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从那一天起，苏沐秋开始暗自打听轮回训练营的情况。这倒也并不太难，轮回公会本来就肩负着为战队在网游中寻觅人才的任务，训练营招生守则什么的公会公告里有的是，跟别的任何公会没有什么不一样。不过要想知道小周的情况就难了点，训练营里的人才储备状况怎么说也算是战队机密，不可能随便公开出来。苏沐秋采取的对策是再弄了个小号，七弯八绕跟上次遇到的周泽楷的训练营小伙伴加上了好友，每天固定用星星眼仰慕来浇灌友谊之花，刷到“偶尔遗漏信息”的掉落。虽然小伙伴跟小周不同年纪，目前在训练营里的分级水平不同，平时见面机会不怎么多，对公会里的菜鸟崇拜者也爱答不理，但综合起来，还是比小周肯告诉他的事儿多得多了。

这年头不管是哪个训练营都是刚刚起步，各自都还在摸索当中，没有什么规范可言。轮回训练营看来还在充数阶段，别的战队都有常设训练营了自己也不能没有，至于有了之后是什么样那慢慢再调整。训练量不大，普通组别每周末一次，升到最高组别周中再加一次，每次不超过两小时。最初报名的时候都要交一点训练费用，升到高组别逐渐减免，到了最高的一组不但不用交费，还可以领到酬劳，条件是出道时轮回在同等条件下拥有优先签约权。周泽楷现在就是最高的一组，话痨小伙伴比他低，不清楚传说中的酬劳数字，不过毋庸置疑，小周现在开始从轮回领薪水了。

同时想必也招致了训练营中所有有志于职业圈的神枪手的竞争意识。

苏沐秋认真思考了一下，发现竞争无法回避——一个战队里会接受的同一职业选手就那么多，不竞争是不可能的——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可以选择了。

胜出竞争。

对小周来说，或许这倒是最简单的事。

周泽楷下一次来他家的时候是一个周末，前一天已经约好，来的时候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十分钟。苏沐秋已经准备好了他的拖鞋、他的水杯、他的椅子，额外还备好了一人份的餐具。周泽楷还是穿着校服，背着巨大的书包，放到门边的时候发出沉重的声响。他弯腰从书包里翻找着什么东西，校服T恤的下摆卷起来，露出一小截蜜色的背脊。好像正处于急剧长高的阶段，肌肉只是薄薄地覆盖在骨架上，沿着脊椎有一道浅浅的凹陷。苏沐秋无声地走到他背后，低头看着他发呆，小周直起身体的时候差点撞到他下巴，彼此都吓了一跳。

“你怎么……”

“给你。”

伸到面前的是一只手办，身高20厘米的大号夜泊枫桥，风衣下摆扬起，摆着个超级酷的暴射姿势。一切的细节都已经调整到最新的状态，按照游戏里的配色仔细上好颜色。周泽楷含笑凝视着他的眼睛，好像非常享受他此刻露出的表情，又开口补充道：“我自己付钱。”

“你……”苏沐秋先握住手办，再握住他的手，“好棒，小周好厉害。”

他刚才差一点点就开口问你参加训练营不会就是为了挣零花钱吧，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这种时候问起这种话题，未免就太让人伤心了。

苏沐秋本来也没有期待小周成为国家栋梁，他目前的人生目标除了活下去之外，不就是让眼前这个男孩子高兴吗。

“累吗？”结果他问，“吃点心吗？我有做芒果布丁，在冰箱里。”

周泽楷笑起来，点点头先去洗手。真是被教养得非常好的孩子，连洗手的时候都绝不会把水珠多溅出来。苏沐秋打开冰箱拿出布丁，温度刚刚好，从前许多个日子为了谋生的打工经验派上了用场，周泽楷只吃了一口就睁大眼睛，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好吧他反正也常常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好吃？”

小周用力点头。苏沐秋伸手摸摸他脑袋。

“我还会做很多别的哦。小周如果学习或者在训练营里表现好，就准你点单一次。”

周泽楷歪歪头，朝他伸出尾指。两个人于是拉勾为证，各自相对一笑。苏沐秋把自己面前的那只布丁也推过去，起身把夜泊枫桥放到床边的窗台上。

“吃完来PK？”

“嗯。”

单就神枪手的指导而言，苏沐秋确信自己比轮回训练营的教练有效。周泽楷的周末拜访渐渐固定到每月一次，大致是在学校月考前的那一周，他在来回的地铁上复习功课，然后来和苏沐秋PK两个小时。小朋友的进步实在神速，到了那年冬天，苏沐秋已经觉得自己需要重新开始每天练习，才能维持对小周打出指导赛的水准了。

“学校怎样？”

“好。”

“训练营呢？”

“也。”

“爸妈？”

周泽楷望着他，笑得有点淘气。“高兴。”

苏沐秋点点头，递给他新的室内拖鞋。天气冷了，换了双保暖的棉拖，买的时候他还在想，现在还真的是宽裕了，当初带叶修的那会儿，可不见得到了季节就有钱买呢。

大概也只能用年龄差来解释吧。明明一看都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跟叶修一起吃苦的时候觉得无所谓，但面对小周，好像就跟对沐橙一样，非要把最好的拿出来不可。

这一天的指导赛打得也很漫长，苏沐秋照例在打完之后把录像拷给周泽楷。“做完作业再看，不要耽误学习哦。”

这只是习惯性的叮嘱，周泽楷乖巧地点点头。苏沐秋伸手调出上周的职业比赛录像文件夹，问：“上周的比赛你看了哪场？”

“轮回。”

“果然吗？”苏沐秋心想轮回这还真是近水楼台，“但轮回已经有一个神枪手了，还是队长。你要进轮回的话……”

“嗯。”

“……嗯是什么意思？”他警惕起来，“不会是训练营还有什么霸王条款吧？小周我跟你说，到18岁你才有资格注册成为职业选手，还有三年多，不用这么着急做决定……”

他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哇啦哇啦说了老半天。周泽楷认真听完，然后表情严肃地伸出手来，拍拍他的肩膀。

“老爸知道的。”

倒像这就是个足够的解释似的。

幸好真正的解释也很快到来，周爸爸在第二天把电话打到他的新手机上，还是字正腔圆，听起来像个快乐的胖子。

“苏小弟有没有空，跟你聊点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