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
by 小慧
弗雷德里克和克劳德特•彭达维斯夫妇穿过屋顶花园，向着栈桥走去。克劳德特像往常一样在途中停了一下，折下一枝花，将它别在丈夫的衣服翻领上。
“毛毛们会出庭么？”她问。
“哦，会的，不过我不清楚今天上午来不来，上午主要是例行公事吧。”他做了个半哭半笑的鬼脸。“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该把他们当作‘证人’还是‘证物’——上帝保佑，别让我来裁决这个，至少在刚开始的时候不要，因为不管把毛毛们列为证人或是证物，库姆斯或布兰哈德都会指责我心存偏见的。”
“我真想见见他们。虽然之前在屏幕上也见过，可我还是想亲眼见见真的毛毛。”
“说起来，克劳德特，你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我的法庭了吧。这样吧，如果他们今天到庭的话，我就给你打电话，甚至滥用一下职权安排你在法庭外见见他们也成。你觉得怎么样？”
她觉得这主意棒极了，这样的事情总是会令她开心不已。吻别了妻子后，弗雷德里克走到自己的飞行车旁，司机为他打开车门，他钻了进去。飞行车不久就上升到一千英尺高，弗雷德里克回过头去，看到妻子仍然站在屋顶花园边上，仰望着他。
弗雷德里克认为自己必须确认一下克劳德特过来后的安全问题。马克斯·费恩担心可能会有麻烦，伊恩·弗格森也这么想，但他们可都没有被不乐观的前景吓到。就在飞行车开始朝中央法院大楼降落的时候，弗雷德里克看见屋顶上站着警卫，而且他们不只佩有手枪，因为他看到了步枪枪管和钢盔的闪光。随着距离的拉近，他发现那些警卫们的制服也是蓝色的，但比警察们穿的那种稍浅。他们还穿着短统靴和带红色条纹的长裤。弗雷德里克突然想起星际陆战队的制服就是蓝色的。这么说，伊恩·弗格森果然按下了应急按钮啊。这让他觉得克劳德特来这里或许比在家还安全点。
弗雷德里克下了车，一名中士带着几个人走上前来。那中士用手碰了一下头盔的前缘，这极似一个海军对平民的敬礼。
“您是彭达维斯法官么？早上好。”
“早上好，中士。联邦陆战队怎么来守卫法院大楼了？”
“先生，我们是奉内皮尔准将的命令在这待命。警察局长费恩的人负责楼下的安全。星际陆战队上尉卡萨格拉和舰队上校格赖登费尔德都在您的办公室等您。”
彭达维斯法官刚准备朝电梯那边走，查拉图斯特拉公司的大轿车就开了进来。那中士迅速转身，招手叫了几个他的人，快步跑了过去。彭达维斯不知道莱斯利·库姆斯看到那些星际陆战队员会作何感想。
来到自己的私人办公室后，彭达维斯法官发现有两名随身佩戴武器的军官等在这里，在场作陪的警察局长费恩也配了枪。看到彭达维斯进来，所有人都站起来向他致意，等法官坐回办公桌后，他们也坐了下来。然后彭达维斯把之前问过中士的那个问题又问了一遍。
“是这样的，法官大人，警察上校弗格森昨晚致电纳皮尔准将要求武装援助，”身着黑色星际海军服的军官说道。“弗格森上校称他怀疑有人秘密潜入了这个城市。他猜得一点儿也没错。从周三下午开始，星际陆战队上尉卡萨格拉已经奉纳皮尔准将的命令，带领星际陆战队的潜入部队在此地登陆，随时准备接管居留地。这部分工作现在已经完成了。纳皮尔准将也已到达，并以多项渎职罪和腐败罪逮捕了埃默特总督和司法部长奥布莱恩。不过法官大人，他们不会被送到您的法庭来的，他们将被押回地球受审。”
“那么，纳皮尔准将已经接管了公民政府？”
“呃，他应该会在审判结果出来之前暂时掌控大权。我们想知道现任政府是否合法。”
“那你们应该不会干预审判吧？”
“看情况吧，法官大人。我们肯定是要到庭的。”他看了看表。“现在距离开庭应该还有一个小时吧？或许我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来解释一下。”
***
马克斯•费恩在法庭门口遇到了杰克一行，并愉快地跟他们打着招呼。这时，他看到了杰克肩上的毛毛宝宝，满脸狐疑。
“我可不知道他也来了，杰克。我觉得他们恐怕不会让他进入法庭的。”
“胡说八道！”格斯•布兰哈德说。“我承认，他是个未成年儿童，而且原住民身份也还没有得到正式的认定。但鉴于被我们称为‘金发女郎’的那只毛毛是本案的死者，而毛毛宝宝是死者家族中唯一幸存的成员，他毫无疑问有权出庭。”
“那好吧，只要你小心别让他坐到别人头上就行。格斯，你和杰克坐那里。本，你和格德的位子在证人席这边。”
离开庭还有半个小时，旁听席和楼厅里已经座无虚席。位于法官席左边的陪审团席现在坐满了穿黑色星际舰队制服和蓝色星际陆战队制服的军官。因为本案没有陪审团，所以他们就占用了那里。记者席也是人满为患，其间还架着各种各样的设备。
毛毛宝宝好奇地仰望着法官席后面的大屏幕。屏幕上显示着法庭里的情景，像一块单向透视玻璃，无论是公众还是现场观众都可以看到相同的画面。毛毛宝宝很快就从屏幕上找到了自己，兴奋地挥舞起双臂来。就在这时，他们之前进来的那个门口传来一阵喧嚣，莱斯利·库姆斯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厄恩斯特·马林和他的几个助手，露丝·奥塞里斯，胡安·希门尼斯，还有伦纳德·凯洛格。杰克上次见到凯洛格还是在乔治·伦特的申诉法庭。只见他的脸上还缠着绷带，脚上穿着一双借来的鹿皮鞋，因为他自己的鞋上沾满了“金发女郎”的血，已经被作为证物没收了。
库姆斯瞥了一眼杰克和布兰哈德的桌子，正看见毛毛宝宝向着大屏幕上的自己挥手的样子，他转身愤怒地朝费恩抗议起来。费恩摇了摇头。库姆斯又抗议了一次，结果又收获了一个摇头。最后，他只好耸了耸肩，把凯洛格领到他们的桌边坐了下来。
和彭达维斯一同前来的还有两名陪审法官——右边那位身材矮小，有着一张圆脸；左边那位身材高大修长、满头白发，却留着一把黑色的小胡子。待三位法官坐定，庭审很快就开始了。首先是宣读指控，然后布兰哈德作为凯洛格的检控官向法庭陈词：“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金发女郎’......智慧生物种族的成员之一......被告人伦纳德·凯洛格蓄意实施......无缘无故的残忍谋杀。”说到这里，布兰哈德后退了几步，坐在桌子边上，捧起了毛毛宝宝。当莱斯利·库姆斯指控杰克·霍洛维粗暴地殴打伦纳德·凯洛格并无情的射杀了库尔特·博尔奇时，他一直温柔地抚慰着宝宝。
“先生们，现在我们可以开始听取证人证言了，”首席法官说。“哪方先开始检控？”
格斯将毛毛宝宝递还给杰克，走上前去，库姆斯走在他身旁。
“法官大人，本次审判的关键在于查拉图斯特拉霍洛维毛毛(Fuzzy fuzzy holloway zarathustra)这一物种的成员算不算智慧生物，”格斯说。“不过，在试图解决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应该先核实核纪元654年6月19日下午，在冷溪的霍洛维营地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然后再来讨论“金发女郎”算不算智慧生物。”
“我同意，”库姆斯平静地说。“反正大多数证人等会儿还要上台作证，不过总体来说，我认为布兰哈德先生的建议比较节省法庭的时间。”
“那么，库姆斯先生，你是否同意任何倾向于证明或驳斥普通毛毛是智慧生物的证据，同样适用于证明或驳斥‘金发女郎’是智慧生物？”
库姆斯仔细地想了又想，认定那不是个语言陷阱才表示同意。副执法官走到证人席上调整了几下，然后啪地按动了椅子背面的开关，椅子后面马上亮起了测谎仪那两英尺大的圆球屏幕，上面一片纯净的蓝色。第一个被传唤的证人是乔治·伦特上尉。他在证人席上坐下，并戴上了连接有电极的亮晶晶的头盔。
伦特上尉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军衔，他身后的球体仍然保持着平静的蓝色。然后他等待着库姆斯和布兰哈德的问询。布兰哈德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半索尔的硬币，在双手之间飞快地抛接了一番，突然就拍在了手腕上。库姆斯说：“正面”；布兰哈德移开手将硬币的朝向展示给大家看，然后微微鞠了一躬，退后了几步。
“请问，伦特上尉，”库姆斯开始问话，“当你从霍洛维营地来到河对岸的临时营地时，你看到了些什么？”
“两名死者，”伦特说。“其一是一名地球人，胸部被三枪贯穿；另一人是一只毛毛，看样子不是被踢死的，就是被踩死的。”
“法官大人！”库姆斯提出异议，“我必须要求证人修改他的用词，并将他刚才的回答从庭审记录中删除。在当前情况下，证人无权将毛毛称为‘人’。”
“法官大人，”布兰哈德抓住了话柄，“库姆斯先生的反对颇具偏见。在当前情况下，他无权否认毛毛可被称为‘人’，这无异于要求证人在证言中将他们以非智慧生物论。”
他们就这样你来我往地争执了五分钟。杰克开始心不在焉地在记事本上涂鸦，毛毛宝宝也用双手抱住铅笔乱写乱画起来，画风颇像他曾学习打的结。法庭终于打断了争论，并表示伦特可以用自己的语言描述自己为什么要去霍洛维的营地，在那里发现了什么以及说了和做了些什么。期间，库姆斯和布兰哈德又为某件事是“传闻”还是“事实”吵了起来。等伦特讲完之后，库姆斯说：“我没有问题要问了。”
“上尉，您根据杰克·霍洛维的谋杀指控逮捕了伦纳德·凯洛格。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在您看来，该指控具有法律效力？”
“是的，先生。我认为，伦纳德·凯洛格杀害了一只智慧生物。只有智慧生物才会埋葬他们的死者。”
接下来，哈迈德·卡德拉、开另一辆车到场的两名警察以及带着调查设备对现场拍照的人先后出庭作证。然后布兰哈德又传召露丝·奥塞里斯到证人席，在库姆斯的一番徒劳的反对之后，露丝开始讲述“金发女郎”遇害、杰克殴打凯洛格并射杀博尔奇的经过。等她讲完后，首席法官敲了下木槌。
“我认为，上述证言足以认定以下事实：我们称为‘金发女郎’的无名女死者确系被告伦纳德·凯洛格踢踩致死，而地球人库尔特·博尔奇也确系被杰克·霍洛维射杀。既然如此，下面我们将斟酌这两起凶杀案是否构成法律意义上的谋杀。现在是11:40，休庭吃午餐，14:00重新开庭。在下午开庭前还有些事情要完成，包括对法庭的布置进行一些改动......布兰哈德先生，你还有话要说？”
“法官大人，现在查拉图斯特拉霍洛维毛毛这一物种只有一名成员到庭，而且他是一个未成年因此不具有代表性的个体。”他捧起毛毛宝宝让大家看。“如果要讨论该物种或种族是否智慧生物的问题，请住在马洛里苑酒店的毛毛们前来现身说法岂非更好？”
“嗯，布兰哈德先生，”彭达维斯说，“我们当然希望毛毛们可以出庭，不过我建议等我们重新开庭后再派人去请他们，也许今天下午暂时还不需要他们！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那么现在休庭，下午两点重新开庭”他又敲了一下木槌
休庭期间，法庭的传统布局被改变了。撤消了四排观众席，隔离围栏也随之后移。原本位于法官席一侧的证人席改到了隔离围栏处，正对法官席，此外还搬进来大量桌子，排成了弧形，将证人席围在中间。桌前的每个人都可以直接面对法官，也可以通过大屏幕看到其他人。证人席上的目击证人也可以从大屏幕上看到测谎屏幕的状态。
格斯•布兰哈德和杰克一起走进来，他环顾四周，轻声骂了一句。
“难怪他们给了我们两个小时的时间吃午饭。真搞不懂他们这是什么意思。”然后他笑了一笑。“你瞧库姆斯的样子——他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喜欢眼下这情形。”
一名副执法官拿着座位布置图走向他们。
“布兰哈德先生，你和霍洛维先生的座位在这边。”他指着离其他人稍远、最右边的一张面对法官席的桌子。“范里贝克博士和雷恩斯福德博士请坐那边。”
这时，众人头顶上的扩音喇叭发出了两声尖锐的哨音，然后法庭公告员的声音传了出来：
“请注意！请注意！法庭将在五分钟内开庭——”
布兰哈德闻言猛地一转头，杰克的眼睛也跟着他看了过去。法庭公告员是一名星际舰队士官。
“见鬼了，这是怎么回事？”布兰哈德问道。“这里变成星际舰队的军事法庭了？”
“我也一直纳闷呢，布兰哈德先生，”副执法官说。“你知道，他们已经接管了整个星球。”
“也许这下我们走运了呢，格斯。我经常听人说军事法庭上无辜者更有理，民事法庭上罪人占便宜。”
杰克看见莱斯利·库姆斯和伦纳德·凯洛格坐在法官席对面一张与他们类似的桌子旁。。其他几张桌子的座位安排似乎有些奇怪。格德·范里贝克坐在露丝·奥塞里斯旁边，厄恩斯特·马林跟本·雷恩斯福德坐在一起，另一边是胡安·希门尼斯。格斯正仰头朝楼厅上望着。显然，库姆斯也听到了刚才的话。
“那句话一点也不假，我敢打赌这个星球上的每个律师都明白。，”他说。“啊哦！杰克你看见那位穿蓝色长裙的白发女士了么？那是首席法官的妻子。这么多年来，她这还是第一次来旁听庭审呢！”
“请注意！请注意！请注意！全体起立，向神圣的法庭致敬！”
看起来一定有人跟那位士官简要介绍了一下法庭用语。杰克抱着毛毛宝宝站了起来，三名法官也从自己的座位上起立。等他们坐回去后，首席法官马上轻快地敲响了他的木槌。
“为了防止接连出现一大串的‘反对’，我要先声明一下目前的这些安排只是暂时的，其后的程序也是如此。我们此刻并非在审判杰克·霍洛维或者伦纳德·凯洛格，恐怕今天剩下的时间还有后面好几天的时间，我们都将花在讨论如何确定查拉图斯特拉霍洛维毛毛的心智水平上。
“为此，我们只好暂时放弃一些传统的审判程序。我们将传唤证人，并像往常一样要求他们在测谎仪下陈述事实。我们也将展开综合讨论，坐在桌边的大家都可以自由参加。我和我的同事将担任主持。另外，由于不可能让所有人同时发言，所以任何想要发言的人需先征得我们的同意。至少，我希望这场讨论能如此进行。
“相信你们都已经注意到了，今天到场的还有薛西斯太空舰队基地的一些军官，我想大家应该也都听说纳皮尔准将暂时接管了公民政府的事。格赖登费尔德上校，请起立让大家认识一下。他是我们的“法庭之友”[1]，我也已经赋予他审问证人的权利，必要时，他还可以代替任何一个法官行使此权力，库姆斯先生和布兰哈德先生也可以根据实际需要代替法官行使该权力。”
库姆斯立即站了起来。“法官大人，如果我们现在要讨论智慧问题，我建议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介绍一些广为人接受的定义。我个人很想知道凯洛格的控告方和霍洛维的辩护人在使用这个词时，对这个词是如何定义的。”
果然，他们希望我们来下定义。格德•范里贝克看起来十分郁闷；厄恩斯特•马林在幸灾乐祸。然而，格斯•布兰哈德却很高兴。
“杰克，看来关于这该死的定义，他们准备的也不比我们好到哪里去，”他低声说。
之前，格赖登费尔德上校应法官的要求站起来了一下又坐了回去，这会儿他又重新站了起来。
“法官大人，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我们薛西斯太空舰队基地也一直致力于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对确定本星球的类别很有兴趣，同时我们也认为，这未必是最后一次关于智慧的争议。法官大人，我相信我们已经得到了这样一个定义。但在开始讨论之前，请法庭能允许我进行一番演示，以帮助大家理解有关问题。”
首席法官回答道：“格赖登费尔德上校已经与我讨论过这个演示，并得到了我的批准。请继续吧，上校。”
格赖登费尔德点了点头，一名副执法官打开了法官席右侧的门。两名太空舰队成员拿着硬纸盒走了进来，他们分别走到法官席和桌子前，分发由小电池供电的助听器。
“请把助听器放进耳朵，并打开，”格赖登费尔德说，“谢谢。”
毛毛宝宝试图去抢杰克的助听器。杰克把助听器塞进耳朵，接通电源。他立即听到了一些他从来没有听过的细小声音，正是毛毛宝宝在跟他说话：“He-inta sa-wa’aka; igga sa geeda？”
“老天，格斯，他在说话！”
“是的，我听到了；这事儿你怎么想——？”
“超声波。上帝啊，为什么我们没有早想到这些？”
他关闭助听器，只听到毛毛宝宝平常的“Yeeek”声，可当他再次打开它，却听到毛毛宝宝在说：“Kukk-ina za zeeva。”
“不行啊宝宝，杰克爸爸听不懂。我们得耐心点儿，还需要学习彼此的语言。”
“Pa-pee Jaaak！[2]”毛毛宝宝大叫着。“Ba-bee za-hinga; Pa-pee Jaak za zag ga he-izza！”
“那个yeeking应该只是他们语言中我们能听到的波段。我敢说我们自己的声音中也有个别超声波波段。”
“嗯，他能听见我们说的话。他还能听懂自己的名字和你的名字。”
“布兰哈德先生，霍洛维先生，”彭达维斯法官打断了他们的交头接耳，“请注意，现在，你们都戴好耳塞并打开了么？很好。请继续吧，上校。”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星际舰队少尉走了出去，回来时带来了一大群士兵，他们还带着六只毛毛。士兵们把毛毛们放在法官席和排成弧形的桌子之间的空地中就退下了。毛毛们挤成一团，四下张望着。杰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他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是他们！他们不是已经不在了么？但确实是他们，没错——小毛毛、毛毛妈妈、迈克、米兹、克克和灰姑娘。毛毛宝宝快乐地大喊大叫着从桌子上腾地跳出来，毛毛妈妈跌跌撞撞走到宝宝面前，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然后，毛毛们看见了杰克，他们全都开始吵闹起来：“Pa-pee Jaaak!Pa-pee Jaaak！”
不知不觉间，杰克已经站了起来，离开了桌子。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坐在了地板上，他的家人团团围绕着他，拥抱着他，开心地叽里咕噜着。他隐约听到了木槌的敲击声，还有首席法官彭达维斯的声音：“休庭十分钟！”然后格斯也加入了他们，跟他一起把整个毛毛家族抱到了自己桌子上。
毛毛们走路的时候总是摇摇晃晃的，使得杰克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儿。随后他明白过来：它们不是生病了，也不是被下了药，只是在低重力环境中待久了，还没有重新习惯自己的正常体重。这下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找不到他们的任何踪迹了。此外，他还发现每只毛毛都有一个单肩包——星际陆战队的急救袋，通过编织的肩带斜跨在肩上。真见鬼，为什么自己就没想到给他们做点这样的东西呢？杰克摸着其中的一只毛毛感慨道，并试图尽量让自己的音调与它们的相接近。毛毛们喋喋不休的回答着，并打开小包包，向他展示里面的东西——小刀、微型工具、他们捡的一些亮晶晶的或色彩鲜艳的垃圾。小毛毛做了一只装烟叶的小袋子，还用硬木碗做了一个小小的烟斗，他从袋子里拿出点烟叶装了进去，又拿出个小打火机。
“法官大人！”格斯喊道，“我知道现在正在休庭，但请注意观察小毛毛的行为。”
在众目睽睽之下，小毛毛吧嗒一声点燃了打火机，将火焰凑近烟斗，开始吞云吐雾。
桌子另一端的莱斯利•库姆斯惊讶地吞了一两下口水，然后闭上了眼睛。
彭达维斯法官敲了敲木锤，引起大家注意后就宣布重新开庭，并说道：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你们都看到了、也听到了格赖登费尔德上校的演示。你们都听到了毛毛们的发音，那无疑像是某种有意义的语言；你们也都看到了其中一只毛毛点燃烟斗并抽烟的过程。顺便说一句，本庭禁止吸烟。但在这次审判中，我们要为毛毛们破个例。请其他人不要感到自己受到了歧视。”
此话一出，库姆斯连忙站了起来。他刚要绕过桌子，忽然想起在新规则下他无需再上前。
“法官大人，证人今天上午使用过“语言”这一术语，对此我强烈反对；我更加强烈地反对法官大人引用这一术语。确实，我听到了这些毛毛发出了可能让人误认为是单词的声音，但我必须否认这是真正的语言。至于使用打火机这一招，我敢担保要不了30天，我也能教会地球上的任何一只灵长类动物或者弗蕾亚星上的烤麸兽玩同样的把戏。”
格赖登费尔德也立刻站了起来。“法官大人，在过去30天里，这些毛毛一直待在薛西斯星际舰队的基地里。我们现已编制出了含一百多个单词的毛毛语词汇表，并确定了所有这些单词的明确含义；另外，我们还未掌握其准确含义的单词还有很多。我们甚至对毛毛语的语法也有了初步的认识。至于所谓的使用打火机的小把戏，小毛毛——之前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时暂时称他为M2——是通过观察自学的。我们没有教过他抽烟，在我们还不认识他的时候他就会抽烟了。”
格赖登费尔德还没说完，杰克就站了起来。星际海军上校刚一结束发言，他马上说道：
“格赖登费尔德上校，首先我想感谢你们对毛毛们的照顾，我也很高兴你学会了如何聆听他们的语言，谢谢你为他们做的所有好事，但是，为什么你不能事先通知我一下，好让我知道他们平安无事？要知道过去的那一个月，对我来说简直就像是在地狱里。”
“这我都知道，霍洛维先生。如果道歉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请接受我们深深的歉意。但是我们不能冒险，我们可不想暴露我们在查拉图斯特拉公司科学中心的秘密情报人员，正是我们的那位特工，在毛毛逃跑的当天上午将它们偷偷带了出来。”说到这里，他隔着法官席迅速看了一眼弧形另一端的桌子。凯洛格坐在那里，脸埋在自己掌心，仿佛对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无知无觉，而莱斯利·库姆斯的扑克脸则变成了惊愕的表情。“等到布兰哈德先生、警察局长费恩和你带着法院的命令前来寻找毛毛时，他们已经乘坐星际舰队的登陆艇，离开科学中心前往薛西斯基地了。为了不暴露我们的特工，我们不能向你透露任何信息。真高兴现在已经无需顾虑这些了。”
“好了，格赖登费尔德上校，”首席法官说，“我想你正打算进一步介绍一下，你的人在薛西斯基地观察和研究的结果。为了有据可查，我们希望确定一下你们在何时、何地、都做了些什么。”
“好的，法官大人。请您传召我给您的名单上的第四名证人，并让我来问话，我们可以给出您要的证据。”
首席法官拿起了纸。“TFN预备队员，露丝·奥塞里斯中尉，”他大声念了出来。
这一次，杰克·霍洛维抬起头望向了大屏幕，在那他可以看到在场的所有人。格德·范里贝克之前一直想装作没注意到这个女子，现在却满脸惊讶地盯着她。库姆斯的脸在瞬间变得苍白，然后像尸体一样面无表情，厄恩斯特·马林气得发抖，他身边的本·雷恩斯福德则乐不可支。露丝来到了法官席前，毛毛们热烈地为她鼓掌欢呼。他们都还记得她，也很喜欢她。格斯·布兰哈德紧紧抓着杰克的手臂说：“哦，杰克兄弟！这就对了；这样一切都结束了，让我们痛打落水狗吧！”
奥塞里斯中尉坐在测谎仪的蓝色球屏幕下面，证实自己是联邦星际舰队预备役军官，应召打入查拉图斯特拉公司。
“作为一名合格的心理医生，我在科学部的马林博士手下工作，并在教育部门和少年法庭任职。与此同时，我定期向薛西斯的情报部主管阿尔堡中校发送报告。这次监视行动的目的，是为了确保查拉图斯特拉公司没有违反其章程和联邦法律的规定。在上个月中旬之前，除了与埃默特总督有关的一些无规律的经济交易，我一直没发现什么值得汇报的异常情况。然后，6月15日晚上——”
那正是本将磁带传给胡安·希门尼斯的时候。露丝介绍了那盘磁带如何引起了她的注意。
“我尽可能快地将该磁带的副本发给了阿尔堡中校。第二天晚上，我又利用范里贝克博士船上的通讯屏幕和薛西斯基地通了电话，报告了我所知的关于毛毛们的一切。也就是在那时，我得知伦纳德·凯洛格得到了霍洛维-雷恩斯福德磁带的副本，并提醒了维克托·格雷戈。凯洛格和厄恩斯特·马林被派往贝塔洲，奉命阻止任何声称毛毛们是智慧生物的报告发表，并伪造证据来指控雷恩斯福德博士和霍洛维先生苦心孤诣地制造了一场科学骗局。”
“反对，对此我表示反对，法官大人，”库姆斯站起来说。“这完全是道听途说。”
“根据我们从其他特工那里收到的报告，这是奥塞里斯中尉接受的星际舰队情报部状态评价任务的一部分，”格赖登费尔德上校说。“要知道她并非我们派驻在查拉图斯特拉公司的唯一特工。库姆斯先生，如果我再听到你对该军官的证词提出反对，我将要求布兰哈德先生传唤维克托·格雷戈，并在测谎仪下就相关事宜对他进行质询。”
“布兰哈德先生很乐意效劳，上校先生，”格斯清晰地大声说道。
库姆斯赶紧坐了回去。
“好了，奥塞里斯中尉，虽然那很有趣，但此刻请说明一下这些毛毛是怎么到薛西斯海军基地去的，”胖乎乎的陪审法官鲁伊斯插嘴说。
“我会尽快说到那里的，法官大人，”露丝说道。“22日周五晚，毛毛们被从霍洛维先生身边带到了马洛里斯波特。穆罕默德·奥布莱恩将他们交给了胡安·希门尼斯，后者将他们带到了科学中心，并把他们关在他办公室后面的一个房间的笼子里。但他们很快就逃跑了。第二天早上我发现了他们，设法把他们弄出了大楼，并交给了阿尔堡中校，他是专程从薛西斯基地前来亲自负责毛毛事宜的——恕我无法透露其中的具体细节。无论当时还是现在，我都是地球联邦武装部队的军官。法庭无权强迫一名联邦军官就涉及军事机密的内容发表证词。通过我在马洛里斯波特的线人，我时不时能获悉在毛毛心智水平的评测工作中取得的进展，偶尔还能提出建议。但如果某个建议是根据马林博士的思路得出的，我都会虔诚地相信。”
听了他说的这些话，马林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领情。
布兰哈德站起身来。“在此证人获准离开之前，我想询问她是否知道其他四只毛毛的事情，就是杰克·霍洛维周五在蕨溪发现的那些。”
“啊，是的。那是我的毛毛，我担心死他们了。他们的名字分别是‘情结’、‘综合征’、‘本我’和‘超我’。”
“你是说你的毛毛，中尉？”
“嗯，我照顾他们，并和他们一起工作。他们被胡安·希门尼斯和公司的猎人从贝塔洲抓来后，就关在距这里以北大约500英里的一个被腾空的农场中心里。我所有的时间都跟他们在一起，马林博士大部分时间也在。结果周一晚上，库姆斯先生来了，把他们带走了。”
“你刚才说是库姆斯先生吗？”格斯·布兰哈德问。
“就是公司的律师莱斯利·库姆斯先生。他说马洛里斯波特那边需要它们，可直到第二天我才知道它们被带去做什么。有人当着毛毛猎人的面把它们放了出来，想让它们被杀死。”
她瞪着对面的库姆斯。如果目光是子弹，库姆斯一定会比库尔特·博尔奇死得还惨。
“他们为什么宁愿牺牲四只毛毛，也要去圆那个迟早都会被拆穿的谎言？”布兰哈德问。
“对他们来说才不算什么牺牲。他们本来就想摆脱那些毛毛，又不敢自己动手去杀，免得像伦纳德·凯洛格一样被控以谋杀罪。自厄恩斯特·马林以下，每个接触过毛毛的人都确信他们具有智慧。其中一个原因是我们自己也一直在使用这些助听器，这是得到薛西斯基地的指示后我提出的建议。法庭不妨在测谎仪下面问问马林博士，也问问他关于多序数多脑造影实验的事。”
“好的，我们既然知道了霍洛维的毛毛们怎么会出现在薛西斯基地，”首席法官说。“那么随时都可以听取那里的工作人员的证词。现在，我想听听厄恩斯特·马林博士怎么说。”
库姆斯再次站了起来。“法官大人，在进一步听取任何证词之前，我想与我的当事人私下商讨一下。”
“库姆斯先生，我看不出为此中断诉讼的理由何在。在本轮庭审后，你愿意怎么跟你的当事人商量都可以，我保证在那之前不会叫你上来代表他发言。”彭达维斯法官轻轻敲了一下木槌，宣布：“请厄恩斯特·马林博士出庭作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