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一个怀着克隆胎儿的产妇还要麻烦的，当然就是一个怀着克隆胎儿的失踪产妇。人在手里多少还能有所控制，万一这姑娘手眼通天，躲起来在谁都不知道的地方真的生下一个小万俟来，该怎么办那可真是天晓得。
不过实际上，没有人能在现代社会真的失踪。
“不会是被抓去当小白鼠了吧。”方之晔说，“史上第一个克隆人孕妇什么的，听起来的确挺带劲的。”
“等她生下一个小白鼠来就一点也不带劲了。”卓頠说，“特别要是这小白鼠还长着万俟的脸。我还是需要确定一下：是古小枫亲自带她去验了DNA，还是她准备好了报告给人看？不是我故意要强调自己的本行，不过疯狂粉丝脑子特别好使和特别不好使的概率都远远高于克隆胚胎的卵子着床概率。”
“我觉得没啥差别，反正古小枫相信了。如果不是足够相信，她怎么可能跟万俟提离婚。”方之晔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现在的剧情已经变成科幻片了。最好是国家机器插手，把小白鼠拿走，然后把相关人士的记忆全都洗掉。多年后万俟在街头忽然看到年轻版的自己，走过去说：‘嘿，20岁的我，你穿越了？怎么没带上方之晔？’”
“……你很想陪他穿越吗？”
“好吧，这种美差还是交给费尚文好了。”方之晔总算吹干了头发，扑倒在床上，“不管怎么样，得先找到小白鼠姑娘。真是的，找人这种事最厉害的就是万俟了，偏偏在这种时候找不到他。”
卓頠一瞬间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方之晔万俟下午来过。不过后者已经一骨碌又爬起来，打开电脑。“所以我们有什么？快，开动你的灰色小细胞。”
“我相信古小枫不会没做过背景调查。”
“她是做过。不过她信不过我，连名字都不肯说。”方之晔说，“我是可以理解她啦，告诉我之后我说不定就会告诉你，你说不定就会告诉万俟，万俟说不定会告诉这样那样一些朋友，然后碰巧这些朋友里有那么一个会希望事情变得简单一点，于是咻地一声这姑娘就消失了——跟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区别？除了我们不会需要玩儿微妙的拼图游戏之外？”
“这姑娘一定认识个把疯狂科学家。说不定她本人就是个疯狂科学家。”
“至少她必须有办法接触到T大医学院的实验室。姑且认为就在T大好了。”
“而且不会太年轻，至少得来得及成为疯狂科学家。”卓頠说，“实际上不妨把年龄范围限定在28岁到30岁之间。‘关系不健康’那句话听起来像是某部热门电视剧的爱用台词，在我们毕业那年播出的。那时候这姑娘应该已经上大学了，高中生是没时间看八点档的。”
“为什么是30岁？”
“如果你的引述全都准确的话，古小枫对她的心态不像是对一个比自己年长的女人。”
“老实说，我觉得你对那怪胎运用你的一般化理论说不定有些冒险——不过姑且这样吧。那么外貌大概有些普通，既然古小枫在跟我提起她的时候完全没对外表做任何评价。”
“我想你需要把刚才的话调整到中等偏上。古小枫在电视台工作，她周围的人容貌都超过平均水准。”
方之晔啧了一声，一边盯着电脑一边笑得得意洋洋地说：“我身边的人容貌秒杀一切水准，我说普通其实已经在夸她了——唔，最重要的是，这姑娘怀孕四个月。”
他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移动，显示屏上无数窗口切来切去，一堆进度条在跑，哗啦啦地不断闪过无数张女生的照片。卓頠只瞄了一眼就决定自己今晚什么都没看见，因为方之晔显然已经黑进了若干数据库，正在交叉比对T大医学院学生和四个月来那城市各大医院妇产科的就诊病人名单，顺便调查一大堆的各种社交网站。
“不进三字母部门还真是浪费你了……”
“13个……真遗憾，全部已婚。我们的小白鼠姑娘想必没在婚姻状态内吧。”
“这倒没错。不过她也有可能请私人医生，或者在私人诊所看病的。”
方之晔抱着枕头想了一会儿，“那么，T大医学院姿色平凡的女生……”
“你是说几乎全员么？”
“姿色平凡、到现在还没有结婚、目前怀孕、疯狂科学家。一个个子集交起来，就不是全员了。”方之晔笑嘻嘻地把显示屏转向卓頠的方向，“幸好我们的对象是女生，女生一定会有一些爱讲八卦的朋友，而爱讲八卦的朋友们总能互相认识。感谢伟大的社交网络，时代进步了，我们不需要当黑客就可以窥尽世间隐私。”
屏幕上是某个社交网站上的一个个人主页，照片上的女生容貌普通，戴着玳瑁边眼镜，对着镜头笑得有点神经质。旁边的个人简介显示她29岁，T大医学院博士后在站，最后一条更新在三个月前，只有三个字：成功了！！！
“我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希望不特定的多数人看到自己的日记。”卓頠弯下腰来，检查那女孩子之前的日志，“我觉得就是她。但我们现在能怎么办呢？”
“我们大概到此为止了。不过有人多半有办法。”
“所以我们还是……”
“对。”
费尚文马上就接了电话，听起来语气平静，神志清醒，既没有醉，也没有困。不过这消息果然够劲爆，小费的反应比卓頠还要大，虽然没有打断方之晔的叙述，其间却发出了各种“喔哇诶唔”的声音。等到方之晔说到告一段落，表示“来你可以发表意见了”之后，更是直接不给面子的爆笑出来，捶胸顿足长达半分钟。
“……好吧，快点说你还知道什么内情。”
“等一下我把眼泪擦一擦……”费尚文喘着气说，“不行了，我好想看万俟知道这消息的表情——啊啊啊，我的腹肌。”
“限你三句话之内说明白。快点。”
“不用不用，一句话就行——万俟那会儿答应了捐细胞，不过那天他有事，所以捐细胞的人——哎哟喂我真的快要笑到不行了就算以我伟大的想象力也没有想到真相竟然是这么扯淡——咳，是我。”
“……所以你们已经到了同生死共血肉的阶段了是吗？”
“一切为了科学！”小费神气活现地喊口号，“所以那姑娘不管拿出什么样的真报告来，都肯定是假的。”
“而且她本人肯定深信不疑，因为对比组是细胞银行里的‘万俟’DNA。”
“Bingo。”
“那么就只有一个问题。”方之晔说，“你真的觉得好笑吗？万俟没有被克隆，这固然不错，不过也只是把被克隆的对象换成了你而已。你本人喔。”
小费难得地语塞了几秒钟。“是哦。”他说，“成为科学史的一页，说不定还是法律史的一页。感觉好像也不那么美妙。”
“要我把之前吓唬古小枫的话再说一遍么……”
“不了，谢谢。”费尚文说，“我要去打几个电话，试试看能不能把这位疯狂科学家姑娘挖出来，然后再准备一大堆的起诉书给她。让我成为法律史的一页，却偏偏是以当事人的身份，这简直太没劲了，不可原谅——啊，不过这次轮到我去请叶师来代理我。万岁，机会难得。”
看来“万俟你真上道”，不过是因为可以与恩师较量的感激而已。
他好像忽然又充满了斗志，不再是晚餐半醉时那个有点颓废的费尚文。卓頠听着放心了一点，不过还是在心里记了一笔，找时间要跟他谈谈。至于离婚官司，既然整件离婚官司的基础就是一个小万俟，它变成小小费之后，这件事当然必须一笔勾销。
只不过，“古小枫的收视率怎么办？”
费尚文在那边，显然是苦笑。
“事情变成这样，收视率是不会有问题的……方之晔一定知道她会怎么做。我么……我实在不想亲口说出来。”
卓頠看了看方之晔，后者正把脸埋在枕头里无声的狂笑。他叹了口气，终于也开始好奇万俟那时候的脸色。
希望他这时候没在打喷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