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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华的婚礼赶在第六赛季集合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只邀请了少量亲友，夫妻双方的亲友严重重叠，因为新娘是在轮回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女方年纪比他大几岁，两个人刚凑够钱在俱乐部附近置下住处，马上就决定先结婚了。

“以后哥哥就不会常住在宿舍了。”职业选手平时不沾酒，婚礼上大家也很克制，但毕竟是新郎，还是全联盟头一个结婚的新郎，方明华还是喝得有点醉，下来一把揽住周泽楷的肩膀唠叨，“出道两个小兔崽子，都是你的铁粉，管住他们。”

周泽楷乖乖点头。方明华醉眼迷离地打量他，忽然一笑。

“妈妈哈？你们玩这种情趣？”

他瞬间红了脸，表情已经招认了真相。方明华拍拍他的肩膀，退开两步。

“放心，只有我知道。给你保密。”

他忽然弯下腰去呕吐，周泽楷赶紧扶住他，心中依然困惑，不知道他知道到哪个程度。

新郎的蜜月只有三天，三天后轮回全队集合，周泽楷到那时候才看到新出道的“两个小兔崽子”，柔道吕泊远和剑客杜明，顶上了刚退役的两位前辈的职业空缺。果然“都是他的铁粉”，看到他时的眼神可以证明，都带着点又惊喜又不置信的神气，好像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飞扑上来，最终还是由杜明鼓起勇气说：“您真人比照片帅！而且好nice哦！”

周泽楷报以微笑。方明华敲敲桌子。

“那是营业形象，营业形象。男神必备，你们不懂。”牧师大人说，“轮回现在已经是商业上最成功的战队了，你们知道经理给一场表演赛喊出多少价码吗？我们要让比赛成绩跟得上报价，靠大家了。”

两名菜鸟面面相觑，前辈们见怪不怪。这次是吕泊远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开口。

“呃……咱战队今年……谁是队长？”

周泽楷噗地笑出来。方明华哼了一声。

“队长要是也像我这么多话，威严何存？小周负责决定大事，战队的小事你们都来找我。”

轮回的小事有点多，人员遴选，宿舍分配，商业活动的安排，总之除了战术决策和战术安排之外无大事，而这项大事还面临一项重大困扰，那就是很少有人能懂。

果然如同苏沐秋所言，六期的两个菜鸟比起各位前辈，更能领会队长的意图。但那也只是表现为猜测的次数少去一半，从我猜我猜我猜猜猜变成了我猜我猜。队友们对此倒是抱持乐观态度，觉得这不失为一种逼迫大家深入分析比赛的手段。但轮回的复盘时间比起其他战队来不可思议的长，这好像已经是一个流传联盟的笑料。新赛季第一轮对蓝雨，周泽楷就被黄少天追着问了老半天。

“诶听说你们复盘像考试？大家联合起来猜答案，老师不给划重点的？我说你们这战术讨论有点坑爹啊？我们队长说过，凡是不能清晰表达出来的思想，就是没有想明白，周泽楷你这是犯懒还是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啊。”

他说到最后被喻文州拍拍肩膀打断，蓝雨那位著名让人如沐春风的队长朝周泽楷抱歉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小周，他无心的，请别介意。”

周泽楷摇摇头。黄少天的质疑只是随口一说，这一点他还分辨得出。不过蓝雨剑圣对他确实抱持微妙的敌意，这一点他也还分辨得出。大概是基于战斗风格的冲突，那代表他们对战斗方式乃至比赛本质理解的分歧。不是针对个人，无需介怀，也没法改变。但他确实也有黄少天所言的隐忧，担心自己的习惯性沉默，会不会有时误导队友。

如果有一个能够读懂他战术意图的人在身边……

他叹口气。如果苏沐秋能够跟在他身边，这个世界简直就是完美的。但世界怎么可能完美，所以这一切还是要他自己面对。

“队友，成长。”

黄少天撇撇嘴。

“不是拔苗助长就好。”

他个子比周泽楷矮，又长了张娃娃脸，不露出剑圣招牌的冷静明锐神情——那是另一项方明华所言的“男神必备营业形象”——的时候看起来更像是他的后辈。周泽楷没法对他生气，又失笑摇了摇头。

“希望不会。”

“小周你太好脾气啦。”喻文州说，“让少天请你吃夜宵吧，蓝雨食堂特供，外面吃不到。”

于是轮回的新赛季从客场3-7和对主队食堂难以自制的羡慕嫉妒恨开始，直到回到S市，周泽楷还在念念不忘那天晚上吃到的蛋黄流沙包。

苏沐秋有点为难，这东西他不但不会做，连吃都没有吃到过。于是特地叫了外卖来尝新，又上网搜做法，试了几次都不大成功。比起这个来，他对这赛季的蓝雨倒是更感兴趣。新出道的狂剑士看起来和以往任何一名狂剑都有所不同，打法里居然自带几分冷静自持，倒是和ID名慧剑锋芒相得益彰。喻文州把他容纳入蓝雨的战术体系后，这支战队摇身一变成为奇正相辅相成的诡谲队伍，每场比赛都能呈现出不同的战术面貌，简直令人着迷。相形之下，轮回的团队战术简直是简单粗暴一眼看穿，唯一的难点就是怎么打爆周泽楷。目前小周在团队赛里还没有真的被谁打爆过，不过那可能是因为还没有遇上真正的强力核心。苏沐秋看看赛程，嘉世，微草，百花，霸图。如果能在对上这四支队伍的时候交出满意答卷，那轮回至今的战术也就还算得上是有效的。

战斗就是战斗，一切以结果为归依，首要任务就是尽一切可能放大己方的优势，然后才是寻求补强和辅助。轮回的优势就是以周泽楷为箭头的高爆发攻击力，放眼联盟还没有哪支战队具有同样特点，而且苏沐秋明显的感觉到，小周这家伙还在变强。

当然在变强。进入职业圈，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讨论、观察和练习荣耀，除此之外就是比赛和恋爱——但苏沐秋和周泽楷两个人的相处时间也大部分花在一起讨论、观察和练习荣耀上，除了身体上的亲密之外，他们最主要的恋爱方式就是竞技场，记录战绩的小本在不断增加新的战果，苏沐秋已经渐渐不再用神枪手跟周泽楷对战，改用其他职业。小周在比赛里学得飞快，不管是单挑还是团队赛。他好像是专门为这项游戏而生，天生的沉默赋予他额外的专注和洞察，比起苏沐秋——可能还有叶修——少了几分狂热，多了几分自律，在无休止的练习和研究中还能安排出时间来泡健身房和执行俱乐部的商业活动要求，在表演赛和广告里总是光彩照人。那并不是他在职业生涯里最喜欢的部分，但他仍然尽量做好。苏沐秋自问做不到这一点，他觉得叶修可能也做不到。叶修至今不曾出现在镜头前，只肯接受线上采访，当然也不肯参加表演赛。嘉世的营收主要靠苏沐橙的广告价值和转播分红，在上赛季已经几乎被轮回赶上。这是与战队地位严重不匹配的收入，任何一位老板都不可能满意。苏沐秋隐隐有些担心，但也想不出什么可行的办法。唯一的出路是再拿一个冠军，但冠军只有一个，没有哪支战队不想染指，而嘉世今年看起来，并不是唯一有竞争力的那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