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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凯东
【热身赛】绕圈文
【江东父老】凯东
日薄西山，炊烟袅袅。
山间小村的宁静美好被一声惶急的呼喊打破。“不好了！妖鸟出现了！老李叔被割了喉！”
听见这呼喊的村民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出去，一道道或好奇或忧虑的目光迎上了几个满身狼狈的人。那几人肩扛背篓腰插铁铲，显然是上山找山货的。而那个被称为老李叔的此刻正软倒在一个年轻人背上，脖子上用一片衣襟草草包扎，渗出一丝瘆人的殷红。幸好有村里略懂医的老人赶来看了，说只是皮肉之伤性命无碍，会晕倒全是因为爬山气促之时突受惊吓所致。
村人七手八脚把老李叔抬回了屋交给他的婆娘照看，又围拢去听那几人讲他们遭遇“妖鸟”的经历：“我们快下山的时候听到有什么‘哔哔’的怪叫就跟着声音过去看看，就看见半空中有什么红色的东西一闪一闪的，接着一个巨大的鸟影掠过，老李叔就啊的一声捂着脖子倒了。”众人七嘴八舌，都一口咬定自己看见的是一只“红眼怪鸟”，而且那东西在没有扑翅之声、没有俯冲攫取的情况下把人割了喉，不是妖鸟是什么？！
“都是因为前两天那场雾！”混乱中，一个常下山去做买卖的中年男人喊了一声。“‘蜃楼起、妖孽出’，那妖鸟一定是那时候出来的！”
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时不明白的，便缠着身边人问那“蜃楼起、妖孽出”是怎么回事，然而知者寥寥。那中年人有些得意地扯开了嗓子，讲着山下镇子里读书人告诉他的事——“说是有一种奇景被称为‘海市蜃楼’的，半空里好像有亭台楼阁、名山大川，短的不过几分钟，长的数日方散。这奇景本是难得一遇，但蜃楼出现时若有大雾却是大大的不祥，此时蜃楼所映乃是那仙界之景，凡人得以一窥仙界之貌，被上古仙人镇压的妖孽就要纷纷借机出来作乱。”
众人也不知是真懂还是假懂，都胡乱地点了一阵头。又有个小孩子急急地喊，“爹爹，我怕，那妖鸟若是半夜来村子里啄人怎办？”这童稚之言正如一瓢冷水入了沸油锅，一时之间孩子哭大人叫，好不热闹。
“我去看看。”说话的青年名叫雷成，是村里最好的猎户。他一开口，便有几个刚才还吓得脸色煞白的小姑娘投来了崇拜的目光。
“天快黑了，太危险了！不如清早一起去！”亲眼见了妖鸟的其中一个青年——雷成的好友、村里的铁匠，名叫李振——立刻接口。另几个青年也纷纷应和。几人争了一回，最终决定今晚家家关门闭户、村里青壮轮流守夜，明天一大早便上山去捉那妖鸟。
一夜无事。然而若是侧耳细听，确实是有一阵阵“哔哔”的怪声夹杂在夜风里，像蝈蝈叫，却又更长、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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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雷成、李振和两个胆大的青年果然沿着旧路上了山，同行的还有雷成家那只叫“小豹子”的猎犬。都是年轻人，互相打打气就再无什么胆怯之意，很快便到了昨日遇袭的所在。雷成昨日特意要来了老李叔包扎伤口的布条，此时拿了出来让“小豹子”闻了去追。不料矫健的猎犬只奔出十几米，便仰头冲着一棵大树狂吠起来。
四人一愣，以雷成为首，缓缓靠了过去。片刻之后，李振指着树梢大喊了起来：“妖、妖鸟！”
翠绿的枝叶中，有妖异的红光一闪一闪，依稀可见一团鸟型的黑影，却似是对树下绕圈狂吠的猎犬无知无觉，纹丝不动。
雷成手指扣在弩机上绕着树转了两圈，忽然噗嗤一笑，放开弩机回手从腰包里掏出一块肉干丢给了“小豹子”，还顺手摸了摸它的头。剩下三人在稍远处面面相觑：这……也太大胆到了吧？
“别担心了，不是妖鸟，是纸鸢！”
“纸……纸鸢？！”
那三人还在将信将疑，雷成已三两下爬上树去，小心翼翼将那“妖鸟”收拢从枝叶间摘了出来，又轻盈地爬了下来。见“妖鸟”在雷成手中一动不动，三人才终于打消顾虑围了上来。
“哪有这样吓人的纸鸢！”一个青年大着胆子从雷成手中接过“妖鸟”用力扯了扯它的翅膀。从结构上讲那确实是一架纸鸢，但它的骨架通体黝黑坚硬，蒙皮也轻薄结实，倒像是丝绢一类，绝非寻常人家所用。“原来这红色一闪一闪的不是眼睛……可是这圆盒怎会自己发光的？”
“我不知道。把这东西拿去献给城里那些达官贵人，没准还能赚上一笔。”雷成将圆盒贴近嘴边吹了口气，那圆盒应口发出“哔——”的一声长鸣，原来怪叫声不过是个哨子。今天一丝风也没有，所以上山时倒也不曾听见动静。
“……小心手！”见李振要去抓那完全透明的丝线，雷成忍不住出声提醒：“扯紧了可利着呢。昨天老李叔怕不就是被它……”
李振吓了一跳，讪讪收回手，又好奇地指着另一抹红色：“这是个什么东西？信？”“妖鸟”身下还坠着一个东西，是红纸折成一颗心形，已被清晨的露水浸湿。
“也许是。我们回村再看吧！”
几人一路闲聊着回了村，将那“妖鸟”展示出来。村民们个个围着它左看右看，啧啧称奇。而雷成任由李振和另外两人在那里大吹大擂，自己揣着“妖鸟”身上挂着的红纸心径自回了家。
刚走到门口，听见村里喧闹正在院里垫着脚好奇张望的妹妹雷宝儿就甜笑着迎了上来。“哥哥，欢迎回来！”
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前两天又下山贩野味去了，这两天家里就只有他和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妹。他笑着举起妹妹亲了亲她的额头，两人一起进了屋。雷成掏出那颗纸心放在桌上，宝儿好奇地凑过来看。
“宝儿，这是鸟儿带来的信！它已经湿了，你能拆吗？”
“嗯！”
雷宝儿纤细的手指灵巧地拨弄了一会儿，那颗纸心重新展开成了一大张正正方方的红纸。纸心里面包着的，是一张字条和一张画像。
“哇，这画像好棒！”雷宝儿叫起来，抓起和她的小手差不多大的画像放在脸颊边上比划了一下：“哥哥你看，像不像我？”
“还是宝儿最可爱！”雷成宠溺地刮了妹妹的鼻子一下，又转头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幅小小的画像。画像上是一个小姑娘，和雷宝儿差不多年纪，扎着两个小辫子，一双黑亮亮的眼睛像是在看着自己一样，笑得十分开心。这画像确实很棒，是雷成从未见过的棒。小姑娘的头发根根分明，皮肤嫩得像能掐出水，嘴唇粉嘟嘟的，眼睛更是亮得好像能映出对面的人影。他跟父亲进过城，城里也有人画像，却从来没见过有这样画法的，简直好像是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放在了纸面上。画中女孩的衣服也很是怪异，就算是城里的夫人小姐也没有这样穿的。
果然还真是有点……妖？
雷宝儿可没想那么多，开始缠着雷成要他念那字条给她听。雷成拿起字条，写字条的人似乎还不是很会写字，笔法稚嫩不说还错别字满篇，不是少了笔划就是错了部首，还好连猜带蒙也能看得明白，雷成就慢慢念出来：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玲玲想你啦！爸爸说，你到另一个世界去了。我看书上说，海市蜃楼出现的时候，就可以到另一个世界去啦。可是爸爸不让我去，我就只好寄一封信给你，你能收到吗？妈妈你看，我都长这么高了！我在学校成绩可好了，老师经常夸我呢。爸爸也很想你，妈妈你快回来吧！”
还没有听完，雷宝儿就已经忍不住吧嗒吧嗒掉眼泪了，雷成也鼻子酸酸的很不好受。
“哥哥，我们帮这个小姐姐找妈妈好不好啊？”雷宝儿抱住了哥哥的腰，在他衣服上胡乱擦着脸。
“……好。”雷成把妹妹抱到了自己腿上坐好。“但是哥哥听说只有成仙得道的人才能通过海市蜃楼去另一个世界，这个姐姐的妈妈一定很厉害很厉害，所以你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才能让自己也变厉害，然后才能找到小姐姐的妈妈，你说好不好啊？”
“好！”其实雷成说的都是歪理，但是雷宝儿小姑娘显然是很好哄，当即吸了吸鼻子从哥哥身上溜了下来，“那我现在就要吃饭！”
“好好好，宝儿最乖，哥哥现在去做饭——”
烧火的时候，雷成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曾听一位很有名的“上师”说，“另一个世界”被称为“无忧界”，通过海市蜃楼往来两界的机会数十年才有一次。画像上的小姑娘年纪尚小，她父亲说的“妈妈去了另一个世界”，怕是……
看来“无忧界”也不是真的无忧啊……
“雷成啊！”李振的大嗓门在院外响了起来。“村长说要把‘妖鸟’拿到城里找高人看看，你去不去？还有那个折纸里面包的是什么东西啊？你可得拿出来给我们大家看看，不能就这么私藏了！”
“哎哎等我先吃完饭的……”
一切似乎才只是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