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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Synopsis

当然民怨这种情景只是出现在牧的脑子里,他的皇帝老爸所能看到的只是官员们那些由曲意逢迎塑造起来的忠臣形象而已。

神奈川境内有两条大河,一条横向名为宁川,由西向东将整个神奈川分成南北两大部分。而另一条大河是南北贯通,名叫颢川。两条大河的交汇处就是繁华的南原城。海南朝顺德帝的巨大船队就在城北方60公里处缓慢前行着。

船队由一只龙船,5只大型木制舫船、12只帆船和6只官用蓬船组成。顺德帝就在龙船之上,前方有帆船开道和牵引,左右有蓬船护航。嫔妃和皇亲国戚随行大臣都在随后的肪船中。这一趟的南游规模前所未有的浩大,光是陪同人员就多达2000多人,还不算上岸上一路紧跟以保护皇帝安全的上千名神策营卫士。每到一地,就算只是稍事休息一下,也能把当地搞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一堆人的一天吃喝就要花去上万两银子,如果当地官员再为了比富逗阔,造园建景,或者四处搜罗奇珍异宝进献给皇帝博取欢心的话,上百万两银子怕也是打不住。虽然皇帝出行前装模做样的说各地官员不要兴师动众以免劳民伤财,但是哪个官员在伺候皇帝上面肯落了后,让皇帝一个不高兴而断了仕途官运。当然这些钱肯定是以“公共事业”为名直接落到当地老百姓头上,加上封河道,抓纤夫这些事,估计一趟南游下来,皇帝的庸帝之名上面还得被老百姓再加个昏字,更加惹来民怨。

 

当然民怨这种情景只是出现在牧的脑子里,他的皇帝老爸所能看到的只是官员们那些由曲意逢迎塑造起来的忠臣形象而已。

 

船队是昨天停靠在宁川的南原码头上,准备在今天早上继续南下,向平东城进发。牧此时没有和二哥牧横舟一样留在龙船之上,象往常一样给皇帝请了早安之后,他就回到自己的船上。天已经慢慢透亮了,西面望帝山的轮廓也由深转浅,直至完全恢复苍青的本色。牧就站在船上,思绪却已经轻快的上了岸,飞到了群山之中那片竹林里。

 

和张公子告别后已有半月,牧却经常在不忙的时候想起他来。他也试图去查查这位张公子的来历,但在行动之前又断然放弃。牧隐隐感觉,一旦他弄清了张公子的真面目,就多半再也不会有竹林中那样心无芥蒂的相处机会了。

 

“他现在在干什么?”牧无聊的猜测着这个闲散恬淡的年轻人怎么开始一天的隐居生活。“练功?下棋?还是在……酿一坛新酒?”这样想着,那个被他温习许多遍的张公子式的笑容不知不觉又浮现在牧的嘴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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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是牧统统猜的不对,如果不是有事在身的话,仙道此时绝对还在被窝里和周公下棋呢。天才之所以被称做天才,就是因为不需要象普通人一样刻苦就能取得骄人的成绩。仙道彰就是这样的天才,但是也因此,在堂本老师还在世的时候,因为他的懒散而对着他大摇其头,大师兄河田更是痛斥过他朽木难雕,二师兄泽北也困惑的说小彰你要是更用功一点,说不定已经超过我了。仙道却不以为意,5岁时因为意外被堂本误伤,能拣回小命来就已经是老天格外开恩,所以小小的年纪他就很乐知天命。而且虽然老师很严格,大师兄很严厉,骂归骂,实际上对他都很关怀,再加上最疼爱他的二师兄,几乎从小到大他就没受过什么委屈,自然是愈加懒散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好在他确实是个天才,虽然懒惰,课业不但没有落下,成就反而已超越河田,大有与泽北齐头并进之势。堂本曾私下里对河田说,泽北和仙道都是当世奇才,泽北严谨认真的性格使他有将一切事情做到完美的能力,而仙道的漫不经心无拘无束的性格让他虽不至达到完美,却有突破完美的能力,所以将来可能成为泽北对手的,只有仙道一人。

 

而这位被寄予无限期待的天才今天居然主动放弃了常年赖床的起居习惯,一早就坐在平东城碧月湖旁一家中等规模的客栈里,叫了一碗银丝面做早点。他看上去有点无精打采,并不是因为起早了,而是因为按照彦一所说,他在昨天夜里悄悄探访了平东太守的府邸,并没有找到弥生的下落。因为不是堂堂正正从大门来访的,他当然不能去问太守本人,只是悄悄的拦住了一个丫头,用自己最拿手的招牌微笑和一件漂亮的小玉坠套出了这府里确实有个教习太守千金的女乐师,而且在平东城里都很有名。但是她不叫弥生,而叫春樱。不过近几天突然离府,听说是回乡下老家去了。问她春樱是哪里人氏,小丫头也答不出,只说是京城口音。仙道想如果春樱真的是弥生,应该是彦一的出现让她急忙离开的。她这么千方百计藏身此地,又极力地躲着彦一,一定是有非常重要,重要到连彦一都不能知道的事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仙道觉得脑子有团解不开结,就如同这碗已经被自己搅得乱七八糟的银丝面一样。

 

正想着,一阵嘈杂的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从外面拥进了几十个官兵。鲜亮的盔甲兵服,手中的钢刀,背上的弓箭都显示出他们绝不是普通的兵士,仙道只瞄了一眼就断定这群人应该是属于专门守卫皇城的禁军-神策营,这倒不是他见多识广,因为泽北在升任皇家内廷侍卫前也曾在神策营里呆过。

 

仙道心里有数,一辈子没出过平东城,只知道老实做生意的店主还是给这群兵爷给吓坏了,哆哆嗦嗦的上前招呼。兵士们默不作声,闪开一条路,一个同样服饰的青年步了进来,和其他兵士不同,他手中并无兵器,只是腰间斜挂一炳长剑。从士兵们恭敬的神态可以看出,他是他们的头领。看着这个大有来头的人,店主更加惶恐,青年却没有常人所以为的那种军人该有的粗暴姿态,只是温和的说道:

 

“店主莫要惊慌,今天陛下的龙船要在碧月湖赏景,按照规矩,碧月湖附近的店铺住家都要接受我们的检视,查看有无可疑人物,望您配合我们搜检。”

 

仙道眉毛一挑,本来以为皇城里的御林军应该更加不可一视,想不到在这青年身上却没有半点狂妄和傲慢,如果不是那身盔甲,大概会被认为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再联想起自己那个文武双全的师兄,由此看来皇帝虽然能耐不大,身边倒是卧虎藏龙。

 

因为意外的礼遇而受宠若惊的店主殷勤地带着士兵们到后面去检查。那个青年环顾了一下店堂,目光很自然地就落在了还在不紧不慢吃面的仙道身上。想来在他眼中,仙道也不象个平凡的过客,他慢慢的走了过来。仙道也不躲避他探询的目光,微微一笑。

 

“这位兄台请早,看来应该不是本地人吧?”青年直言问道。

 

仙道点点头,据实相告:“南原人士,这次是来寻人。”

 

青年的眼睛扫视了一下仙道持筷的右手,那只手掌上并没有任何练武人常有的硬茧。但仍然有些不放心,笑道:“可寻到人?”右手随意按在桌面之上,内力一吐,由桌面传到仙道倚在桌上的手肘。竹筷应声而落,仙道皱起眉头,似乎不知为何手肘会突然麻了一下。

 

“还没……哎哟……”他有点狼狈一边甩了甩右胳膊,一边对青年咧嘴一笑:“起早了,胳膊有点抽筋,让兄台见笑了。店家,换双筷子来。”看着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这是自己搞的鬼,只是一叠声的招呼着换餐具,青年笑了一下,退开两步。

 

此时,搜查的士兵也回到店堂,报告一切如常。青年点点头道:“留下两人在此监守,其余人随我去下一家吧。”他又吩咐店主有任何可疑事物和人都要立刻向他们报告,不得隐瞒,随即带领士兵向门口走去。行了两步,他忽然又转头看着仙道,笑道:“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在下张道仙。”因为嘴里的面条还没咽下去,仙道的声音含含糊糊。

 

“在下神宗一郎,张公子如有机缘到了京城,可到神策营一叙。”青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休得瞒我”的神情,仙道心下了然,也不再伪装,坦然一笑:“神将军风采绝世,在下如能结纳,当是三生有幸。请。”

 

神不再多言,拱手一揖走了出去。

 

“这样都瞒不过他,看来遇到能人了。”仙道笑了笑,最近真是遇到不少高手,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神,还有竹林里那个不期而至的姓申名一的人。记得两年前,武林有德高望重的前辈召开了个武学大会,众多名门大派都纷纷而至,要挣出个天下第一来。河田以“开阔眼界”为名义派仙道去旁观学习,结果几天下来,仙道就无聊得回转望帝山了。那些论武论得口沫横飞的高手们,水平实在低得没法恭维。招式的名字一个比一个气势宏大,实际用处却是和花拳绣腿有一拼。河田看到他就问得了这么多武林前辈的指点,是不是对武学的思考又达到了新的境界。仙道点头说,这天下第一的位子要坐上去果然很有难度,脸皮功就练不来。河田拍拍他的脑袋说,少自大了,被你看到不过是那么一群,你看不到的人还多着呢。

 

真的是不少,而且现在一个个的都冒出来了。江湖果然是要多走走才好玩。

 

仙道心情一好,一碗面很快吃得见底,想再叫一碗,却看见店主已经指挥伙计在上门板了。看看窗外的阳光,还不到辰时,大早上的就关门停业实在是太夸张了一点。看看四周,而刚刚还有十几个客人的店堂,现在就剩下自己了。

 

“这位公子,太守刚刚派人来说,今晚皇上要在碧月湖赏月,湖边的店今儿就都不要开门做生意,免得是非。”店主又给仙道端了碗面出来。“这位公子,吃过早饭,小店也就不能留您了。出了门往北走有一家朋都客栈,价格不错,公子你可以到那里投宿。而且你要是住在那儿的上房,说不定还能听到平东第一琴师春樱姑娘为皇上演奏‘凤琴瑶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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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沉了下去,不过不是因为昼夜交替的原因,而是毫无预料的骤雨倾盆而下,将传说中的美景全部笼罩在烟色的雨幕之中。平东太守此刻的表情只能用“面如死灰”来形容,本以为此次南游是自己仕途中难得的升迁机会,如今他感觉自己的未来人生就和这凄风苦雨一样,看不到半点晴朗的前景了。欢宴仍在举行,但是无论是高高坐在宝座上懒洋洋的皇上,还是坐在下首一左一右低头喝酒的两位皇子,都不象心情很好的样子。尤其是坐在自己对面的二皇子牧横舟,已经显得颇不耐烦。当初他特意花了重金疏通了二皇子身边的人,才使这次南游的终点放在碧月湖。如今皇亲贵戚加上一大群大名说给太守听都是如雷贯耳的人物们都来了,连个月亮的影子都没有,所有人只能就着雨声喝闷酒,实在扫兴至极。皇上自然不会和不给面子的老天算帐,但是迁怒到别人身上还是很容易的事,想到这儿太守自己都恨不得投湖自杀算了。

 

在这个念头在太守心里转了第三圈,并且大有立刻付诸行动的时刻,牧横舟突然将酒杯重重放下,太守的心一哆嗦,以为一向以专横刻薄闻名的二皇子就要开始兴师问罪了,手一晃,将茶杯的盖子掀翻在地。牧横舟对他怒视一眼,却没有开口,反而以指抵唇示意他不要出声,做出一副侧而倾听的样子。太守莫名其妙,其他人见二皇子举动怪异,也都止住无意义的闲谈,凝神屏息。

 

单调的雨声中竟然传来淙淙的琴声,一开始还是若隐若无,渐渐的已能分辨旋律。雨声弱,则琴音柔和,雨声强,则琴声激越。雨声和琴声纠缠在一起,不是相抗,反而相成,演奏出从未听过的一首琴曲。众人心驰神摇,谁也不肯出声搅扰琴音,直到一曲终了,袅袅余音消散开去,依旧有恋恋不舍之感。

 

“好,真是琴艺高手。”自认为最精通音律的牧横舟拍案大赞,而刚才半梦半醒的老皇帝也在颔首,众人于是也交口称道起来。最喜不自胜的就是平东太守,刚刚因为天公不做美而急得乱了心神,早就忘了他安排在湖边沁音亭的乐师春樱。本来准备开宴之后,他就给春樱指示,为宴会奏琴。大概是春樱久久不能等到他的回音,擅自决定开始演奏,这个擅自决定还真是救了太守的命,而且看样子还不止救了他的命而已。

 

“江南果然人杰地灵,连平东这个小地方都居然有这么高明的琴者。太守,可知是何人吗?”顺德帝难得对音乐有兴致的问道。

 

“啊,这是臣下府中的乐师春樱姑娘,今日臣下特意叫她来为宴会奏琴助兴,能得陛下和殿下的赏识,是她求之不得的福气。”太守嘴上谦逊,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是太守家的春樱姑娘吗?能弹得如此一手好琴,想必必是不俗之人。太守何不请她上船,再与父皇演奏一曲,弹得好,当会重重赏赐。”牧横舟一脸兴致冲冲的样子,他酷爱附庸风雅,尤其在能使自己成为佳话中的主角这件事上更加用心。周围之人都知他爱好,于是跟着起哄附和道:“是啊是啊,昔日伯牙子期高山流水觅知音,如今碧月湖上春樱姑娘鸣琴引来二皇子殿下这个知音,真是不输古人的风雅之事。”

 

“皇兄,此事不妥。”牧绅一皱起眉头,他是负责此行安全之人。能上龙船之人都是经过斟选,其余人一律不得靠近龙船。牧横舟随便就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上船,有违全力保障皇帝安全的原则,他自然持反对态度。更何况刚刚听到琴声,能让琴音穿透呼啸的风雨,似乎不是仅仅琴艺高超就能做到的。那人留在岸上不成威胁,如若上船,牧有些不安。但牧横舟根本不与理会,反而嘲笑道:“不过是一个奏琴的姑娘家,又是太守家里的人,也算知根知底。怎会对父皇有不敬之举?还是三弟已经小心谨慎到连女人都怕了?”

 

牧绅一冷冷答道:“世事难料,父皇的安全于我来说本来就最重要,何况这也是皇家的规矩。”

 

两位皇子意见相歧,太守呆在中间,一只已经抬起的脚不知道是该迈出还是收回,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绅一,横舟,你们不必争执,让她上来吧。”连闷酒都喝了个八成醉的顺德帝看着两个互不相让的儿子吩咐道。只要是玩,他一般都是站在牧横舟一边的。牧横舟得意的瞥了弟弟一眼,牧绅一却转过头看了一眼站在顺德帝附近的带刀侍卫泽北荣治。泽北微一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牧绅一又走到门口,吩咐一个随船女官,搜查一下上船之春樱,可疑的事物都不要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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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会儿,太守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个抱琴的青衣女子进入舱内。女子的年纪只在二十上下,肤如凝脂,眉似远黛,墨色的青丝挽成个朴素的发髻,系了一根金色丝绦,又斜插一只玉色长簪。虽然丰姿绰约,却不象江南女孩那样轻灵甜美,反而颇象京城大家闺秀一般一身雍容高贵之气。经过的牧绅一的时候,她看到牧不客气地盯着她,连忙垂下眼帘。听太守说这是三皇子,她默默的深施一礼。牧心里有点疑惑,他敢肯定他没见过这个女子,但是居然有似曾相识之感。女官在一旁说已经检查过了,此女身上并没有任何可疑之物。牧点头放行,待他看到女子进如舱内的背影,才突然想起半个月前,在开满玉兰花的长堤之上那个背影。

 

“原来是她。”

 

萦绕在牧绅一的脑子里的,只是春樱的背影,但是对于舱内其他人来说,让他们一时张口结舌的是春樱的容貌。虽然之前就猜测能弹出一手好琴的必定容貌不差,但是春樱的美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对于赞美的目光,春樱始终淡淡的,倒是太守一脸得意之色。半年前他为了讨好未来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牧横舟,以给女儿寻找老师为由延揽琴艺高超之人,没想到主动上门春樱不但是琴弹得无比出众,还是个大美女。要不是为了自己的长期投资计划,他肯定会把这个美人留给自己的。他看到牧横舟一脸心搔难痒的表情,更加确定这次的宝可是押对了。

 

“民女春樱叩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春樱将琴放在一边,附身跪倒。她并不象大多数初次见到皇帝的人一样惶恐。顺德帝摆摆手道平身。一旁的牧横舟起身道:“父皇,碧月湖因何而得名,儿臣今天总算知道了。”

 

众人不解,顺德帝笑道:“横舟又有什么见地了?”

 

牧横舟道:“碧月就是闭月,春樱姑娘这闭月羞花之容,映照在湖水之上,连明月都要羞得躲起来了。怪道今天只是下雨呢?”他自以为是的解释了一通,顺德帝捋须点头,大有赞赏之意,底下群臣更是鼓掌叫好,说二皇子果然是才思巧致,千古风流第一人。

 

春樱只是淡淡的对牧横舟略一恭身,“殿下赞谬了。”

 

牧横舟拍掌大笑,“春樱姑娘如此风采,当之无愧,碧月湖不然就从今天起改成闭月湖吧。对了,不知姑娘刚刚弹奏的是哪首曲子?”

 

“回殿下,是一支听雨燕。平东这里多雨,民女看见雨中的燕子,有感而发所写一只曲子,殿下的琴艺闻名天下,倒是让殿下见笑了。”

 

牧横舟一听自己的大名连一名普通女子都知晓,心情更加舒畅,连忙让人设座在自己的旁边。“春樱姑娘还会弹什么曲子?”

 

“民女自幼学了不少曲子,最近学的一支是冷月疏桐。”

 

牧横舟的笑容明显一滞,其他人却哗然起来。“冷月疏桐,那可是二皇子殿下的得意之作呀。”“二皇子殿下谱出的名曲由春樱姑娘来弹奏,真是天作之合。”

 

冷眼看着越来越肉麻恭维和肆无忌惮的调笑,牧在心里冷笑一声。什么得意之作,七年前在牧横舟的再三要求下,顺德帝在昌佑宫举办了一次琴师的比赛,牧横舟的乐师北川以冷月疏桐一曲打败天下无敌手而闻名天下。但是不久后就有传言说这首曲子其实是牧横舟所写,后来北川自杀的时候也留书说自己篡夺了二皇子的作品,只能以死谢罪等等。牧早知道自己哥哥的水平根本没有他自己吹嘘出来的那么高,他也确实得到消息说北川其实是被牧横舟给逼死的,而且死前北川毁掉了冷月疏桐的琴谱,牧横舟空有作者之名,却自己也不会弹。所以这些年一直找各种借口,从不演奏他的所谓名曲。不过既然没有人在追究北川的死,牧当然也不会为个小小的乐师出头。只是今天突然会提起这件往事,他也有些吃惊。春樱这个女子的身世,应该不会是太守所说那么简单。

 

牧横舟此刻也绝无得意之情,甚至脸上还略微有些不自然。不过在众人的一片吹捧声中,他只能硬着头皮附和。春樱从容的调了调琴,手指轻拨,一连串清冷的音符在大厅中回荡。

 

众人越听越如醉如痴,牧横舟的脸色却越来越发白。突然一声轻响,琴音戈然而止。原来琴弦居然断了。春樱突然举起琴来砸向牧横舟的脸部,牧横舟因有心事,根本没有料到,虽然及时运功抵抗,但琴来的力道太大,顿时被砸得一脸鲜血。“畜生,下地狱去吧。”端丽的嘴唇吐出最凶狠的诅咒,春樱一只手紧紧拽住想要后撤的牧横舟的领口,一手拔下玉簪直刺牧横舟的咽喉。

 

这一变故,几乎没有人反应出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瞬间已挡在皇帝前面的泽北荣治和坐在牧横舟对面的牧绅一。呼啸而来的茶杯击中了持簪的手腕,簪子飞出,手腕也应声而断,但是拉住牧横舟的手固执的不肯松开。牧飞身过去,只一握,春樱的另一只手也断了开来。牧双手一分,牧横舟被推到一堆侍卫群中,春樱则直落在舱内的空地之上。

 

“抓刺客。”直到此时,才有人慌慌张张喊了起来。

 

“保护皇上,将刺客和平东太守押起来。”牧冷静的下达命令,看得出这个刺客的目标应该只是牧横舟,如果今天自己不在这里,倒也罢了。既然在这里,他就不能眼看着自己的皇兄死于非命,不过转头看了一眼狼狈万分的牧横舟,他又有点后悔自己多事了。

 

侍卫们蜂拥过来,平东太守早就摊在地上,倒是被压在地上的春樱目光冰冷,并没有半点惊恐绝望的表情。牧大步走过去,一把拎起春樱随手点了穴道让她不能自尽,正要问话,忽然听到外面几声扑通之声,似乎有人落水。随即几道森寒的剑气劈面而来。杀招来势过快,牧为求自保,用力一推春樱,借力后跃,急撤的速度刚刚与剑气来势相同,牧来不及拔剑,又是几道剑气扑面而来,牧运起全部功力挥袖急挡,电光火石之间已连续挡下七招,第八招却怎么也闪避不开。

 

“殿下小心。”一个侍卫扑了过来,合身抱住牧,哧的一声轻响,一股热血已经喷到了牧的脸上。为他挡下杀招的侍卫已然不活。一道黑影闪入舱内,侍卫们呼喝上前围堵,黑影左手剑光一闪,几个侍卫应声倒地。黑影弯腰一捞,抱起地上的春樱冲出船去。从暗算牧到救人出去,仅仅是瞬间之事,甚至无人看清来者的面目。牧怒上心头,反手抽出佩剑,追了出去。然而刚迈一步,就听泽北喝道:“来人武功高强,众人保护三皇子安全。”这一喝令大多数还在懵懂状态中的侍卫们清醒过来,个个忠字当头,奋勇向前,反而挡住了牧的路。牧被阻了一下,赶到船头时,刺客已然带着春樱冒雨踏水向湖的另一端而去。牧飞身直上桅杆,砍断一条缆绳,用力甩出,绳索卷住春樱的脚踝,牧用力一拉,黑衣人身子一晃,两个人眼看要掉进水中。黑衣人无力可借,将春樱向上一抛,自己剑尖直指水面,剑式急发,竟在水面形成一个旋涡,借以稳住了身形。伸手欲接春樱,牧已连人带剑赶到,而且牧的剑招已经占了先机,黑衣人如若去接,手臂必然被剑气削断。黑衣人无奈收式,牧趁机将绳索用力后甩,把春樱摔回船上,众侍卫接个正着,急忙推入船舱看押起来。

 

岸上的神策营已经接到有刺客在船上行刺的消息,神宗一郎命令士兵弯弓搭箭,待刺客准备落跑时,万箭齐发将其射死。却发现牧与黑衣人居然各以踏水无痕的绝顶轻功立在水面之上,执剑相对,举起的手怎么也挥不下去。

 

雨下得越来越急,牧与黑衣人仅有几步之遥,却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孔。两个人仅交手几招,就知道对方是生平未见的强敌,出招稍有不慎就会露出破绽引来杀身之祸。

 

一阵狂风将雨幕撕成碎片,两个人的剑同时随风而动,无人能数得清弹指一刻双方共过了多少招,只能听到不绝于 的剑身相撞之声和迸出刺目的火星。牧的佩剑是闻名天下的宝剑,名为烽火。自十六岁从顺德帝手中接过,从未遇到过敌手,今天却让牧感到了自己的武功也有极限。黑衣人的剑式异常凌厉,他急于再去救人,就必须摆脱牧的缠斗,因此攻击起来毫不保留,逼得牧一步步的在水面上后退着。

 

突然龙船的船头上,两名侍卫又押着春樱出来,高声喊道:“皇上有旨,若再负隅顽抗,立斩刺客春樱于船头,赶紧放下武器投……”黑衣人一招逼得牧再退一步后,两道剑气闪电一般直击那两名侍卫,血光飞溅,人头飞到半空才喝出一个“降”字。

 

岸上神策营士兵全部看个真切,一片惊呼。神见牧与黑衣人距离过近,无法放箭,摘下盔甲,将长袍下端掖在腰带之上,准备上前援助。船舱里又闪出一道人影,一剑将黑衣人攻势断下,黑衣人借力后跃到安全距离,剑尖斜指水面,却没有再上前来。

 

众人这才看清,与牧并肩而立的是皇帝驾前带刀护卫泽北荣治。神松了口气,虽然没有知道泽北荣治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但是就神所看到的而言,不会逊于牧绅一。他们两个若是联手,相信这世上无人能够抵挡。

 

局面又陷入了僵持,众人却更加紧张,眼珠不错的盯着水面上的三个人。雨在不知不觉中减弱,牧已经能看清对方的轮廓。黑衣人身材修长,年纪应该不大,黑色的面巾藏住了大部分面容,一双清亮的眼睛直盯着自己。

 

“大胆刺客,冒犯龙颜在前,弑杀侍卫在后,还不放下武器,引颈就诛。”泽北面无表情的说出一套官场用辞,黑衣人看了他一眼,突然说道:“如果你们敢对春樱有任何折辱,那两个侍卫就是你们的下场。后会有期。”说罢剑身一甩,剑气直冲水面,激起一道水墙,身体后倾,竟是要离开此地。

 

神再次举起了手,示意士兵准备放箭。

 

“休逃。”牧与泽北同时发招,但可能是初次配合,剑气竟然在途中碰撞,消于无形,而黑衣人并没有向后逃走,当二人剑式相撞留下一个空隙之时,反而空中一折,越过两人头顶向龙船飞去。

 

“糟糕。”牧和泽北两人飞身追赶,黑衣人并未进舱,只是在船队间穿梭而行,所过之处,桅杆船帆纷纷倾塌。牧和泽北均是高手,在其中穿梭追捕还不觉吃力,苦了船上的人们,左躲右闪惊叫连连,船也被砸得左摇右摆,连人都摇下去好几个。

 

神无奈的又放下手,这箭要是发出去,只能把自己人射成刺猬,遂命令神策营兵士向刺客逃跑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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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和泽北回来复命的时候已是亥时时分,对刺客的追捕暂告失败。刺客好象早已计算好退路,很快就隐没在岸上的山丘之中。虽然已经命令神策营围住山岭,坚壁清野的搜索刺客行踪,但是牧也好,泽北也好,都知道靠他们是找不到刺客的。

 

顺德帝似乎并没有惊吓过度,至少他比一旁满脸都是药粉的二儿子要镇定多了。听了二人的追捕刺客失败的报告,他并没有严厉斥责他们,只是命令泽北加强警戒,派人查看船队的损失情况。泽北一离开,牧横舟立刻跳起来,大骂牧绅一的安全工作不得力,才会让刺客差点得手。牧懒得与他争论,只是请求顺德帝将此案交予他全权负责。牧横舟强烈反对,说要亲审女刺客,揪出幕后指使之人,全部严惩不贷。

 

看见两个儿子又唇枪舌剑起来,顺德帝摆了摆手制止更多口舌之争。

 

“绅一,此案就交给你全权负责。此案办成,你将功折罪,如若不成,该当何种惩处想必你心里有数。横舟立刻与朕从陆路返回京城。朕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牧横舟怒视弟弟一眼,气冲冲的走开。牧绅一慢吞吞跟在后面,却突然被顺德帝叫住:“绅一。”牧绅一回身看向父亲。顺德帝看了他半天,叹了口气:“你可不要让朕失望才好。”

 

牧微微一愣,不等他有所回应,顺德帝已起身在侍卫和宫女的簇拥下向后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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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经彻底停了,但乌云遮蔽着月亮,使碧月湖的夜色比以往都更深。

 

泽北并没有入睡,他以巡查为名独自在船头上度着步子。那个黑衣人会是谁他再清楚不过了,这个小子平时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发起飙来实在可怕。眺望身后船只的凄惨模样,他几乎忍不住想笑出声来。

 

“少主。”来人虽然是侍卫的模样,口中的称呼与其身份不符。泽北没有回头,只是问道:“深津,结果如何?”

 

来人以密音传送的武功说道:“此案已经交给了牧绅一。”

 

泽北微一沉吟,道:“这件事我们不必插手,先让他们两兄弟斗个你死我活再说。四王那边的事倒是要尽快联络,另外,帮我带一封信给河田雅史。”他随手一挥,一张薄纸落在深津的手中。

 

深津行了一礼,急行而去。泽北看着他的身影迅速融入了黑暗之中,微微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彰,你冲冠一怒为红颜是无所谓啦,但是你可别玩过头,让二师兄再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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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的皇帝南游,最终以刺客惊扰圣驾而告结束。行刺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天,在神策营的严密守护下,顺德帝,牧横舟和全部随行人员都改从陆路返回。只留下牧绅一和部分侍卫,在处理善后事宜后,负责押送春樱与平东前任太守前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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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品:王道
  • 状态:完结
  • 类型:唯美主义-其他
  • tag:SD 仙道彰
  • 发布时间:2016-12-10 21:41:52

确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