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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胎][文明重启队]薛宝琴怀古诗新探

Synopsis

by 齐梁后尘

薛宝琴怀古诗新探
       薛宝琴的十首怀古诗,长期以来被当作单纯的谜语。直到蔡义江先生在《红楼梦诗词曲赋评注》中提出,这十首绝句所写实际上是九个女儿的命运。从此,十首怀古诗在探佚学上获得了其应有的地位。
       蔡先生认为,“十首绝句,其实就是《红楼梦》的‘录鬼簿’,是已死和将死的大观园女儿的哀歌。——这就是真正的‘谜底’。名曰‘怀古’,实则悼今,说是‘灯谜’,其实是人生之‘谜’。[1]”蔡先生将“死亡”(已经或将要)作为能否被写入“怀古诗”的标准,因而将除第一首“总说”外的九首诗分派给了元春、李纨、凤姐、晴雯、迎春、香菱、秦可卿、金钏儿、黛玉等九人。蔡先生的观点为“怀古诗”的解读提供了正确的方向。
       梁归智先生在肯定“怀古诗”是写女儿命运的基础上,提出“十首怀古诗并不是孤立的,他们与湘云、宝钗、宝玉、黛玉所作四首诗谜是有联系的,是一体,‘怀古诗’也是‘暖香坞春灯谜’的一部分”[2]。认为宝、黛、钗、湘四人所作灯谜各自暗示他们自己的命运,而“怀古诗”则是写金陵十二钗中除钗、黛、湘三人外另外九人的命运。这九人的顺序依次是:元春、李纨、凤姐、巧姐、迎春、探春、秦可卿、妙玉、惜春。以是否属于“十二钗”作为被写入“怀古诗”的标准,这就比蔡先生的标准更为可信,更好把握。
       尽管如此,在具体的解读过程中,出于对这些诗各自的归属问题和个别字句的理解不同,仍然可以产生不同的理解。在这里,我试图就自己在阅读中产生的心得提供“怀古诗”的一种解读方式。
       本文承袭梁先生的观点,认为钗、黛、湘三钗的命运已有各自对应的诗谜,不在“怀古诗”描述的范围之内。故对此三人及其诗谜不再论述。
赤壁怀古
赤壁沉埋水不流,徒留名姓载空舟。
喧阗一炬悲风冷,无限英魂在内游。
       梁、蔡二位先生都认为此首是“总说”,总写贾府“一败涂地”,很多女儿相继死去。笔者对此亦无异议。
       但梁先生又说:“仅仅这样解释还是不够的,因为八十回后确曾写到了战争,连贾宝玉也上过前线,贾元春则由于战争的缘故落了个类似于杨贵妃的下场。”此言似值得商榷。
       不可否认,贾元春之死很可能与战争有关,但“连贾宝玉也上过前线”一语,恐怕很难为一般读者接受。众所周知,贾宝玉是个文弱的公子哥儿,既不肯读书,想必更不会习武。连稍微猛一点的中药都禁不住(见第五十一回),即使是伏天也不敢用冰(见第三十一回),贾母整日不是怕他“灯笼穗子招下灰来迷了眼睛”(见第三十一回),就是怕放鞭炮时被“天上掉下来火纸”烧了(见第五十三回)。为作者着想,这样一个宝玉如果上了前线,假设作者又不想把整部悲剧靠近尾声的部分写成一幕滑稽剧,他该如何落笔呢?
       这还是小事,或许作者可以凭着一枝妙笔解决。但无论如何,直接出现战争场面,会与整部小说“大旨谈情”的氛围不相协调,也违背了作者自己在“凡例”中许下的“只是着意于闺中”的诺言。更重要的是,直接写战争,就很难做到“凡例”中所说的“不敢干涉朝廷”,而如果犯了此戒,恐怕就会招来不小的麻烦,而不仅仅是作者食言自肥的问题了。与其如此,倒不如以作者平日惯用的虚虚实实的笔法,将战争等事一笔带过,所谓“叙闺中之事切,略涉于外事者则简”,“凡有不得不用朝廷者,只略用一笔带出”(见“凡例”)。当然,作者也可以将宝玉几句话支到战场上,再用几句话将他接回来,但这样的表达效果势必不好,而读者也会埋怨“通灵宝玉”的失职,因此,还是不写战争为妙。
       另外,即使八十回之后的内容与战争有关,此诗也很难与战争建立起多大联系。诗中所写“无限英魂”,当是夭折的女儿们的英魂,女儿们的夭折无论如何不会是战争的直接后果。至于“徒留名姓载空舟”云云,虽切“赤壁之战”,却绝不会是《红楼梦》中的战争场面。
       最重要的是,这里涉及到一个猜谜原则的问题。蔡义江先生称这十首绝句为“人生之‘谜’”,谜面是怀古诗,谜底则是女儿们的人生悲剧。十首怀古诗是诗、是谶,但首先是谜。猜谜有一个最基本的原则,就是谜底和谜面不能雷同,即不能“伤谜母”。如果谜面有了“船”,谜底中就不能再有“船”。那么作为“人生之‘谜’”,谜面和谜底也同样不能重合,只是这里并非不允许字样上的重合,而是不允许事件上的重合。如果谜面已经是战争了,那么谜底肯定不能再是战争。否则,这些诗就只是纪事诗,而不成其为诗谜了。巧妙的诗谜应该像《红楼梦》的行文风格一样,“一手而两牍,一声而两响”。这一原则同样适用于后面的九首诗谜。
       关于《赤壁怀古》,还有一点需要指出。这首诗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杜牧的《赤壁怀古》。两诗同样描写了赤壁之战数百年之后遗留下来的荒凉残破景象。而杜牧诗有千古名句“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从男性文人的角度来看,“铜雀春深锁二乔”不过是江东统治者作为男性的一种耻辱,全诗体现了对历史偶然性的一种感慨。但在有着“女清男浊”思想的曹雪芹看来,在赤壁之战这样一场在“须眉浊物”之间进行的战争中,像二乔这样美好的女儿却受到牵连,成为了牺牲品。无辜的女儿成为男性之间斗争(尤其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这是《红楼梦》与《赤壁怀古》一诗的结合点。同时,这也是红楼女儿相继夭折,“无限英魂在内游”的深层原因。
交趾怀古
铜铸金镛振纪纲,声传海外播戎羌。
马援自是功劳大,铁笛无烦说子房。
    此诗梁、蔡二先生都认为是写元春,笔者对此亦无异议,但仍有一些问题需要考证。
    梁归智先生认为此诗也与战争有关,笔者不敢苟同,原因已见上文,此处不再赘述。
    梁归智先生对此诗典故出处未做独立考证,而是沿用了蔡义江先生的观点。
    对“铜铸金镛”一语,蔡义江先生的解释是:“金镛,铜铸成的大钟。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曾收兵器铸金钟和铜人。这里借指马援建立了战功。”[3]又说:“后人为切合‘交趾’、‘马援’,改成‘铜柱金城’。这样改,从史实说,是改对了,从寓意说,是改错了。因为作者用‘金镛’是为了隐指宫闱。”并认为“金镛”用了“景阳钟”之典,与“振纪纲”相合。
    翻开《后汉书·马援传》,可知“铜柱金城”一语从史实来讲,也并没改对。金城在我国西北,是马援与羌人交战之处,在羌人之乱平定后,我国西南又发生了交趾之乱,马援前往平定,获得了很大胜利。此诗既曰“交趾怀古”,则当与金城无关。而“铜铸金镛”一事,确属马援,而并非泛指“战功”。《马援传》载:
    援好骑,善别名马,于交趾得骆越铜鼓,乃铸为马式。
“骆越铜鼓”即所谓“铜铸金镛”,马援得之交趾,可切“交趾怀古”之题。马援并不是用“金镛”来“振纪纲”,而是将“金镛”熔铸,做成铜马,其意在于纪录良马的骨相,以备后人学习相马之用。马援爱好相马,并非常重视相马,他在给光武帝的上疏中说:
    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安宁则以别尊卑之序,有变则以济远近之难。
所谓“振纪纲”,是通过相马来“振纪纲”。
    马援以铜铸马,很容易让我们联想起贾府的“白玉为堂金作马”,而“安宁则以别尊卑之序,有变则以济远近之难”则颇似荣宁二府的作用。所以,此诗首句是指贾府的尊荣显贵,也是在写贾元春的出身。
    第二句“声传海外播戎羌”,写马援,十分自然。写元春,也很好理解。元春贵为皇妃,德才兼备,“声传海外”并不奇怪,这也与她作的灯谜中“一声震得人方恐”之类的语句相合。这两句是写元春“荣华正好”、“榴花开处照宫闱”的盛景。
    此句还可能交待了元春的死因。脂砚斋曾说:“《长生殿》中伏元妃之死”(第十八回)。而《长生殿》中的杨贵妃宠信胡人安禄山,同样是“声传海外播戎羌”,而杨贵妃之死正是因为安禄山起事。所以,完全不排除“声传海外播戎羌”也是元春的死因,即元春之死与战争有关。而《恨无常》中写到元春的灵魂“望家乡,路远山高”,也正说明她像杨贵妃一样死在宫外。这一点,梁归智先生已有完备的论述。
    奇怪的是,此句提到了“海外”,而元春之妹探春是“海外王妃”[4]。难道这两个“海外”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再往下看,“马援”二句,更为奇怪,竟说马援功劳之大,就连汉朝开国元勋张良的功劳也无法与之相比,是“无烦说”的。马援在交趾不过是平定一次叛乱,他的功劳怎么会比张良大呢?薛宝琴在交趾怎么会突然想起张良呢?“决胜千里之外”的东汉名将马援与“运筹策帷帐中”的西汉谋士张良又有什么可比性呢?
    蔡义江先生将交趾之役简单地解释为一次镇压农民起义的战争。但史书的记载令人惊讶:
    交趾女子徵侧及女弟徵贰反,攻没其郡。九真、日南、合浦蛮夷皆应之。寇略岭外六十余城,侧自立为王。于是玺书拜援浮波将军……(援)遂缘海而进,随山刊道千余例。十八年春,军至浪泊上,与贼战,破之,贼遂散走。明年正月,斩徵侧、徵贰,传首洛阳。封援为新息侯。
章怀太子注曰:
    徵侧者,  冷县雒将之女也。嫁为朱鸢人诗索妻,甚雄勇,交趾太守苏定以法绳之,侧怨怒,故反。
    原来马援在交趾的“功劳”是杀死了一对姐妹。这是马援之功的特殊之处。何况姐姐徵侧起事的原因是其夫被官府“以法绳之”,此事颇类似于《红楼梦》中提到的林四娘的故事。这对姐妹很可能获得曹雪芹的同情,即使不是如此,诗家用典也要讲究巧妙风趣,切而不滞,这里用此典故,很可能只取“姐妹”之义而不及其余。
    至于张良之功,蔡义江先生作出了这样的解释:“有谓张良曾吹笛作楚声,乱项羽军心于垓下,此实出好事者附会。”很明显,向来不喜欢考证典故真伪的曹雪芹在此用了这一典故。在垓下之役中,美人虞姬死去了,成为了“须眉浊物”斗争的牺牲品。曹雪芹对虞姬是同情的,曾让林黛玉将她写进了《五美吟》。
    这样一来,张良之功与马援之功就有了可比性,张良杀死了一个女儿,而且这个女儿并不是“匪首”,而马援则杀死了两个身份重要的女儿,从这一点论,张良之功当然无法和马援之功相比。这里是做诗,并非真的论功,从诗思来讲,这句诗是十分巧妙风趣的。当然,曹雪芹在此另有寄托。
    “马援自是功劳大”一语,反映在谜底上,当是“姐妹死”,而“姐妹”又与《赤壁怀古》中的二乔相合,可见并非偶然。
    金陵十二钗判词中,钗黛的判词之后,便是皇妃元春的判词,而元春的判词之后便是探春的判词,这一排序颇为令人费解。如果是按人物的重要性排,探春显然不应在湘云之前。如果是元春之后要排上元春的妹妹,那么紧接着元春的也应该是迎春,而迎春不仅不在探春之前,也没有紧排在探春之后,而是排在了湘云、妙玉之后。对探春判词紧接着元春判词,可以这样解释:二人的判词是有联系的。
    元春的曲子《恨无常》与探春的曲子《分骨肉》在用语上有着惊人的相似。《恨无常》写“望家乡,路远山高”,《分骨肉》便写“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恨无常》写“向爹娘梦里相寻告”,《分骨肉》便写“告爹娘休把儿悬念”。而《恨无常》末尾写道:“天伦呵,须要退步抽身早”,又提示着在元春死后,因为贾府不肯“退步抽身”,一场更大的、有关“天伦”的灾难即将降临。“天伦”即下文的“骨肉”。联系“交趾”的典故,探春的悲剧命运当是受姐姐元春之累。元春是因异族起兵而死,而探春又嫁到了异族作“王妃”,这恐怕并非偶然巧合。很可能是元春死后,叛乱未止,故遣探春嫁到异邦去“和亲”。而探春被选中去和亲,又可能与贾府未能及时“退步抽身”,家族内的某些人做出了错误决策有关。
    梁归智先生注意到了第七十回中探春放风筝的细节。探春放了一个“软翅子大凤凰风筝”,正放时,又与另一个凤凰风筝绞在一起,这时又来了一个“喜字”风筝,三个风筝绞在一起飞走了。梁先生在此写道:“探春如果不远适海外,就不会是风筝,而‘凤凰’当然是后妃的象征,所谓‘有凤来仪’。探春的结局是去海外作王妃,实在铁案如山了。”此言甚是,但梁先生或略了一部分信息。来绞探春的“凤凰”的,是另一个“凤凰”。现在看来,这个“凤凰”显然是元春,这两个凤凰绞在一起,表明这两个“王妃”的命运是有联系的。而那个最终带走了两个凤凰的“喜字”,则象征某种外力,很可能就是《交趾怀古》中的“马援”。
    蔡义江先生认为马援是指元春,两人的共同点在于“正受皇帝的恩遇而忽然病死于远征途中”。但历史上这种名臣甚多,不必马援。且马援病死是在晚年远征西南夷之役中,与交趾之役已相隔了一段时间,不是题中之意。并且元春也谈不上有什么“功劳”,更无法拿去和某个“子房”作比较。
    历史上的马援平定异族叛乱有功,并杀死了一对姐妹;《红楼梦》中的“马援”大约也是通过制造元春姐妹的悲剧而平定了异族的叛乱。历史上的马援杀死匪首而平叛,是必要的,是一种英雄行为。而《红楼梦》中的“马援”靠牺牲元春姐妹来平叛,则是一种无能的表现,在站在女儿立场上的曹雪芹眼中,“马援”无功而有过。“自是”二字,语气微妙,褒中寓贬,深得字法。流露出了作者对“马援”的嘲讽与愤恨。可以推测,正是这个“马援”的某些行动导致了元春之死,又因其不肯“退步抽身”造成了探春的远嫁。由此看来,这里的“马援”很可能是一个“须眉浊物”,并且当为贾府中年辈较长的贾赦、贾政等人。
    那么,是否能知道“子房”是谁呢?蔡义江先生只说用张良“举比马援”[5],并说“由于元春之死详情莫知,诗末句的隐义,也就难以索解了。”[6]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用张良来“举比马援”的原因是他害死了虞姬,那么,张良在《红楼梦》中是否确有所指呢?
    梁归智先生认为:
    “子房”当指凤姐,因第四首《淮阴怀古》以韩信喻凤姐,张良与韩信同是“汉初三杰”,故又以张良代韩信喻凤姐,其寓意盖云贾家的显赫一时与元春这把庇护伞有关,故云“马援自是功劳大”,而与凤姐的治家有方无关,凤姐恰是败家有方也。[7]
    且不说将“功劳”作如此解释略显牵强,且凤姐未必是“败家有方”,仅是“以张良代韩信喻凤姐”的说法就十分令人生疑。但是梁先生提供了将此句与《淮阴怀古》联系的思路。《淮阴怀古》中的韩信基本可以确定为凤姐。诗中写到韩信“三齐定位”做齐王之事,而保举韩信做齐王的人正是张良。那么,在《红楼梦》中,能使王熙凤“三齐定位”的人是谁呢?是王夫人。凤姐在贾府拥有如此的权力和地位,离不开王夫人的支持和信任。
    在史书中,张良的经典形象是貌如好女、“运筹策帷帐中”。《红楼梦》中的“马援”既已是“须眉浊物”,与之相对,“张良”很可能是一个女性。她足不出户,颇有心机,并对元春姐妹的悲剧负有一定责任。作为一个中年贵妇,王夫人的形象最可能与“张良”相合。
    那么,王夫人这个“张良”断送的女儿是谁呢?作为元春的亲生母亲,王夫人不大可能促成她的死亡;同时元春贵为皇妃,她的死亡最可能与“须眉浊物”的政治活动有关,而不大会受到王夫人的影响。而探春的命运,则很有可能受到王夫人的重大干预。从伦理上讲,王夫人是探春的母亲,探春的婚事应该听命于王夫人。而探春毕竟不是王夫人的亲生女儿,为了家族的利益,王夫人很可能让探春作出一定的牺牲。王夫人很可能直接同意了用探春去和亲。“张良”断送的女儿即指探春。但是,曹雪芹仍旧把主要“功劳”归在“马援”身上,并不认为“张良”要负主要责任。这正是因为探春和亲是与元春之死有着紧密联系的。
钟山怀古
名利何曾伴汝身,无端被诏出凡尘。
牵连大抵难休绝,莫怨他人嘲笑频。
    梁、蔡二先生皆认为此诗是写李纨。笔者则认为是写妙玉。
    李纨曾抽到花名签“竹篱茅舍自甘心”,蔡义江先生认为此句必须放在原诗中解释[8]。原诗为宋代王琪所做,全诗为:“不受尘埃半点侵,竹篱茅舍自甘心。只因误识林和靖,惹得诗人说到今。”这首诗与《钟山怀古》看起来有点相像,结合李纨身世仔细分析,则可知此诗当属妙玉。
    首先,“竹篱茅舍自甘心”的李纨并不是隐士,并非不追名逐利。她整日“唯知侍亲养子”,是因为她心中存有一个信念,即希望儿子贾兰读书博取功名。一个封建社会的寡妇,所能追求的名利莫过于此。如果他的儿子真的获取了功名而
“牵连”到她,使她得到了“晚韶华”这也完全是她计划之中的事,她是如愿以偿,并非“无端被诏”。
    李纨与妙玉同为淡泊之人,但李纨的淡泊,是对儿女之情的淡泊;妙玉的淡泊,才是对尘世名利的淡泊。妙玉作为出家人,彻底断绝了获得名利的可能,“名利何尝伴汝身”写妙玉更为合适。
    其次,李纨一直生活在封建大家庭里,虽是寡妇,毕竟与尼姑不同,她每天面对的仍然是世俗之事,“出凡尘”三字也无从谈起。而这三字用在妙玉身上却是最合适的。
    王琪诗中写到了“不受尘埃半点侵”,但在李纨身上,这并非指她不爱功名,不染俗事,而是指她“虽青春丧偶,居家处膏粱锦绣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无见无闻”(第四回),不受儿女风月之“侵”,而并非不受“名利”之“侵”。
    妙玉既非贾府主子,也非贾府亲戚,自称“槛外人”,在十二钗中与贾府的关系最为疏远,而她本人也在尽最大努力减少、回避同贾府主子、尤其是成年主子的联系。她却终于卷入了世俗纷争的漩涡,的确有点匪夷所思,令人叹惋,称得上“无端被诏”。这也与她的判词“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相合。
    再次,《钟山怀古》如果是写李纨,第三句就显得费解。如果“牵连”是指她因贾兰获得功名而获得“晚韶华”,或是指她因贾兰或贾府其他人“牵连”而获罪,都不大说得通。因为李纨是贾兰的亲生母亲,贾府的长孙媳,受到“牵连”是理所当然的,谈不上“休绝”的问题。而“休绝”与世俗的关系,一直是妙玉所渴望的。妙玉不是贾府的人,却因贾府事败而蒙难,这才真正称得上“牵连”。所谓“难休绝”也与她的判词“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相合。
    人们将《钟山怀古》与李纨联系起来,大概是将“他人嘲笑频”与王琪诗中的“诗人说到今”以及李纨判词中的“枉与他人做笑谈”联系在了一起,而认定“牵连”与“误识林和靖”同义。但细品句法,“做笑谈”似乎还够不上“嘲笑”,因为“笑谈”是局外人的行为,对当事人未必怀有恶意,而“嘲笑”则是明确针对当事人的。整部《红楼梦》都可以给冷子兴们在茶余饭后“做笑谈”,但冷子兴们不可能“嘲笑”《红楼梦》中的每一个人物。
    妙玉性情兀傲,她鄙夷世人,但在世人眼中,她其实是一个可怜、可厌又有点可笑的古怪人物,故在她的曲子《世难容》中,有“过洁世同嫌”一语。她依附贾府,但却因贾府的衰败而进一步滑进了“淖泥”;她用一种近乎怪癖的方式维护着自己可怜的自尊,但很显然,无论是在贾府内,还是在离开贾府后,她都不可能获得她所期望的尊重。因为她的怪癖,世俗很难对她寄予同情,她所能获得的只有“嘲笑频”。
    《钟山怀古》用孔稚珪《北山移文》之典,谜面是隐而复出的假隐士周颙,谜底则是无奈放弃隐居生活的妙玉。谜面和谜底在事件上类似,在本质上则是不同的。从这首诗中,大致可以看出,妙玉因贾府事败而被迫离开栊翠庵,“被诏出凡尘”,过起了世俗生活,她不但处境悲惨,而且得不到人们的同情和理解。
淮阴怀古
壮士须防恶犬欺,三齐位定盖棺时。
寄言世俗休轻鄙,一饭之恩死也知。
    此诗用意显豁,梁、蔡二先生皆认为是写凤姐,笔者亦无异议。“三齐定位”一句是写韩信封齐王,权力达到鼎盛,但也招来了杀身之祸。这是指凤姐在“张良”王夫人的支持下,在贾府掌握了家政大权,但在随之而来的家族灾难中,成为了各种矛盾的中心之一,最终悲惨死去。后两句则是写刘姥姥因受凤姐“一饭之恩”而搭救巧姐。
    蔡义江先生认为,首句中的“恶犬”“也许是指贾琏”[9]。但笔者以为贾琏作为王熙凤的丈夫,还不至于被称为“恶犬”。第十四回写到王熙凤在“协理宁国府”时处置过一个迟到的下人,将其打了二十大板,作者写“那抱愧被打之人含羞去了”,脂批曰:“又伏下文”。在《红楼梦》的前八十回中,这个“抱愧被打之人”再未出现过,“下文”当在八十回之后,可见她必是一直怀恨在心,终于凤姐落难时发挥了落井下石的作用,甚至可能充当了凤姐之祸的一根导火索。这个下人身份卑贱,又非良善之人,称其为“恶犬”是相宜的。凤姐身份高贵,一世英雄,竟未能提防此人的陷害,故作者有“壮士须防恶犬欺”之叹。
    在凤姐得意之时,无论是对这个下人,还是对刘姥姥,她都处于绝对的优势地位,二者同样是她“轻鄙”的对象。她对待这两个人,一严酷,一仁慈,很大程度上与她一时的兴致有关。而正是对他人这样随意的处置,竟决定了凤姐最终的命运。作者安排了这样鲜明的对比,提倡的是对小人物的关注与尊重。如果说,《留余庆》中“积得阴功”、“乘除加减,上有苍穹”的说法还带有些宿命论的色彩,《淮阴怀古》中的“寄言世俗休轻鄙”则纯粹是在呼唤人的平等与真情了。意味深长的是,历史上的韩信是在贫贱时受到村妇的“一饭之恩”而在富贵之后“以涌泉相报”,而《红楼梦》中的凤姐则是在富贵中无心地向村妇施与了“一饭之恩”而最终在危难之时得到了丰厚的报答。贵族与平民,施恩与受报,谜面与谜底的“错位”之处,可见作者的匠心独运。
广陵怀古
蝉噪鸦栖转眼过,隋堤风景近如何?
只缘占得风流号,惹出纷纷口舌多。
    此诗蔡义江先生认为是写晴雯,梁归智先生认为是写巧姐。笔者则认为是写李纨。
    从“风流号”、“口舌多”等语来看,此诗确有几分切合晴雯。但晴雯是又副册中的人物,与正册人物并列,且紧随凤姐之后,似有不伦。而且,所谓“蝉噪鸦栖”不仅是写一种喧闹的生活,而且“蝉”、“鸦”对谜底的“柳”似有一种依附关系,故此四字写的主要是富贵尊荣,此等气象,当非晴雯这个丫环所能具有。
    梁先生认为“风流号”是指巧姐沦落风尘之事。但巧姐在被刘姥姥救出后嫁给板儿,做了一个默默无闻的村妇,不会有多少“口舌”有兴趣去议论她。且巧姐正式出场,当在王熙凤死后,此时全书已近结束,即使巧姐因失节而受人非议,曹雪芹也不可能用太多的笔墨描写这些非议,更不会使之成为可入诗谶的重要情节。
    另外,《红楼梦》在提到“风流”二字时,如果是指十二钗等较为重要、正面的人物时,往往袭用古义,是一个褒义词,未必是指男女风月之事。如曹雪芹曾说林黛玉“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说晴雯“风流灵巧”,又说秦可卿“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此处的“风流”,也不应为贬义。
    《广陵怀古》一诗,很明显是在模仿上文提到的王琪的《梅》诗。尤其是后两句,“只缘”与“只因”、“惹出”与“惹得”、“口舌多”与“说到今”,字面上的因袭,体现出对王诗的刻意强调。王诗中“竹篱茅舍自甘心”一语曾被李纨抽到,足见王诗暗示了李纨的命运。此诗句式与王诗如此相似,曹雪芹断无以同一句式写两人命运之理。
    在十二钗中,李纨的各种判词谶语表达的意思最为一致,但也最为费解。她的判词是“枉与他人做笑谈”,花名签带出的句子是“惹得诗人说到今”,怀古诗又说她“惹出纷纷口舌多”。这些句子总让人感觉李纨在一定程度上受人嘲笑。但结合李纨的曲子《晚韶华》中“留得虚名儿与后人钦敬”之语,在原稿佚失而暂无其他旁证的情况下,不妨将这些句子解释为李纨“贞女”、“良母”等名声为人们传颂,她获得了自己毕生追求的“名利”,但这些于她自己已经无益了。
    《广陵怀古》首句“蝉噪鸦栖转眼过”与《晚韶华》中“美韶华去之何迅”之句相合。当是指贾珠夭折,李纨的幸福生活早早结束。次句则有物在人亡之意,写李纨寂寞的寡居生活。前两句虽明显是写柳,但“柳”并未直接出现,故“柳”并非谜面,而可能是谜底的一部分。“柳”是薛宝琴偏爱的意象,其深意尚不得而知,用在李纨处,更不知何意,或只是曹雪芹不得已而为之(他不能再写“梅”)。“柳”在传统诗词中象征离别,薛宝琴柳絮词也写过“离人恨重”之语,这里或是指贾珠与李纨的死别,渲染一种寂寥的气氛。
    《广陵怀古》中第三句提到的“风流号”当是贾兰获得功名后,李纨得到的诸如“节妇”、“诰命”之类的封号,正因得到了这些封号,她才会被人们谈论。这一句对应《晚韶华》中提到的“戴珠冠、披凤袄”、“头戴簪缨”、“爵禄高登”的李纨形象。第四句则是写人们对她的“虚名儿”的“钦敬”。
    李纨的花名签将其比作梅花,而王琪的诗却说梅花“误识林和靖”,此语甚韵。林和靖号称“梅妻鹤子”,恰是梅花之“夫”。梅花本是自然之物,自从“嫁给”了林和靖,才成为脍炙人口的诗的意象;梅花本是淡泊之物,只因与林和靖结缘,竟成了诗人纷纷吟咏的对象,反而过得比别的花更“热闹”。这正像李纨的命运,她的人生价值完全是依附丈夫而存在的,因为嫁给了早夭的贾珠,才成就了节妇烈女之名;她一生甘于寂寞寡居,却因此为人们热烈地称颂。
桃叶渡怀古
衰草闲花映浅池,桃枝桃叶总分离。
六朝梁栋多如许,小照空悬壁上题。
    梁、蔡二位先生均认为此诗是写迎春,笔者则认为此诗非单写一人,而是迎春、惜春合传。
    迎春、惜春在十二钗中属于配角,才情不高,亦无作为。作者有时叫她们来出题、监场,衬托钗黛等人的光彩,甚或干脆让她们告假,让李绮、李纹等人来顶替。她们是大观园的风景,但却是“衰草闲花”,是次要的风景。
    与元春、探春关乎贾府兴衰的悲剧不同,迎春、惜春的命运也是无关大局的。迎春遇非其偶,被虐待致死;惜春生非其时,被迫遁入空门,并无多少文章可做。迎春的曲子《喜冤家》用意显豁,没有多少神秘的暗示。惜春的曲子《虚花悟》虽长,却流于铺叙,很大篇幅是在写贾家衰败,写到惜春本人也无太多实质性内容。她们的命运在曲子中已说尽,故怀古诗将二人合为一诗。
    “桃枝”一句,蔡义江先生认为是喻指宝玉与迎春的姐弟关系[10]。梁归智先生则认为桃叶是王献之的妾,此句是以桃叶比迎春,说迎春在夫家被当作妾来虐待[11]
    两位先生所说都有一定道理。曹雪芹可能确有以桃叶比迎春之意,桃叶曾作《团扇歌》答王献之,“团扇”本身也隐喻了妇女婚姻的不幸。但作者不写王献之与妾分离,而生造了“桃枝”一语,是在暗示此处是骨肉分离而非夫妻分离。宝玉、惜春都是迎春的“骨肉”,但把女性的惜春比作“桃枝”似乎更为相宜。此句写姐妹分离,主要是指迎春的婚姻悲剧,但同时也是在暗示惜春在不久后也要与姐妹们分离,出家为尼了。故有“总”字,表示不只一次分离。
    蔡义江先生认为:“诗的后两句是八十回之后的细节,无从揣测。所谓‘六朝梁东多如许’,很像是‘金陵诸钗的遭遇多半如此’的隐语。至于后颁布佚稿中是否会有宝玉空对迎春所遗之小照并伤悼题句一类的情节,就不得而知了。”[12]《红楼梦》前八十回中的迎春,已经离死亡不远了,但从未见她有过什么“小照”,且宝玉若对着迎春的小照“伤悼题句”,则又不免陷入高鹗之流“人亡物在公子填词”之类的俗套。而且,若直接以桃叶之小照射迎春之小照,也显得笔法太过板滞,不是作谜之法。迎春的性格、经历并不能代表大观园女儿的共性,“多如许”也无从谈起。
    我以为,“小照”当指惜春所画大观园图。“六朝梁栋”在王献之的故事中当指王献之,“梁栋”为引申义,指大臣名士。而“六朝梁栋”一词本身形象感很强,让人联想到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建筑,故这里反用其本意,借指大观园中的“梁栋”。“多如许”本解作“大抵如此”,今解作“如许多”。“小照”本指人的小照,今借指“梁栋”的“小照”。谜面似是说人,谜底却为肖物,这正是谜语的一般作法。
    第四十二回写惜春奉命开始画《大观园图》,“告了一年的假”,虽然宝钗只“给他半年的假”,但半年后,我们并没见到这画的音讯,可知尚未画成。第五十回贾母问起此画,答曰:“明年端阳有了”,但到了“端阳”我们也没见到画,此“端阳”疑为“重阳”之误。第四十二回的时间大约是在中秋节和重阳节之间,到第二年“重阳”恰是一年。到了第二年重阳,惜春的画画好了,而贾府的灾难可能已经开始。有了《大观园图》,而真正的大观园却已凋敝。“多如许”的“梁栋”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剩下惜春为大观园所画的一幅“小照”,白白地挂在墙上,诉说着大观园曾经有过的繁华与欢乐。
青冢怀古
黑水茫茫咽不流,冰弦拨尽曲中愁。
汉家制度诚堪叹,樗栎应惭万古羞。
    蔡义江先生认为此诗是写香菱,但解释多有牵强之处。梁归智先生认为此诗写和亲,是指探春,甚是。
    在金陵十二钗的册子中,探春的判词所配的图画是“两人放风筝,一片大海,一只大船,船中有一女子,掩面涕泣之状。”探春因受姐姐元春牵连而去和亲,被比作“风筝”,而图中两个放风筝的人表示造成探春和亲的两人,即对元春之死有责任的“马援”和对元春之死无责任的王夫人。探春才高志远,不让须眉,但却终于被无能的男性所断送,所谓“樗栎”当是指“马援”。
    历史上的“马援”杀死了一对姐妹,那么,探春是否也像元春一样死去了呢?探春的曲子《分骨肉》并未像元春的曲子《恨无常》那样强调死亡,并说了“各自保平安”的话,曹雪芹出于避免重复的考虑,应该不会写到探春之死。探春虽未死,但她永远地告别了“骨肉家园”,结局也非常悲惨。用“马援”之典,只取一对姐妹之意,断送了一对姐妹的美好前程,也可以称“马援”,未必真的指探春也死去了。
马嵬怀古
寂寞脂痕渍汗光,温柔一旦付东洋。
只因遗得风流迹,此日衣衾尚有香。
    梁、蔡二位先生皆认为此诗是写秦可卿,笔者亦无异议。诗中字字皆切可卿之事,可参看梁、蔡二位先生的著作,本文不再赘述。
    末句“此日衣衾尚有香”并非泛泛之言。秦可卿虽然死了,但她在贾宝玉的记忆深处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指引着他去发现钗黛的美。如果没有秦可卿,贾宝玉就无法看到眼前这个姹紫嫣红的大观园。大观园的所有女儿,都是秦可卿的一个侧影,是她的“衣衾”余“香”。
    作为“钗黛合一”的象征,怀古诗的作者薛宝琴是秦可卿的另一个化身,是太虚幻境派出的传播诗谶的使者。“钗黛合一”的故事并没有随着秦氏之死而结束,曹雪芹安排薛宝琴写出此句,是大有深意的。
蒲东寺怀古
小红骨贱最身轻,私掖偷携强撮成。
虽被夫人时吊起,已经勾引彼同行。
    蔡义江先生认为此诗是写金钏儿,梁归智先生认为此诗是写妙玉。笔者则认为此诗是写巧姐。
    蔡先生认为此诗是写金钏儿,主要是看到了“虽被夫人时吊起”一句,认为红娘挨了夫人的打,金钏儿也挨了夫人的打,因此相似。但如此作谜,又嫌笨拙。且金钏儿也无“私掖偷携”之事,而“撮成”应是指“撮成”别人的婚姻,与金钏儿“勾引”宝玉不同。况且金钏儿已死,也未能与宝玉“同行”。《西厢记》是喜剧,此诗末句亦似是一喜剧结局,《红楼梦》中最终能“同行”的夫妻十分少见,巧姐与板儿可算其中一例。
    梁先生认为“小红”即红玉,此言甚是。红娘与红玉本不同名,且在各自的故事中都是配角,并非吟咏、描写的主要对象,所以不算“伤谜母”。红玉是怡红院的二等丫环,甚至在晴雯等人面前都受尽屈辱,“骨贱最身轻”的说法也很适合红玉。
    梁先生认为“蒲东寺”射“栊翠庵”,笔者认为不如射“狱神庙”更妙。现已知在佚稿中,贾芸和小红结为夫妇,且在贾府危难中“仗义探庵”、“有一番作为”。而小红的“作为”,最大的可能是报答对她有知遇之恩的凤姐。
    从人物关系的对应来看,梁先生认为小红是红娘,妙玉是崔莺莺,王夫人是“老夫人”,但因这三个人物并无必然联系,这一对应显得较为生硬。如果说巧姐是崔莺莺,板儿是张生,“夫人”是指巧姐之母、小红之主王熙凤,则显得合理多了。所谓“吊起”,并非梁、蔡二位先生所认为的“拷打”之意,而是指提拔重用。“时吊起”,即“及时提拔重用”之意。在第二十七回中王熙凤发现了小红的才华,将她从宝玉身边调来,使小红脱离了难于出头的怡红院,才能得到发挥,这一“吊起”可谓及时。如此指东说西,离合双关,正是谜语的长项。至于“虽被”、“已经”云云,在谜语中可能只表示两样特性的并列,不必认真。
    巧姐的恩人是刘姥姥,但刘姥姥作为一个村妇,直接救援巧姐有着很多的困难,必须有一个人来“撮成”、提供信息和帮助,这个人便是小红。可以想见,小红“撮成”此事是要冒着风险的,她只能“私掖偷携”,终于带着“崔莺莺”巧姐逃离了虎口,“前行”至“张生”板儿处,“撮成”了二者的姻缘。
梅花观怀古
不在梅边在柳边,个中谁拾画婵娟?
  团圆莫忆春香到,一别西风又一年。
    此诗蔡义江先生认为是写黛玉,梁归智先生认为是写惜春。笔者则认为是写宝琴自己。
    黛玉已有诗谜,不必再作。而且此诗若是说黛玉,则“画婵娟”一句没有着落。此诗若是写惜春,则“画婵娟”同样没有着落。惜春善画,但曹雪芹不曾写她像杜丽娘那样为自己画过像,“画婵娟”反不如《桃叶渡怀古》中的“六朝梁栋”更切合惜春之事。
    第五十回中,众人曾称赞薛宝琴像挂在贾母房中的“仇十洲画的《艳雪图》”,贾母还说“那画的哪里有这件衣裳?人也不能这样好!”贾母此言表达了对宝琴的喜爱,王熙凤等人甚至就此猜度贾母有将宝琴许配宝玉之意。宝琴象征着“钗黛合一”,她身上汇聚了钗黛的优点,是一个理想人物,故曹雪芹将她比作画中美人。《艳雪图》便是“画婵娟”。且关于薛宝琴像《艳雪图》的评论涉及了宝琴与宝玉的婚事,与杜丽娘之事相合。故此诗的主人公当是宝琴。
    在金陵十二钗判词中,秦可卿的判词居第十二位,似有收束上文之意。今秦氏已死,她的作用已没有那么重要,所以秦可卿的位置被她的化身薛宝琴所取代。薛宝琴或可看作另一个秦可卿,或可看作朝啼、暮哭等司中的秦可卿,她的地位是与十二钗相当的,放在这里并无不宜。作为“兼美”的“可卿”,宝琴本人也应该有一首诗谜。于是,在讲述完别人的命运之后,薛宝琴把象征自己命运的诗谜也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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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F1赛事-世界观、暖胎及绕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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