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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这个疑惑和队友一起回到宿舍，在楼下简单交代明天复盘，随后解散队伍。刚刚比赛过的这个晚上他一般不怎么舍得早睡，特别是当对手是嘉世这种庞然大物的时候。比赛压迫人的潜能，与叶修这种对手的交锋更是会不断在各种细节上给人启发，脑中闪过的灵感不赶紧记下来，睡一觉起来可能就忘了。

其实这才是他每次比赛完都放不下手机不断跟苏沐秋聊QQ的主要原因。那个人凡是他的比赛每场必看直播，对比赛的研究旁观者清，而且更重要的，从有职业联赛以来，他就一直站在最高的地方看比赛，已经看了这么多年。

那时候四大战术大师的名声已经渐渐出来，也有人在讨论谁有资格成为第五个。每当听到这种话的时候周泽楷都默默想，不，苏沐秋才是第五个。

在宿舍的时候他会跟苏沐秋视频，事先确定锁好门。聊到深夜苏沐秋赶他去睡觉，又好像按捺不住似的，最后问了一句：“叶秋还好吗？”

问题的答案取决于什么叫好。叶秋目前看来似乎还不错，身体健康，状态稳定，眼光一如既往的犀利独到。但那仅限于荣耀。周泽楷想起他临别时那句话，学给苏沐秋听。他不是个好演员，表情和口气全都不到位，还说得磕磕巴巴。但苏沐秋听完还是沉默良久，又叹了口气。

“也是，他只要有游戏打就行。”

那口气似曾相识，跟他对着周家爸妈提起周泽楷的时候差不多，又宽慰又温柔，带着点惆怅全被他咽进自己肚子里。周泽楷忽然间有点醋意，忍不住又问：“你呢？”

苏沐秋在视频里睁大眼睛，好像诧异他为何会问这个。然后他微微笑了。

“我吗？我只要有小周就行。”

两个人各自道过晚安，关掉视频窗口。周泽楷倒在床上，把手机贴在胸口，慢慢回忆一遍刚才两人的对话。视频是这一点不如文字，不能翻到前面慢慢重温，只能在记忆里咀嚼。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去洗澡，在热水下突然想起，忘了问苏沐秋，那“第二个神枪手”是谁。

或许也并不是忘了，只是总觉得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潜意识觉得并不该问。

第二天起来复盘，努力找到昨天跟苏沐秋视频的状态，试图把想法说得清楚一点。但每句话真是一出口就要后悔，一切的描摹都在破坏本意，等他一个上午复盘完毕，不由沮丧地发现，可能队友们领会到的意图，和他试图传达的根本不一样。

但沮丧归沮丧，从这赛季开始，确实复盘的时候不再有那么强烈的希望快点结束回家的渴望。他甚至在食堂渐渐和大家坐到一起，虽然无法参与话题，但听他们说话好像也很有意思。于是回家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意外的是苏沐秋居然不在家，不知道去了哪里。

自从听过苏沐秋关于卡车的解释之后，周泽楷也会在他每次外出的时候难以自制的担忧。他甚至连翻出手机来问一声都不太敢，因为担心就这一声信息提示导致他分神没有看到路况。坐立不安地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门被打开，苏沐秋捧了只纸袋进来，看见他就笑了。

“小周回来了啊。”

“你……去哪里了？”

“哦，楼上的钱太太说她家种的罗勒和薄荷在疯长，问我要不要。正好今晚做菜要用，就去讨了点。”苏沐秋进厨房放下东西，洗了手出来端详他，“怎么了？……怎么不太高兴？”

周泽楷沉默地抱上去，觉得很难表现自己刚才的心情，手臂不由得有点用力。他觉得自己不能把担心说出来，否则苏沐秋会更加足不出户，那样对身体不好。但那种抓心挠肝又实在没法独自忍受，憋了半天，才说了个扭曲的版本。

“钱太太。”

“哎哟，”苏沐秋笑了，“小周吃醋了。——钱太太女儿跟你一般大，今天还在问我，‘你弟弟有没有女朋友呀，上哪间大学呀，你特地来陪读照顾他也真是好哥哥啊。’”

“噗。”

“没事没事，等我回答‘我弟弟没上大学呀’，故事在钱太太那里就结束了。”苏沐秋拍拍他肩膀，“在钱小姐那里可能还有点余韵，但反正你也不怎么碰得到她。”

周泽楷努力回想楼上钱家的女孩子长什么模样，未果。邻居们的面目在他这里全部都是模糊的，偶尔电梯里遇到面熟，知道是邻居，彼此点头一笑，但他从来不去记忆谁是谁。他的记忆力有更宝贵的用途，下意识谨慎地不把杂乱标签混进去。就他所知联盟里其他几位成功的队长，比如叶秋，比如韩文清，比如王杰希都是如此。周泽楷下意识地在模仿他们，因为自从他进入荣耀以来的那个唯一的模板，让他知道怎么做一个玩家，怎么做一个高手，怎么做一个职业选手乃至怎么成为一个职业系里的顶尖的那个人，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一个队长。

他才19岁，他选择先试着模仿。

也并不是很容易。主客场都是泛泛接触，观察的机会不多，而他又很少能够开口请教。比较好的机会大概就是上次去吃蓝雨食堂，周泽楷一直在注意观察喻文州和队员们的互动，但最后的结论是，他学不来。

或许如果付出非比寻常的努力，也可以做到一部分，但非比寻常的努力，应该是要留给荣耀本身的。

君子不搏二兔。

所以周泽楷选择那几位似乎稍微好学一点的对象，发现的第一点，就是专注。

他跟苏沐秋一边晚餐一边复第二回盘，确认了昨晚灵光一现的几个点，两个人一兴起就扔下饭碗跑去竞技场测试，玩到觉得有点累才回过神来，吃了一半的饭已经凉了。于是又一边互相嘲笑一边进厨房热饭菜，重新吃完，苏沐秋还要挽袖子先洗碗，周泽楷直接把他拖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