我都绝对不会连累玲珑书院。你考虑吧,我要睡了。”

 

他不再理会宫城,爬回自己的床,衣服也不脱就拉过被子盖住头,听凭宫城反复叫了好几声风间,也不答话。

 

油灯终于燃尽最后几滴灯油,挣扎了晃了几晃,就将这房间中的一切抛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宫城见再问也没有结果,只得从床又拉下一床被褥铺在地上。自从开始照顾风间,他为了监视这个家伙,只得天天打地铺,若干天都不识床的滋味了。虽然心事满腹,但毕竟是白天跑了30里路的年轻人,所以倒下不久之后,房内就响起了他的鼾声。与此同时,风间却睁开了眼睛,呆呆的看着床顶。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突然风间嗅到了空气中一丝古怪的气息,略一辨认,就断定这是同门所使用的一种迷药。此种迷药只是为了将人迷晕,对身体并无害处,对于出手就要置人于死地的丰玉一族来说倒是极少使用。看来使用者是顾忌到房间里的风间才这么做的。

 

“来的好快,要是让这人做了捕头,哪儿还有盗贼混饭吃的机会。”

 

现在连风间也得佩服本门千里追踪的本事了。

 

风间此事虽身无解药,但本门防备迷药的闭气方式还是能派上用场。他凝神运功抵抗着这股迷香。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门被吱的一声轻轻推开,一个蒙着面的黑影轻轻溜了进来,先是站在宫城身边确认他已经被迷香彻底迷晕,然后才来到床边。他一掀被子,风间就坐了起来。黑影给吓了一跳,风间呵呵笑了两声。

 

既然风间无事,黑影转头又走向宫城,想要杀人灭口,却被风间拦住。

 

“此人还有利用价值,有什么话我们先出去说吧。”

 

来人点点头,伸手一揽风间,轻飘飘的就出了门。他的武功比风间又高了不少,只一会儿就已经到了玲珑书院之外一个僻静的场所。既然是飞檐走壁,自然不能撑伞,两个人都淋得如落汤鸡一般。来人这才注意到风间身上已经七零八落的衣服,目光一闪似有怒意,但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风间的身上。风间一缩,笑道:“你那衣服也够湿了,给我也没用。那个谁谁谁,好久不见了。”

 

他语带戏谑,却也真心。出来这些年,能让他与丰玉有一点关系的人,也就是此刻这个不曾谋面不知其名的人了。南烈是个格外谨慎之人,风间派去到二皇子身边做事,除了南烈和这个人之外,再无一人知道。虽然风间也明白这人其实就是南烈的监视者和传令者,但几次陷入困境之时也是此人伸手援助,算是风间惨绿色的人生中是一个温暖的记忆。

 

来人早已习惯他的嬉皮笑脸功,只是淡淡的说道:“三皇子牧绅一没有死。”

 

“没死啊,那就是说我还得去杀一遍了。这次失手,让大家见笑了。”风间故意摆出一副刚刚得知消息的样子,不然那屋里的宫城一定会成了必杀的对象。

 

“不必了。牧横舟也已被他的父亲软禁了。师尊命令,你不必再跟在牧横舟身边,但也不能再回丰玉。今后你可以海阔天空,再无任何约束了。”

 

风间的笑容僵硬起来。“说什么呢?任务就这么结束了?”

 

“是,你也不用再回玲珑书院,一切都交给我来办。”来人又看了看衣衫不整的风间,还是把外衣硬披到他的身上,从身上解下包袱来交给他。“这些银子你拿去用吧。凭你的本事,今后也不会缺钱花。”

 

伸出去的手没有得到回应,来人不解的盯着风间。风间微微一笑,道:“你说得对,反正我也不会缺钱花,要这些银两也没什么用,多谢了。但是我行刺牧绅一的证物还留在玲珑书院,这两天正设法偷将出来。这样东西不处理掉,恐怕事情会败露,给我三天时间。”

 

来人看了他好一阵,最终妥协下来。

 

“好,就给你三天时间。风间,无论你和那些人是什么关系,丰玉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放心,都刻在心里呢,忘不掉的。”风间笑着将衣服又还给了来人,“我既然回去,多这么件衣服反而不好。”

 

来人点点头,风间说的也对,于是将衣服重新穿好,伸手又揽住风间向玲珑书院的方向急行而去。

 

“对了,那个谁谁谁,今后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吗?真想请你喝个酒呢。”风间突然说道。

 

来人目光闪动,脚下却速度不减,只是隔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有缘有命自会再见,你自己多保重吧。”

 

“无趣的回答,真想看看这面巾之下的脸是不是也这么无趣。”风间突然做势去拉对方的面巾,来人并不闪躲,只是淡淡威胁道:“你敢!”

 

风间本来就只是想吓唬一下这个从来都曾动容过的家伙,听他这么一说赶紧缩手。说话间两人已经又回到了玲珑书院房间的外面。

 

“三天,三天之后如果你还未搞定,就不用再管此事了。”来人叮嘱完毕又飞身上房,转眼见身形已经消失在雨幕中。风间摇摇头,象是嘲弄那人又更象是嘲弄自己。

 

“唉,做人手下真是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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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做个船夫真是辛苦啊。”

 

远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宁川之上,仙道对着雨后跳跃出来的明镜一般的月亮发出同样的感叹。本以为凭借自己的身手,划个船还不是一件轻松的小事。谁知光是力气大毫无用处,那只别扭的橹弯来扭去,就是不跟手。船也因为船夫的笨手笨脚,左摇右摇,打了半天转就是不前进。他心急赶路,但越急越是不行。至此,仙道再一次确认,其实除了念书和习武这两样,他实在不配称什么天才。

 

船舱里的紫电青芒倒是没什么抱怨,一板一眼的烧着沏茶的滚水。待水滚了,他没有动舱里小桌上一套精巧的小茶具,反而从怀里拿出一只白色民窑杯子。仙道一看就知道,是烧窑失败后摆在地摊上出售的残品,不过他也不大惊小怪,眼前这个连脸都看不清楚的家伙要是拿出一只绝世真品,他倒要惊得掉到河里去。紫电青芒摸出茶杯,又摸出一小包茶叶。仙道好奇心大起,想原来此人还是颇是讲究之人,居然怕外面的茶叶和口味还要自带,就是不知那茶叶味道如何?

 

紫电青芒将茶泡好,不慌不忙的自己饮了起来。仙道不满的喊他:

 

“喂,出力的是我,我也口渴了。”

 

紫电青芒哦了一声,手一甩,将茶杯稳稳的送过来。仙道单手接住,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个人居然要他喝残茶吗?

 

紫电青芒看透了他的心思,手一摊,说道:“杯子只有一个。”见仙道的目光移向那套茶具,又追了一句:“那些,有毒。”

 

仙道认命了,残茶就残茶吧,他倒要看看这个家伙能自带出什么好茶叶来。小心翼翼的绕过杯子边上大大小小的缺口,终于找到能下嘴的地方,他一口饮了下去,浓烈苦涩的滋味顿时充盈在口腔之中。要不是他拼命忍住,肯定转头就都吐到江水里去了。

 

“天啊,这也叫喝茶。”他终于能体会到二师兄泽北每次饮自己那自酿竹叶青时的感觉了。等他终于把有生之年喝过的最浓最劣的茶咽下肚,紫电青芒那平淡呆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想喝就吐掉。”

 

仙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世上果然存在着一种天生就欠扁的人啊。紫电青芒却好象并不知道自己讨人嫌,接过茶杯认真倒干茶水又放到怀里。“没事,我睡了。”他转身就往舱里走,这条船是相当高级的篷船,舱内空地很大,铺着柔软的垫子,足够两个人并排躺下。

 

但是仙道并不想让他这么轻松。

 

“喂!这船有点头重脚轻的,你过来站到船尾压压分量行不。”

 

紫电青芒看了他好一会儿,确定仙道的表情确实是认真的,而且毕竟也是个新手,于是真的老老实实走到仙道,往船尾笔直的一站就不再说话了。仙道心满意足,也不再想东想西,开始认真的摇起橹来。

 

时间就被滔滔的江水一点点的带走了。

 

慢慢的,已经掌握了摇橹的技巧,再加上仙道自身的深厚内力,和急切过河的心,使行驶在宁川之上的这条船简直要飞起来一般。紫电青芒还是站在船尾一动不动,犹如一尊保护神一般挺拔,令人安心。仙道擦擦额头上的汗,一个时辰过去,已隐隐能看到对岸次列的树林,这下他干劲更足,早把上船时与紫电青芒的一人划一半路程的约定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但俗话说乐极生悲,仙道再怎么聪明,也不会料到靠近宁川北岸是有一片藏有暗流的礁石区的。常年在宁川上载客的船都知道要避让这个危险区域,要将船向下游划了两三里绕开这里。仙道却直接把船就划了进去。于是不出任何意外的,他的船先是被急流带得转了个圈,然后船尾轰得一声就结结实实的撞在一块半露出水面的暗礁之上。仙道虽然控制不了船身,却早就撇见那块礁石,使个千斤坠定住身形,倒是船尾矗立着的那个好象毫无知觉,船一撞上去,他整个人也随着惯性飞向水面。幸好仙道手疾眼快伸手把人拽回来,本以为以紫电青芒的武功,此时必然已有所防备,谁知大力一拉,对方竟然丝毫没有运功的迹象,整个人扑倒在仙道身上,要不是有千斤坠做基础,两个人肯定都做了滚地葫芦。饶是如此,仙道的额头还是被紫电青芒的帽檐狠狠的磕了一下。仙道摸摸额头,心里暗自庆幸,若不是紫电青芒与自己身高相差仿佛,恐怕受罪的就不是自己的脑门而是鼻子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他没好气的把人从怀里推开。紫电青芒迟钝的摇摇头,左右看了看,老老实实的回答:

 

“睡着了。”

 

人是可以被气道啼笑皆非的,仙道就是如此。即使他是个天才也绝对不会想到,有人可以站着睡觉,紫电青芒此人简直就是上天派下来考验人耐心的。

 

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惹得紫电青芒有些恼怒,和丰玉那些家伙打交道当然要事事小心,为此一天除了练武就是睡觉的他不得不拼命喝浓茶让自己提起精神被着了那些人的道,三天都没睡觉了。好容易趁这个机会打个盹,谁知道那个笨蛋会把船划到礁石上去。

 

他不服气的从纱帽下盯着那个家伙,心里想要是他敢笑我,我就揍他。仙道看穿了他的想法,嘴角已经不可遏止的翘了起来,而随着仙道脸上的笑意有慢慢扩大的趋势,紫电青芒身上的杀气也越来越浓重。眼看即将在船上有一场恶斗,突然两人脚下一晃,船身倾斜了。

 

船尾被撞碎,船底也破了个大洞,江水瞬间已经淹没两人的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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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品:王道
  • 状态:完结
  • 类型:唯美主义-其他
  • tag:SD 仙道彰
  • 发布时间:2016-12-10 22: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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