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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Synopsis

仙道一向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仙道一向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是眼前的情景的也让他后悔出门前还是应该看看黄历,如果不是今天不宜出门,这么多倒霉的事为什么一件一件都能让他赶个正着。当然,如果河田在此,一定会肯定的告诉他,因为他天生就是个祸水。河田不在,自然也没人给他解答这个问题了。顶着一头问号,仙道用探询的目光看看对面的紫电青芒,想知道他对现在这个局面有什么看法,但是即使不脱下那顶纱帽,仙道也完全想象得出来此刻那人一脸等着自己拿主意的表情。

 

求人不如靠自己,尤其是面对紫电青芒这样的人。船身因为进了水已经一侧没入了水中,速度之快令仙道没时间多考虑,他轻轻一跳,站在了刚刚那块肇事的礁石上,脚底先踏实了,再做其它打算。

 

“你过来吧。”他向紫电青芒招了招手,后者有些犹豫,礁石的面积实在太小,想都站上去,两个人非得紧紧的贴在一起不可。他独来独往惯了,这情景他想想都头皮发麻。就这么耽搁了一会儿,喀嚓一声,卡在礁石上的船体因为吃水太多断成两截,好在紫电青芒反应机敏,脚尖一点在空中一个轻巧的旋身,落在还勉强露在水面上的篷船顶上。

 

仙道心里一声喝彩,虽然紫电青芒这个人傲慢自大不懂人情,但是就显露的这一手来看,确实也有他狂傲的资本。但是武功再高,也没有一步可到的第二个落脚点,紫电青芒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仙道看出他心里的想法,这么危急的当口,还居然起了逗弄之心。果然,当他好整以暇的让嘴角的高度扬起没半刻,一个气急败坏的黑影就直朝着他扑了过来,来势汹汹,大有把他撞下礁石的意思。仙道哈哈一笑,飞身闪过,随即转身推向紫电青芒的背心,紫电青芒还未站稳只得拔地而起躲过这招,礁石就又回到仙道的脚下。紫电青芒大不甘心,半空一记破云手直击过来。滔滔江水中这方寸礁石之上,两个人施展起五花八门的拳脚功夫斗了起来。起初紫电青芒还是因为仙道那个可恶的笑容起了教训之心,到了后来发现居然一点也占不到上风而收敛了怒气,毫无保留的将所学尽展开来,斗了一柱香的时间,两个人堪堪打个平手,心里都对对方有了惺惺相惜之意。

 

“你是湘北门下吧?”仙道突然问道。

 

紫电青芒哼了一声,对决之间虽然招式没分出胜负,但是门派先被人知道清楚,而自己却对对方武功来历一无所知,这基本就等于输了。不服气的提气凝神再战,湘北的武功本来就以速度见长,使在紫电青芒手中更是如同疾风暴雨一般毫无间隙。仙道却不慌不忙,无视扑面而来的各种纷复繁杂的招数,看似不经意却往往占住了先机,让紫电青芒的招式不得不半途而废,徒然消耗内力。这样又斗了小半个时辰,紫电青芒的额头已经开始滴下汗来,却还是没能让仙道让出礁石。

 

耳听着紫电青芒越来越不平稳的呼吸声,仙道暗笑一下,这个小子真是好胜,都累成这样了还不肯认输。其实他也知道自己高出那一筹,也是因为对湘北武功比较熟悉,若不然也没什么绝对胜算。既然看似自己占了便宜,还是见好就收吧。所以当紫电青芒的拳头又至面门之时,仙道使了一个绞字诀,用衣袖卷了紫电青芒的手臂,同时大喝一声:“停!”紫电青芒一招被制,另一只手化拳为指本来要锁住仙道的喉咙,听仙道一声喊停,又没有闪避的意思,只能急速收力。这一收力,身子就只能跟随那只被卷住的手臂一起扑到仙道怀里,另一只手臂为了维持平衡,只能抱住了仙道的肩膀。再次使用了千斤坠的功夫,仙道的身体顶住了紫电青芒的冲力,稳稳的支住了两个人的身体。不过有前车之鉴,他还是机警的一侧头,这次终于避开了那又宽又硬的帽檐。

 

比起上一次,两个人此刻可说是一点距离也没有了,甚至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因为仙道侧过了头,紫电青芒的下颌刚好抵在仙道的脖颈上,如果此人有时经过,看到的就是两个高挑的青年标准的情人式拥抱了。

 

“哈哈……”一向风轻云淡的仙道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要知道停手后是这种结果,他一定会再想个更完美的办法来。好在紫电青芒不是很介意,等仙道一松开衣袖,就不动声色的站直身子,最大限度的和仙道拉开了一些距离。

 

“白痴……下次一定会打败你。”虽然还含着些许打得没能尽兴的怒意,却没有丝毫的厌恶之情。他也知道仙道是好心让他也有个落脚之处,事实上刚刚那一场恶斗,如果不是那个结果就一定是某人被打下水,而这个某人,紫电青芒很清楚,多半是自己。不服气归不服气,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啊?想打败我,那你可要多多努力了。”仙道嘴上不肯吃亏,惹来紫电青芒闪电般的回头怒视。仙道措手不及,眼见那个可怕的帽檐直冲过来,本能一躲,脚下却是踩在礁石湿滑的边缘,于是扑通一声掉下了水。

 

仙道觉得这下丢脸丢大了,一个高手竟然连续遭了三次帽檐的暗算,尤其是他浮出水面的时候,紫电青芒就蹲在礁石上看着他的样子,让他极为不爽,手一扬,一股水浪击向紫电青芒。他人在水里,又是赌气出手,力道也不会大到哪儿去,被紫电青芒从容的挡了下来。

 

“呐……”紫电青芒不记仇的伸手过来,仙道本想就势把他拉下水算是报复,但是一想毕竟是自己言语挑逗在前,没理由责怪别人,也就打消了害人的念头,就承了他的好意,拉着他的手爬上礁石,他也不站起来,就坐在礁石边上整理着湿淋淋的自己。一个晚上两次变落汤鸡,要不是身板硬朗非得伤风不可。不提这伤风二字尤可,一提起来他立刻结结实实的打了两个喷嚏,虽说是习武之人,但此刻江风凛冽吹到身上也颇觉寒冷。突然觉得肩上一暖,一件黑色长衫搭在了身上,是紫电青芒的。仙道仰头看去,脸上浮现一个大大的笑容表示感谢,后者不耐烦的把头转向别的地方,不知道是还不习惯自己这种关心别人的行为,或者仅仅是觉得仙道的笑容令他感觉那么不自在。

 

默默的运功,将内力缓缓送入四肢百骸中,很快就驱走了身上的凉意,连湿湿的衣服都变得半干了,仙道慢慢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向着铺碎一片月光的江面眺望着。

 

“紫电青芒……”

 

“流川枫。紫电青芒是我的剑。”仙道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冷酷得象冰块,说话都是能省一个字绝不多说半个字的家伙会先自报家门,而且会有这么一个很有诗情画意的名字。

 

“其实……紫电青芒这个名字也不错。”仙道还是觉得紫电青芒更适合锐利冰冷的这个人,流川枫美则美矣,就是和名字的主人不搭调。

 

“流川枫!”对方又强调了一遍。

 

“好吧,流川枫。”仙道倒不会在这个问题是固执己见,毕竟名字是人家的。

 

“仙道彰。”他笑咪咪的伸手过去,紫电青芒头也不回,只是伸手随便在那只手上打了一下,算是接纳了仙道的好意。

 

“好凶。”仙道甩了甩被拍得有些发红的手掌,本想搞好关系的举动致使自己遭受皮肉之痛,这流川枫真不是好相处的人。

 

“流川,要摆脱困境就我有两个高明的办法,你要不要听?”

 

“说。”

 

“一是我们就等在这里,直到有船来搭我们一程。不过,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于是招来白眼一个,分明在说,这是什么高明的办法,不是守株待兔就是坐以待毙。

 

“另一个,就是我们踏水过去,此处离岸大概有个两三里,不过中途力竭的话会掉下水去。你别担心,我水性不错,能把你救上岸的。”

 

这次招来的就是怒视了,随即再没有二话,黑色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对岸冲去。

 

“哎……真是开不得玩笑。”仙道叹了口气,纵身一跃,追了上去。他虽是后出发,但没几步已经追上了流川,本想和流川继续聊聊天打发时间,流川却更加快了步伐,就是不让仙道超过自己。

 

“什么都要比,真是好胜之人。”仙道一副看淡胜负的老成口气评价着,可自己脚下也越来越快,不肯落下一步。说到底,他也不是个随便就会认输之人。他自习武之后,除了两位师兄就鲜有敌手,牧虽厉害但仙道宁愿和他一起比肩同游,却不会与他争强好胜,只有流川激起了他隐藏在心底的少年心性,让他沉浸在事事都要较个真比出高低的乐趣中。

 

大约行了有2里路,岸边的山崖树木都已历历在目,流川的速度已减慢下来,感觉已是力不从心。斜眼看看身边的那个家伙,虽然也在微微喘息,但眼神清亮,眉梢含笑的样子,依然那么轻松。这让流川颇为不爽,但再提气也快不过仙道半步,流川心下懊恼,他可不想输。心中一动,背上之剑脱鞘而出,在水面上划出一道水痕。仙道觉得脚底一滞,流川又超前了几尺,仙道一愣,随即明白流川是阻挡他的步子。

 

“这倒也不失一个取胜的办法。”仙道为避开水中剑气,拔身向上,逍遥出手也划向水面,借着水的反弹之力追上了流川。两人之前比拳脚,比轻功,如今真正比到了剑法。到底仙道内力更深一层,最后一剑眼看就先到了岸边,流川求胜心切,一招“秋水无极”,凌厉的剑气直追仙道的背心,仙道似乎愕然,为免受伤更兼心头莫名火气,横剑挡下此招后,不客气的一招推波助澜,将自身内力顺势加给流川,流川的身体失去控制,竟然急速撞向岸边一处山壁。

 

招数一出仙道就后悔了,即使流川对他下狠手在前,他也并不想就此伤了他,提气就追了过去。眼见要正面撞在石头上,流川运功直至手臂,紫电青芒剑映着寒冷的月光,轰然刺入了山壁之中,免去了撞山的危险。仙道总算松了口气。但由于这一剑含有流川自身的内力和仙道的内力,力量强悍到一面山壁都在摇晃,几块巨石竟然被震了下来,兜头向流川砸去。仙道飞起逍遥将一块巨石击碎,但另一块巨石却来不及同样处理,流川的剑仍然插在山壁之上不能立时拔出。

 

“糟了。”仙道后悔得要命,流川喝了一声,手臂回撤,自紫电青芒剑中又抽出一把长剑,回身一斩,将巨石斩成两半。原来紫电青芒本是双剑,外者名为紫电,内者名为青芒,流川平日对敌,不到万不得已,从不现出双剑。仙道跑了过来,见流川并没有受伤,常常的舒了口气。二师兄常常教导说凡事只执着于胜负有害无利,果然教诲得对。

 

“抱歉啊,流川……”他刚想开口,却被流川冷冷打断。

 

“是我袭你在前。”

 

“我不该……”

 

“仙道,下次我一定会打败你。”

 

“唉”,仙道无奈的笑了笑。以这种倔强脾气,想打败谁都是可能的,只是……

 

“是吗?那你可要好好努力,不然你下次还得败给我。”

 

挑衅的话换来更加挑衅的回答,仙道笑了起来,他自己也是个骄傲至极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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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星将军,陛下已经喝了药,准备就寝了。说诸星将军若非军情大事,还请明日早朝再议。”传话的太监怜悯的看着冒着雨在内宫门外等候的大将军,这么晚还要有事启奏,这不是明摆着要碰壁吗?顺德帝刚刚在宠妃的照料下上了床,就算是军情大事也决不会从温柔乡爬起来的。

 

诸星大为失望,心知面圣无望,可是又不肯就这么放弃了,左右为难之时,泽北撑着伞走了过来。顺德帝今天重新理政,要他清理大内侍卫中牧横舟的亲信,所以在宫中耽搁到这么晚才能回家,不巧正看到团团转的诸星大。

 

“诸星大人还在宫中,正好,我来送诸星大人一程吧。”他笑着对太监挥了挥手,诸星见不能再纠缠下去,只好与泽北并肩向宫门外走去。

 

“说吧,究竟何事,这么晚还必须面圣?”待确定不可能再有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泽北指了指一处可以避雨之地,示意里面讲话。

 

“是宏……越野宏明,就是使用还生莲救了三皇子的那个人,皇上还是下令大理寺去查了。我想……”

 

“你想面圣就是为他求情?”

 

诸星默然点头。泽北看了他好久,冷冷道:

 

“为人求情并非不可,但那人并非要立时处斩,你三更半夜非要把皇帝从床上叫起来,你以为他会有求必应吗?而且,诸星你心里一定也想,以军情大事的名义去见圣上也是可以的吧。”

 

诸星心中一凛,他确实有那么一刻是这么想的,不管怎么样先面了圣再说。他真的很急,就算越野不是马上就有性命之忧,他也不愿他受多一时的委屈。

 

“诸星大,你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就是欺君罔上的罪名,给自己招来祸事吗?”泽北的声音严厉起来。如今四王俱已臣服即将起事之际,最重要的兵权就掌握在诸星手中,若诸星突然出了什么意外,无疑对泽北来说是最沉重的打击。所以眼看诸星莽撞行事,泽北大为不满。

 

一道冰冷的水滴划过脖颈,诸星分不清那是溅到的雨水,还是自己的冷汗。泽北说得很对,现在想来,外一自己强行面圣,招来顺德帝的不快,自己倒霉还是小事,就恐怕会耽误了大事。只是一想到越野,他就把什么都忘了。

 

“诸星,那人是你的朋友,没有不救的道理。但事情孰轻孰重,还望你能分得清楚。不要将自己的一世英明,一生的理想,最后都断送在兄弟义气,儿女情长之上。言尽于此,望你好好思量。”

 

泽北见他一脸惶恐,也不想过多责备,最近意外叠出,让一向镇定自若的他也有些烦躁起来。

 

诸星默默施礼送他离开,心已经冰凉到底,他知道在这件事上,他也许不能指望泽北的帮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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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天威将军府,深津已在等他。

 

“半个时辰前,仙道彰的父亲仙道诚来拜访过少主。”

 

泽北点点头,见过诸星他就知道仙道诚一定会来,而且因为什么而来,他也非常确定。

 

“原来越野宏明就是仙道彰的表弟。”

 

眼皮下的情报竟然都被忽视,深津颇有些郁闷。不过如果不是生出这些是非来,这种事也没有什么知道的必要。简短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泽北却好象有些心不在焉。深津很是吃惊,在他的印象中,泽北很少会有这样的表现。

 

“深津,虽然这还生莲是圣药,但是毕竟是为了救牧绅一,皇上为何如此大动肝火非要和儿子的救命恩人过不去?难不成这里还有别的原因吗?”

 

泽北突然问道。

 

深津摇了摇头,在他看来,皇家做这种忘恩负义之事也不是第一次,应该不会有其他的原因。但泽北隐约觉得事出有因,从他跟在顺德帝这段时间来看,这个老皇帝虽然任性暴躁,但也有那么点精明,这事应该还为了别的什么。如此看来,简单求情未必能保得住越野,要了解此事究竟是针对着谁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如果真如自己猜测那样,顺德帝是有目的为之,那么他应该不会很快就杀掉越野,事情有转圜的余地。只是诸星……一想起诸星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泽北就面色严峻起来。他有预感,因为这个越野宏明,他有可能要失去一员大将,甚至会给他夺回江山这件事带来巨大的麻烦。

 

也许当初就该听深津的建议,杀掉越野。但是现在又错过时机不能为之,倘若现在越野有了闪失,诸星会很容易猜疑是泽北命人所为。诸星是四王之中对泽北最为忠诚之人,不到万不得已,泽北决不想与他的感情出现裂痕。

 

“深津,你到大理寺打探一下此案的情况,另外……派人注意一下诸星大,随时报告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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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泽北的提醒使诸星有所醒悟,第二天早朝之上,他竟然忍住没有当众提起越野一事。只是今天的早朝格外的长。由于皇帝有好几天没有亲政,大大小小等待裁决之事一一启奏上来,一个上午都还没完。诸星的表情越来越急,连站在丹陛之上的泽北都看个清清楚楚。终于挨到皇上宣布“退朝”一刻,诸星第一个窜出了大殿,向着御书房奔去。

 

好容易等着顺德帝茶也喝了,点心也吃了,衣服也换了,这才把廊檐下打转的诸星大召进了书房。一听诸星是为越野一事而来,顺德帝的表情颇不以为然。

 

“朕已将此事交与大理寺与刑部会同审理,诸星将军不必插手其中。”

 

“但此人乃是微臣举荐……”

 

一旁的泽北已经皱起眉头,诸星果然如他所料,硬是要替越野出头。

 

“诸星将军举荐此人救得绅一,此事并无做错。此人私藏还生莲,朕相信也与诸星将军无关。”顺德帝倒是念及诸星是朝廷重臣,轻描淡写的就将诸星与此事的干系脱开。可惜诸星并不感念圣恩,坚持道:

 

“微臣虽事前也不知还生莲之事,但此人毕竟应臣之情,还请陛下看在他将三皇子殿下救活的功劳上,赦免他吧。”

 

顺德帝冷冷的看着跪在面前的诸星,泽北暗暗思考若是顺德帝震怒该如何替诸星开脱,房间里一时静得让人不敢喘息。良久,顺德帝终于勉强开口道:

 

“好吧,朕就看在他救活我儿一事上,功过相抵,赦免他私藏还生莲之罪。”

 

此言一出,泽北与诸星都是一惊,诸星更是喜出望外,连忙叩谢圣恩,泽北眉毛一扬,没想到老皇帝今天如此好说话。顺德帝摆摆手,示意诸星平身,随后又道:

 

“但朕已着令大理寺审问他究竟从何得来还生莲,大理寺卿报知与朕,此人并无武功,是不可能上得雪山,从朕的五百名侍卫眼皮下将还生莲盗走的。此事是断断要搞得清楚,如若他不肯从实招出,朕一样要治他的罪。”

 

诸星一下从喜悦的云端跌落下去,想不到皇帝还会留有这一手,急忙又跪倒道:

 

“陛下……”

 

“够了,国有国法,将其功折其罪,朕已经做到了。诸星将军一力回护此人,究竟为何?如果诸星将军与此人交情匪浅,有在这里为他求情的功夫,不如让他早日说出同伙之事,朕才好从轻发落。好了,朕要回宫去了,你可以走了。”顺德帝起身就走,诸星还要讲话,被泽北严厉的眼神制止。再争下去,只能惹皇帝大发雷霆,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诸星领会,只得无奈退出书房。

 

“宏明……”无能为力的感觉就象此时那无精打采的阳光,笼罩着诸星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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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级门是分割前朝与后寝的一道大门,至此侍卫就不能再多行一步,而由太监接管皇帝的一切起居。但泽北是禁军与大内侍卫的统领,后宫安全也归他负责,因此是唯一可以伴随皇帝进入后宫的男人。加上不久前牧横舟那一场闹剧,顺德帝已经完全依赖泽北的护卫,每次都让他亲自将自己送到寝殿方罢。

 

今天却不同,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寝殿,顺德帝反而拉着泽北去游御花园下棋。泽北并非第一次陪皇帝下棋,深知皇帝的下棋的水平和仙道酿酒的水平一般烂,但是通常这个时候,会有相当重要的事情要吩咐下来。果然,刚刚布置起四角,顺德帝已经说到了正题。

 

“朕准备下诏,召回七王与六辅共同商议更换太子之事。”

 

泽北有些诧异,在牧横舟无事之前,老皇帝有这个想法还可理解,现在牧横舟已然失势,还有什么更换的必要呢?

 

“朕知道朕一旦下诏,必然会有不少人反对,甚至发生各派倾轧,所以朕要你在太子人选确定之前,严密守住皇宫,保护各位皇子的安全。”

 

“是。”泽北领命,更换太子之事关系到各个群体的利益,斗个你死我活甚至铤而走险闹个宫廷政变也未可知,老皇帝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不过这倒不是件坏事,至少每一次大的军队调动,泽北都可以趁机安插心腹,铲除异己。他的心里飞快的过了一遍太子人选,最终似乎只有牧绅一是最有可能得此位置之人。想起深津关于牧绅一身世的那段话,这个结论有点出乎意料。

 

“朕本来想将此事再拖一拖,但现在看来如不早定,朕这几个儿子恐怕一个也保不住了。唉,一个皇位,没能力坐的不择手段也要坐上去,有能力坐的又不屑一顾,人间之事果然是不如意十之八九。”顺德帝慨叹起来。

 

“诸位皇子殿下都是文武全才,都堪为太子之任,陛下不必忧虑。”泽北淡淡的说。的确,对于泽北来说,谁当太子都不关他的事,因为他根本就不想给顺德帝让位的机会。

 

顺德帝摇摇头,道:“爱卿此乃宽慰之言,朕对自己的儿子非常清楚,朕只有一个儿子有九五至尊之相,但他……但他……”言下之意似乎颇是失望,泽北却已心中有数。

 

“对了,爱卿的婚事如何?”似乎不想再讨论自己那一团乱七八糟的家务事,话锋一转,顺德帝问到了泽北身上。

 

“本已定了三日之后,但最近事务庞杂,不知能否如期。”泽北老实的说。他看诸星这个样子,十有八九是要延迟的。

 

“诸星将军,唉,少年人都是一样,虽然才华盖世,终究不知深浅。”

 

“诸星将军虽然还是少年人心性,但是用兵如神,勇猛顽强,当得起大事,不愧为朝廷栋梁。”泽北试探着顺德帝的态度。

 

“朕就是喜欢他这一点,所以力排众议,让他年纪轻轻成为本朝首席武将。只是朕只怕他会为了旁门左道之事,耽误了自己的前程。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朕也不得不忍痛割爱。爱卿你与他即将有亲家之约,朕还盼你能从中提点他一下,莫要辜负了朕的一片苦心。”

 

“臣定当尽力而为。”

 

“唉……朕可信赖的人少之又少,爱卿可算一人。若不是爱卿与诸星将军有约在先,朕本想将你招为驸马……”

 

“陛下如此厚爱,是臣三生之幸。微臣虽错过圣恩,也定当以忠孝报答陛下的恩情。”泽北见顺德帝又在试探自己,标准的谢恩之语立刻说出,使顺德帝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顺德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突然若有所思的说道:

 

“泽北爱卿,如你这般人才,若非我朝之幸,便是我朝之祸啊。”

 

这话若是旁人听到,大概已经吓得面如土色,泽北却只是微微一笑,

 

“陛下要臣做什么,臣便是什么。”

 

顺德帝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全是得意之色。泽北不动声色的盯一角悄悄围起的黑字,拈起白子,心中只是冷笑。

 

“昏君,我这一子落下,你这江山要姓什么可就是我说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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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星将军,你可不要呆的时间太长,要是被上头发现,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狱卒一边领路一边千叮咛万嘱咐,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这是天经地义,何况诸星塞给他的是20两银子,顶他好几个月的饷钱。但是这私自探狱,也是禁止之事,所以他也是想了又想,最后在诸星的恫吓和贿赂下终于选择冒上一次险。

 

“知道,知道,不会连累你的。”诸星满口应承着。经他的手送到天牢里的异国王公,朝廷叛逆多不胜数,他自己倒是第一次光临此地,东张西望之下,到处都是阴森可怖,秽气扑鼻。想到越野素来爱洁,更觉心痛如刀割。

 

七拐八拐了半天,终于在一座单人牢房前停下。

 

“是这里了。将军你可得小声点……”狱卒还在唠叨,诸星已经抓在栏杆拼命向里看,除了角落里一个隐约的白影,他什么都看不清。

 

“宏明,宏明。”他压低了声音喊着。狱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将军,我这儿有钥匙,10两银子就可以进去谈1柱香的时间。你花了20两银子可以进去说2柱香。”

 

原来这里还有明码标价,诸星怒视了他一眼,嫌他耽误自己时间。狱卒吐了吐舌头,赶紧开了门让他进去。

 

诸星直扑到那个白影身前,果然是倦缩在一堆稻草里的越野。借着昏暗的光线,可以看到白衣上斑斑的血迹。虽然之前给自己做了不少心理建设,看到此景诸星还是鼻子一酸差点流下眼泪。小心的把越野抱在自己怀里,拂开散下盖住面庞的头发,原本俊秀的脸上布着青青紫紫的伤痕。这下诸星再忍耐不住,低头吻了下去,每一道伤口,每一处血痕,最后是已经干裂的唇。外面的狱卒吓得闭上眼睛,正要蹑手蹑脚的往外走,被诸星叫住。

 

“拿一盘清水来。”

 

水很快拿来,诸星用手帕沾着清水一点点擦拭着伤口,脸上擦干净,他轻轻揭开越野胸口的衣服。已经干涸的血把衣服和伤口粘在了一起,诸星咬着牙却下不了手,于是含上清水吻着那里,希望能借此融化那个血块。

 

“别哭了……难看死了。”虽然有些吃力,但是依旧温柔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越野被胸前伤口的刺痛唤醒,看到的是已经泪流满面的诸星。

 

诸星胡乱的用手抹了一把脸,努力摆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知道,其实越野最喜欢的是自己这个表情。越野叹了口气,诸星这个勉强摆出来的笑容实在让人看了伤心。

 

“没什么……进来的人都是要这样的,我也没多什么少什么,已经不错了。”他说的是实话,那些人看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已经手下留情,至少一场拷问下来,他的筋骨都还保存完好。当然他不知道的是,仙道诚重金收买行刑之人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他们……没人欺负你吧。”诸星斜了一眼外面的狱卒,狱卒立刻苦起脸来。

 

“有诸星大将军的名头,谁敢欺负我呀。”

 

“那就好……我今天……去见了皇上……”

 

“哦?!”越野其实也不需要问结果,结果全写在诸星的脸上呢。

 

“皇上说,你救了三皇子一命,赦免了私藏还生莲之罪,只是……你要供出谁是偷盗还生莲之人方可脱罪……”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眼睛却充满了恳求。

 

“我不会说的。”越野静静的说道。

 

诸星的心沉了下去,其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越野不会牵连任何人,否则又怎么会不惜用重话赶自己走。

 

“我知道……”他喃喃自语,“换了我,也不会……”

 

他低下头,凝视着越野清清亮亮的眼睛,瞳仁里的自己竟然也是那么清澈。

 

“对不起,宏明,但是我不会放弃的,你也不要放弃我,好吗?”

 

低下头,将那句还未出口的“好”压了回去,第一次,他没有遭到的不是反抗,而是满是信任的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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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品:王道
  • 状态:完结
  • 类型:唯美主义-其他
  • tag:SD 仙道彰
  • 发布时间:2016-12-10 22:58:53

确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