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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人造天堂
【第七站】【参赛文】
【天神降临】【人造天堂】
一封魔都来信
亲爱的老师，我经过三个月的休眠航程，已到达地球，向您报平安。选择以母星的古典大都市为论文课题，是个艰难的决定，但一周来的见闻更使我坚信，这是个正确的决定。
休眠反应和适应重力差是个痛苦的过程，适应最终也只能是相对的，作为第三代火星殖民者，身体已经特化，在地球上不能剧烈运动。但和我内心受到的文化冲击相比，就不算什么了，分离还不到一百年，两个星球的社会演进已经拉开了巨大的距离。
我选择上海作为第一个案例，是最典型的母星大都市，混合了母星各地各时期的文化。在飞船进入大气层徐徐降落的时候，我就已经能通过舷窗看到上海的轮廓，它就像一个人造的盆地，周围环绕着高耸入云的群山，盆地中间和群山之外依稀分布着绿地和低矮的聚落。
正如老师您反复强调的，宏观不等于微观的简单相加，当我亲身走进都市，详细地观察局部，从空中一瞥的印象就被重构了。
空中所见的群山是摩大天楼群，从空中看不到的是，这些楼群又分成两个或三个圈层，对应着不同的生活方式，同样“盆地”内外的低地聚落也完全不同。总之从里到外一共分成五个阶层，壁垒森严又相安无事。这和火星在艰难的早期殖民中形成的高度平等的观念，是多么地不同啊。
我们还是先从中央低地说起。这里居住着城市的精英阶层，尽量保留了这座城市三个世纪前的景观。那时母星还分成很多国家，这座城市是由西方来的入侵者创立的，很快从一个小镇成长为全地球最大的城市之一。也形成了这个城市居民独特的自我认同。
保留旧景观，可以让他们追忆并强化这段历史。他们不只保留了旧建筑，把一些新建筑装饰成旧的，还用大型投影重现旧时代的日常生活，用机器人扮演古人。穿行在这种亦真变幻的场景中，恍惚会以为穿越到三百年前。
但只要一抬头，能看见头顶的穹顶，穹顶是透明的，从太空看不见，当然不可能是古代造物，再从穹顶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楼山，就会回到现实。穹顶是为了阻挡雾霾，母星环境恶化是我们开始殖民的原因，但到现在也没有解决。
最内层的楼山也最高，居住着中产阶级。和火星一样，他们的房子也是在工厂里批量生产的，但我们是为了快速地开拓处女地，而他们是为了分配狭窄的空间。这样的房子又精美又便宜，但要有一个摆放它的位置却非常昂贵。
内层楼山建成时只是高大的框架，分隔成很多的小格，放在一个区块链系统上拍卖，每个位置成交价都不一样，影响价格的因素很多，总得来说，楼层越高，越内圈，也就是离中央低地越近，越贵。买到一个格子，就可以雇搬楼机把自己的房子插进去。
中产阶级一生的梦想就是在这个楼山上攀爬，买一个更高更内圈的格子，把老格子卖给别人。一般的贷款周期是一百年，尽管污染很重，随着生物技术的进步，人们普遍能工作到一百岁。如果还不能还清，可以转给后代，或者卖给别人。
是的，住址就决定了人们的社会地位。当然更大的梦想是在中央低地有一座固定的老房子，但只有极少人能钻过透明穹顶。
才来一个星期，遇到的每个中产者，都会殷勤地向我这个火星来客在楼山上指出他家的位置。我一度很奇怪，每次遇到的人，都正好住在眼前这栋楼上，直到实地拜访，他指的是楼山紧靠中央低地的那一面，但他家实际上在楼山的反面同样的高度，我才初步了解了他们的沟通方式。
中产圈的外面是宅人圈。住址对于宅人并没什么意义。因此宅人圈并不是活动房屋，而是建成古典的固定楼房，廉价租给宅人们。
理论上每个健康的成年人都准备成为中产阶级，但很多人并不胜任，刚开始就退出职业扶梯，或随着升迁无望陆续退出，失业超过一定年限，或者还不起贷，就搬到这里来，可以从事虚拟工作赚到维持生存的公分。
我们用脑机技术操纵太空船，这里的应用却走向另一个极端，可以让人们完全活在虚拟世界，从古典宅人中又分化出“死宅”，他们的能量和物质消耗降到最低，只需要维持大脑就可以了，相应对空间的要求也最低，只要一个休眠舱那么大，可以紧密地堆砌。
就把宅人圈又分成两个圈层，古典宅人，亦称活宅，住在小房间，和最小的活动房屋一样小，还有窗户，他们偶尔也会出来走走。我拜访了其中两个的家，非常脏乱，和中产阶级家庭的精致呈鲜明的对比。
而储存死宅的高楼是一个巨大的水泥块，非亲属不允许入内。我只能从外部远远地看一看，也上网和里面的人交流过。他们看起来已经适应这种状态，但想到和我对话的人躺在那个水泥块里，我还是觉得很奇怪。
穿过那些大水泥块矩阵，就来到郊区低地。那里生活着一些反现代主义者，住在古典楼房里，当然上面没有穹顶，但我还是发现他们使用高科技产品。精英和中产经常到郊区度假，追忆想象的传统生活。构成郊区居民主要的收入来源。郊区居民对生活的满足感很高，但我和一个小孩独处时，他表示向往中产阶级的生活。
我的宾馆在中产楼山的山腰，在这里住了一周，开始怀念火星低矮的殖民点和荒凉的原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