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有限]母亲

【第十站】【参赛文】

【银河有限】【钟爱华】

母亲

母亲在厨房默默的收拾着蔬菜和各种肉食，这些都是儿子和他的朋友们带来的。虽然自从儿子当上了治安局的副局长，自家的吃喝用度都不成问题，但是这年月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新鲜的食材也很难得。食物很多，今天儿子和他的朋友们走后肯定还会留下不少，可以考虑分给老邻居们。但他们会收下么？母亲不知道，自从儿子当上副局长，把家搬到这栋大房子里，那些老邻居们一次也没来过。在街上遇到了也大多对自己熟视无睹，躲不开的随意聊上两句就匆匆告辞了。以前可不是这样。

肉焯过了水，加了各种佐料，开始上锅炖。儿子一向很喜欢母亲炖的肉。
儿子从小就是个好样的，在以前住的工人区里他算个异类，工作努力，热爱运动，身体健壮。不抽烟不喝酒，夜里下班后也不会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周末除了去运动外也只是在家抱着个人终端看这看那，或是帮母亲干活。邻居家有点什么事也都愿意请他帮忙，他总是随叫随到，干得又快又好。周末时也会时常有朋友来找他，有男有女。他们总是在一起聊一些很严肃的东西：为什么896是不合理的；为什么地球是在剥削其他星球；为什么各星球的大公司都逐渐被云家族并购；为什么每个星球的人应该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而不是听命于地球……每到这个时候，母亲总是在小厨房忙碌着，想尽办法儿子和他的朋友们弄些好吃的。他和他的朋友们总是说母亲做的饭比“地球之家”餐厅的饭菜好一万倍，哪怕那时候她并不是每次都能给他们弄出令她自己满意的饭菜。

母亲开始收拾一条新鲜的菲米尔鲶鱼，这也是儿子爱吃的。
当革命爆发后母亲才知道儿子一直是县里的团委书记。虽然此前她也知道儿子和他的朋友们谈论的那些东西都是犯禁的，但她总觉得儿子还小，那只是年轻人追求知识追求上进，却从不知道儿子早就是人民党的秘密党员，领导着很多和他一样的年轻人，从不知道网上和街上张贴、散发的那些令老板们愤怒的文字很多都出自儿子的手笔。
革命后儿子更忙了，很少有时间回家。每次回家，儿子都会抢着帮母亲干活，而母亲则总是让儿子多休息，并尽力弄出他喜欢的饭菜。那个时候，无论是邻居们来串门还是街上遇到，大家都会笑着说：“您儿子真是个好样的。”还经常有人要给儿子介绍女朋友，但是儿子总是回绝：“好妈妈，我现在真的没有时间，再等几年吧。”

客厅里，儿子和他的朋友们在大声说笑，说着一些母亲不忍去听的言语。母亲用力地用松肉锤敲打着牛排，好像希望捶打牛排的声音可以盖过客厅里说笑的声音一样。
地球人的军队来了，儿子带着一批县里的男女青年参军去了。那些日子母亲总是魂不守舍，每天下班回来总是胡乱弄一口配给的食物就忙着给儿子做衣服，虽然她也不知道做好后怎么能送到儿子手上，但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稍微平和一下。
我们的军队撤退了，地球人的军队占领了这里，儿子还是没有消息。
镇子被占领2个多月后，儿子突然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来了，镇子里和他一起参军的几十个青年只回来他一个。儿子回家后没多说什么，只是告诉母亲今后不用再担惊受怕，然后就去占领军当局那里自首了。

客厅里儿子在喊没有酒了。母亲从酒窖里拿了一瓶送进客厅。客厅中空气净化器全力的工作着，但也无法驱散房间里浓重的烟味和酒味。7个人在房间里或坐或卧，桌上和地上散落着空了的酒瓶、各种干果，和一堆油腻的纸牌。儿子穿着他的黑色军服，敞着怀靠在沙发上，嘴里叼着纸烟，正在和一个上身只穿内衣的女警察调笑着。母亲把酒放在桌上就快步逃开了。
儿子自首后在网上和报纸上公开发布了悔过书，当上了警察队长。儿子的本事是有的，无论是维持治安，还是协助征集各种物资，捐税都很让地球人满意，却让从前的认识他的人都躲开了他，那些不得不和他见面的则大多是被他带人“请”走的。儿子还有几次带着治安队和地球军队一起出城去清剿游击队。后来据说有一次救了一个地球军上校的命，于是地球人提升他当了治安局的副局长。再后来，儿子就把家搬到了这栋原本属于县里中学校长的家。

母亲清洗着几颗新鲜的莴笋。虽然搬进这栋大房子以后，儿子打算安排几个女佣给母亲打下手，母亲拒绝了，她凡事喜欢亲力亲为。
今天上午，这栋大房子原来的主人，以前的中学校长被公开处决了。和老校长一起被处决的还有另外11个人，罪名都是破坏治安和从事颠覆活动。那六个人都是被公开吊死的，没有戴头套，围观者可以在现场和个人终端屏幕上看到他们痛苦而无谓的挣扎。一个接着一个，老校长是最后一个。儿子对着摄像头和人群大声说：这个老家伙毒害了很多年轻人，使他们走上歧途，对抗政府，搅得整个银河在流血，罪大恶极，没资格留下完整的尸首。而后，母亲亲眼看着儿子走到老校长身后，掏出爆裂枪打碎了老人的脑袋。老校长是儿子上中学时的班主任。

菜都做好了，母亲把菜端进餐厅。儿子和他的朋友们来到餐厅坐下，开始吃喝。母亲默默地退了出来，带上了门。
当母亲再度打开餐厅的门的时候，餐厅中的7个人都倒在了地上，都没了声息，母亲无声的哭起来……


“政委同志，我们给那位老妈妈的勋章和证书被她退回来了。她坚持她在卫国战争期间消灭了7个敌人，而不是6个。您看，是不是告诉她真相呢？毕竟，没有什么比告诉她自己的儿子是个真正的人，是牺牲在战场上更令一个母亲欣慰的了。”
“请您把勋章和证书留下，我们再考虑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