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 敏探春兴利除宿弊

　　既然已经到了前台，索性扯破脸皮大干一场，料也没有大嘴。三姑娘一不做二不休，顶头开始一个接一个收拾。虽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惹急了老板，这把邪火不好收场。随意轻视上司，反弹力度有多大，由此可见。
　　先批买卖采买事。可知“回扣”一说是国粹了，花的只要不是自己荷包里的钱，价钱怎么高怎么开。所以精明老板索性定一个心理接受总价，分区包给采购员，过了线的自己贴进去，省下来的给提成。庶几可免弊端。
　　接着说赖家园子。探春有提到“我跟他家女儿说闲话”，说的大约是赖大媳妇之女，似已放出为民或出嫁，到了可以跟贾三小姐闲话家常的地步。一见贾府老家人体面，二见豪门奴气焰。又及，曹家身份虽为奴才，阿哥爷们倒要反过来拉拢安抚，大约“闲话家常”的事也正不少。
　　宝钗一席话，又是打趣又是隐性的自夸。她在薛家是当家小姐身份，而且又是买卖人家，事事能赚钱的道理当然明白。不过她家以“儒商”自居，不蒙上一层“朱子”、“孔圣人”曾经曰过 ，断不肯提逐利之事，生怕别人看低了。旧时商为贱业，薛家虽是皇商身份，毕竟沾了个“商”字，所以架子端得反比书香门第更高。
　　下面探春提的“承包”事，不单是治家至理，放诸世间，为官作宰治理一方，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又想到曹、李两家任职织造，其实就是皇家丝绸买办，从内务府支了银子买东西，其弊雷同。若当年内务府也来一手“承包责任制”，或许中间少转几道手，少卡几块油？
　　又见平儿时时敲边鼓打点头锣，宝钗的“笑言”半带嘲讽。分明她看出来凤姐不想挑头招人怨，指望探春做挡箭牌。这一笑，探春大约也明白了，只不过她正要借此机会立威风显才干，倒也不在乎招一点骂名儿，两下里也可算是“一拍既和”了。
　　另，说弄干花儿的事，宝钗不肯用薛家人，生怕落一个“借机捞好处”的名声，可知宝姑娘爱惜羽毛，也可见各位奴字号奶奶们之厉害处，连凤姐都怕，宝姑娘岂有不三倍小心之理？
　　又，说叶妈、莺儿妈之间感情，平儿如数家珍，连三等婆子的家常动静都知道，前文“俏平儿”一语无虚。
　　又，斟酌管事人，是“她们四人素习冷眼取中”的，可知这些奶奶姑娘们，虽是没有管家的责任，其实事事留心。所以旧事人家多是哥哥娶了亲，才轮到妹妹出嫁，多半为了姑娘出嫁前跟嫂子学学管家和做人家媳妇的举止，免得过门了吃亏。可见黛玉所说“我每常替你们家一算计”，并非是她特别做作，也说不上“以宝二奶奶自居”。
　　另，大夫来“瞧姑娘”，当是迎春。
　　下文宝钗市恩（叫他们剩些），以及查遗补缺，原是极好的事，却一定要拖出“我不该管闲事”的道理来，打起“我姨娘”的旗号，是忧谗畏讥的缘故，但也做得聪明。她根本不需要表功劳争荣誉，谁还能灭过她的次序去不成？我辈当知退一步海阔天空。
　　又，市恩而不立威，是宝钗的身份不方便。一番话又是站在对方“媳妇们”的立场上考虑，入情入心，反比凤姐要打要骂更显上乘。吓着做，不如哄着做；哄着做，不如各担其责各分其润，心甘情愿地做。理家如此，做企业开公司也如是，与其定出千条款万规则，拿员工当贼防，实在不如分出各人利益所系，更能拧成一股绳。
　　接着甄府人来。说甄太太带着姑娘“进宫请安”，是有诰命且与皇家极亲密方如此。贾府纵有元春之贵，也没见带着姑娘进宫。其长女、次女嫁在京中，由贾母发话看，次女夫家身份必然高与“国公”，才有“自尊自大”的可能。
　　又出甄宝玉“今年十三岁”，与贾宝玉当是同岁，一正一影，为后文惊梦做伏笔。另，有人依此认为黛玉嫁给甄宝玉也是大好姻缘，是轻薄俗人常态。侬以为爱情是逛超市，无土豆，洋芋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