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ynopsis
For a man who loves butterflies.
為了保護鉅量且重要的資料,所裡的主資料庫是不與外界網路連結的,也就是說,無法從其他地方連到那套系統。
他把所有可能用得上的畫面、訊息一一儲存下來以便讓那人可以判斷到底是哪裡出問題,這花了他好幾小時。
他開車經過那條依山傍海的路,沒有那種自己曾經在這裡出過重大意外的真實感,彷彿只是聽過一件相關的傳聞,而不是親身經歷過。
他到達的時候是下午四時許,那人正在泡茶。
那人偏好的是中式功夫茶,發懶不想自己泡時,味蕾就得退而求其次,這種時候,那人會要女孩泡一杯蓋碗茶,表情似乎也總是顯得還滿意。
他想著,曾經去學過一段時間的茶藝,反而這段時間沒有練習。話說回來,身邊沒有愛喝茶的人,自然也就沒有勤奮泡茶的熱情。
在他感覺,那人對於飲食並不算是挑剔,興致來的時候稱得上講究,不過也常有意興闌珊顯得凡事無所謂的情況。
那人對於西式茶品沒有興趣,也沒見過那人喝咖啡。
他入座的時候,把一盒仔細挑選的點心放在桌上,他不確定那人是否會喜歡,但總覺得不應該空手而來。
「你客套了,而且討好的對象還不是我。」那人看了看那盒點心。
「老師說笑了。」他看那人故作無奈的表情有點想笑,停了一下,低聲說:「也許是因為好久沒來了。」
那人叫來女孩。
「這種東西好像是你會喜歡的。」
「你是叫我整盒捧走嗎?」女孩說。
「你要整盒捧走我沒意見,但這是他的心意,你總該留一塊給我嚐嚐。」
女孩瞪了那人一眼:「你這人就是難伺候。」
「欸,我有刁難過你嗎?」
「最好是沒有。」
女孩拿來碟子與叉子,給那人與他一人分了塊點心,其餘全部拿走。身為主人的那人既然一副女僕最大的態度,他當然也沒有任何異議。
「你出公差來跟我喝茶,可見不是什麼小bug。」
「這,我也不敢說是不是系統本身出問題。」他把筆電拿出來,將系統顯示密碼被修改過的記錄展示給那人看。
「相關訊息畫面我都存下來了,您直接按往下就可以。」
那人接過來看了一會兒,然後把筆電還他。
「您的看法是?」
「看起來不像系統出狀況,但這只是看起來而已。其實檢驗是不是系統出錯的方法,你完全清楚不是嗎?」
「這........」
「收齊六個密碼段測試看看就知道密碼是否確實被改過,但是實行上有困難,因為密碼段分別握在六個人手裡,要聚集這六個人一同輸入密碼肯定不容易。能夠被選為密碼段持有人,來頭應該不小,站在你上司的立場,沒事絕對不想去勞動這六位。」
「是的。」他承認。
「但其實還有另個方法。」那人慢慢說到這裡就閉上了嘴,沒有說完的打算。
他看了看那人,一面思索一面說出自己的想法:
「從那六位那裡各自拷貝密碼段收齊,完成測試之後,無論結果如何都重新設定密碼,密碼由系統直接分割提供,這點不會有問題,但這仍然要那六位親自到所裡重新領取密碼段。」他停了停:「理論上這比前一種方式可行的,因為他們可以在各自方便的時間來領取密碼段,但需要有夠強的理由說服所裡。現在問題就是,密碼如果真的被修改,是怎麼做到的?為什麼要這麼做?」
「如果你提供不了足夠有力的說詞,就說服不了你上司同意進行測試。」
「對。」他說:「因為,沒有任何跡象顯示資料已經被盜。」
「所以認定是系統有問題是最簡單輕鬆的選項。」
他沒有出聲,算是默認。
雖然他個人並不認為這件事應該等閒視之,但高層對於追究這件事並不積極,畢竟尚無實質損害,何況現在系統維護的負責人並不是他,事情要怎樣處理、處理到怎樣的程度,職權上他也無權過問。
那人嘆了口氣:「這有點像是推理小說的猜謎了,一一列舉出所有可能性,但如果不能印證有什麼用呢?至於推測可能性,這不需要我,你自己就辦得到不是嗎?」
「但我還是希望聽聽老師的看法。」
「好吧!既然你都專程來了。」
「以系統本身並無出錯為前提的話,要修改密碼,其實只有兩個可能,也就是密碼段持有人是主動還是被動提供所持有的密碼段。這六個人合謀的可能性在我看來微乎其微,所以最可能的就是有人處心積慮從這六人取得密碼段。」
「雖然實行上不容易,卻並非辦不到,只是你想不通,這麼做的用意何在。」
「是。既然能取得密碼,為什麼不直接進入資料庫下載資料呢?話說回來,系統有警示設置,如果擅自下載很快就會被發現。但修改密碼到底有什麼實質效益?這是我的盲點。」
「有些破壞行為,動機是很薄弱甚至很無聊的。損人不利己的事,在這世上也是不少。」
「不能否認您這說法,但是我可能無法用這個論點說服所裡的人。」
「所以我估計關於這件事,你大概也施不上什麼力吧!你只能從我的話擷取適當的部分寫進報告,如此而已。」
「確實。」他這麼回答的時候,心中多少有些憮然。
「我也能預料我的說詞會被怎麼理解──系統開發者當然不願意承認系統會出這種問題。而最終的決斷則會是:考慮到要驗證需要花費龐大的人力物力,有鑑於並無實質損害發生,決議持續觀察。以上。」
「啊。」他微微苦笑,完全無法提出反論。
那人一手撐著下巴,饒富興味地看著他:「給點理由讓你能出公差到我這裡來,不好嗎?」
他有些困窘:「不,就私人立場來說,這當然是很好的,只是我擔心.......」
「你擔心會發生大事?有些狀況只能見招拆招。這世上不是你想做什麼、知道該做什麼就可以去做的,有的沒的阻礙多如牛毛,很多事情不到某種狀況也沒辦法去處理,即使早就有所預料也沒用。」
「嗯。」他停頓了一會兒,說:「您曾說,人生中的事如果盡在掌握也未免太過無趣。不過我倒是希望不要有太多意料之外。」
「可惜世事總是與人願違。」那人帶著淡淡的笑意如此說。
他接過那人替他添滿的茶,默然無語。
天色比平日更早開始黯淡,天邊捲起了厚重的雲層,灰灰黑黑地推積。
「要下雨了,我看等雨下完了你再走吧!」
他微微一愣:「可是還沒開始下呢.......」
「欸,遲早會下的。」
「那要是.......雨一直不停呢?」他脫口而問。
「你就留下來,不好嗎?」
他心底雪亮地明白,自己根本不想走。他的猶疑,是在拿捏分寸,因為對他來說,那人的感受比他自己的更重要。
後來,天空開始落雨,雨點很大,下得很急,不一會兒已成傾盆大雨,打在山居的窗玻璃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他隨那人搭乘升降機往谷底去,雨聲被隔離,不再聽得見,彷彿整個塵世都被留在了上面。
他再一次踏入了久違的圖書室,一切如昨,那些書、那幅畫、這一室的靜謐與氣味。但也許有他無法察覺的變化,例如說,也許多了些藏書收在他視線所不及的角落。
他想像著那人獨自在這裡消磨時光的身影,或坐或站或漫步著,在畫前、書櫃前、寫字桌前、小圓桌前,凝視、瀏覽、思索、閱讀。
他不知道除了他有什麼人來過這裡,可是這地方給他的感覺始終是一種恬靜的孤獨,縱使偶爾有人進入,也只像是涉水而過,過後不留痕跡。
他在圓桌上排起了棋局,曾經在這間屋子裡的點滴帶著如夢的色彩剪影串流般流過他腦海。他帶著幾許懷念的心情仔細排下每一粒棋子。
然後,他下了思索過千百遍的一著。
「你找到了。」那人注視著棋局,如此淡淡說道。
「那至少的一條活路嗎?」
那人抬眸,視線對上他的。
那人移開視線,執起棋子放在一個星點。
也許不是那麼肯定,但比起那時,他似乎又對那人思路了解得更深入了一些。
之後,那人的手擱在棋盤旁邊,手指輕輕點敲著桌面。
他注視著棋盤思索片刻,拿起一顆棋子,謹慎專注地落在一個點。
他抬起頭來,才發現那人注視著他而不是棋盤上的棋局。
「老師?」
「你表情凝重得好像這局棋是定生死的一樣。」
他臉上微微一熱:「不瞞您說,這段日子我一直在思考這局棋。」
「認真是好事,你認真得我都想放水了。」
「可見我今天的第二手還是下得不漂亮。」
「也不能說不漂亮吧!只是沒有出乎我意料而已。」那人慢慢說:「要出乎我意料,不容易。」
「那麼我努力至少在您的意料之中走出最好的一條路。」
「出人意表的選擇,往往不是靠理性的頭腦算計出來的。」
「而是?」
「心。人心是這世上最難揣度的東西。」
「即使是您嗎?」
「有時候。」
他注視那人的眼睛,突然有種不算領悟的領悟,也許他永遠都無法真正了解這個人。
後來雨停了,原本有些悶熱的天氣變得涼爽許多,他在那人那兒吃過了晚餐才離開。
那局棋仍然沒有下完,但他的敗勢似乎已經可以預見,最終只是差距多少的問題。
「開車小心。」
「嗯,我知道。」臨走之前,他終於說了:「老師,在我尚沒有尋得更好的棋局走法,劍擊技藝也算不上有什麼突破的時候,也仍然能來拜訪您嗎?」
「你是說沒有你覺得我會認可的理由時?」
「是。」
那人忍俊不禁笑了。
「我有表現過不歡迎你的樣子嗎?」
「當然沒有。」
「那你為什麼老是這樣戰戰兢兢問我你能不能來找我呢?」
因為,我太在乎您的想法。
有些最直指己心的思緒,他無法直接說出口。
「因為........我覺得老師骨子裡其實不喜歡被打擾。」
「唉,我不是一向很平易近人嗎?」
「也許是我想錯了。」他稍稍有些侷促,有種被看穿的感覺,雖然他說出來的也是真實的感受。
「那是你的感覺,沒有什麼對不對的。」
「可是.......」
「有人說心是最不可靠的,因為念頭每瞬每瞬都在變。不過若單以感受而論,也許有時意外準確也說不定。」
他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開口說:「有時,我好像愈聽愈抓不住您的意思。」
「但你總抓得住自己的意思。」
他思索了幾秒鐘:「總之,我會自己判斷。」
他看到那人臉上若有似無的笑意,隱約明白自己說中了正確答案。
- 作品:Ambiguous
- 状态:连载中
- 类型:同人-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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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6-12-10 17:4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