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ynopsis

Growing up, and solitariness.

3.


赦生躺在自己鋪的床上,睡不太著。平常這個時候他都早已入睡,他生活一向很規律,可能是太久沒睡這張床,有點生份了。

他聽到襲滅天來房間裡傳出來的聲音,一些細微的鍵盤聲、走動聲、翻書頁聲,就像過去一樣,每每他上床睡覺時,襲滅天來往往都還在房裡從事一些靜態活動。他想著,跟襲滅天來一起生活這麼多年,他連襲滅天來慣常就寢的時間都不知道,只知道該是比他晚得多。

第二天早上他從房間出來的時候,廚房裡已經有聲響。他走過去,見襲滅天來正在燒熱開水。

「起來了?等等我去買早點。」他的老師沒有回頭,淡淡這麼說。

他安靜了一會兒,開口說:「我去。」

襲滅天來回頭瞥他一眼,點點頭。

他出門去買了燒餅油條跟豆漿回來,這附近也就那麼一家在賣早點,如果要吃西式三明治,得走到更遠靠近學校那一帶。以前他上小學與中學時,都是吃過早飯才出門。也許是簡單的吐司麵包夾鮪魚之類的餡料,也許是蒸熱的冷凍包子或是煎過的蛋餅,也許是麥片穀物,搭配牛奶、豆漿、米漿之類。他比較小的時候是襲滅天來從冰箱拿出鮮奶或其他飲品往他與吞佛的杯子裡倒,後來倒飲料的人變成吞佛,吞佛離開後,則是他自己從冰箱取出飲品自己倒在自己的杯子裡。

襲滅天來不跟他們一起吃早餐,總是坐在客廳喝早茶。

襲滅天來不吃甜食也不喝甜的飲料,所以他給襲滅天來買的是鹹豆漿,不加辣油。在他記憶中,襲滅天來飲食偏清淡,所以通常不喜歡外食。

回去的路上,他想著,襲滅天來那樣一個男人,要怎樣多彩多姿的日子應該都是可以的,卻選擇過著隱士的生活。他沒有覺得那樣不好,他只是不懂。就工作以來在商場上見過的,那個年紀的男人,對於過日子的喜好好像都與他的老師大相逕庭。

連旱魃的度日方式都比襲滅天來更濃彩一些,旱魃已經是不注重享受的,但是商場上的鬥爭、權謀、財富、地位、應酬需要或是點綴生活的酒跟女人,還是增添了顏色。

以前他沒有真正去思考過,現在,他覺得他一點也不瞭解他的老師。

他回去的時候,屋子裡響著他很陌生的東方古典音樂,音量不大,只是一種背景。應該不是襲滅天來現在才有這種嗜好,而是以前總是在他不在的時候進行。

一起吃早點時,他與他的老師都很安靜,沒怎麼交談。他覺得很平靜,覺得這樣很好,襲滅天來沒有問他任何事,沒有提起他母親、他的工作,也沒有說自己要搬去那城市的事,這種種、種種。

以前同桌吃晚飯的時候,襲滅天來也從不問他與吞佛學校的事。並沒有飯桌上不准說話這種規矩,如果他們要講,襲滅天來是不會制止的。只是講的那個人,通常是吞佛而不是他,除非他想到有什麼費用要繳、或是有什麼單子要襲滅天來簽名。

吃過早點,他隨襲滅天來進去襲滅天來的房間,把為數眾多的書本放進紙箱。裝書本的紙箱比他在客廳看到的那種小。他很少進來這個大房間,雖然襲滅天來好像從來也不關門,總覺得這裡瀰漫著一種他所不屬於的沉靜。

「一層一層,按順序放進去。」

他沒有吭聲,默默按照襲滅天來的指示把書本整齊地放入紙箱。他沒有特意想觀察襲滅天來讀的是哪些書,他所正收拾的這些,照書名來看應該都不是什麼輕鬆小說。他很快速地收著,幾乎有些刻意不去注意那是些什麼書。

襲滅天來站在另一座書櫃前,沒在做什麼。或許不是像襲滅天來這種特別會浪費時間的性格,也沒辦法安於這樣平淡如水的生活。他回到這裡,覺得連時間的流動都變慢了。

他幾乎裝滿一半時,襲滅天來才過來一起收。長長的灰髮雖然撥到身後,還是有幾縷垂落到前面來,摩娑著紙箱的邊緣。

房間裡暗銅色的老電扇在早上還不太熾熱的光線中穩定地旋轉,送來微微流動的風。

他聞到襲滅天來身上的氣息,很難形容,不能算是什麼具體的味道,也許可以稱為一種乾淨的成熟男人氣味,與旱魃不一樣,與他更不同。比起那些書,這種看不到摸不到的官感,給他更直接更真實的感受,對於他的老師。忽然有點領悟,為什麼要用「味道」來形容一個人給別人的感覺。

封箱的時候,襲滅天來按著紙箱蓋片,他用膠帶黏住封口,拿美工刀割斷。貼第二層膠帶時,不需要按住紙箱,所以襲滅天來便閒閒坐在旁邊看,也沒去做別的事。

封好之後,襲滅天來用黑色油性筆在紙箱上寫上「書房 004」,要他把紙箱堆放在角落,與另外三個已經封好的箱子一起。

「我明天要出差去M國。」他忽然說。

襲滅天來看了看他,說:「你一個人去?」

他搖頭:「跟老闆去。」

「幾點要走?」

「早上六點。」

「嗯,明早我送你去車站。」

他本想說,不用了,我自己叫計程車,不知為何最後卻沒有開口。

他向來不喜歡麻煩別人,甚至是自己的母親,可是,好像不包括襲滅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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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ne 【回复】 2016-12-15 13:44:24

哦哦哦,这段换老大苏了。(捧脸)。以及我好喜欢这句闲笔:房間裡暗銅色的老電扇在早上還不太熾熱的光線中穩定地旋轉,送來微微流動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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