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圈 第四棒

“这里是？”

无法衡量的体量，似乎开阔无垠，又似乎狭小拥挤，流动的边缘模糊了维度界限，简单粗糙到近于“未完成”的轮廓，夹杂着曲折繁复、极尽华美的装修，就像是无形的大手把截然不同的风格捏成一团，再平铺开来，裁剪、折叠、堆砌而成的空间……

“这里是什么地方？”

魅魔的脸孔也随之铺展开来，连同她的声音，铺满了整个空间，层层荡漾。

“……时间市场……”

“时间市场？”

“时间市场——”讲授《游戏史》的老师年纪并不大，但既瘦且干瘪，而且没精打采，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钻出被窝就到了课堂。明明应该是妙趣横生的一门课，被他讲得百无聊赖。

好在像这样讲课无趣的老师，一般都有考试容易过关作为补偿，以及课堂纪律松懈作为加成。小余死活想不起来，每堂课不是在打混就是在睡觉的自己，是如何鬼使神差的记住了《游戏史》中关于“时间市场”的章节。

那还是游戏世代初露端倪的二十世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战棋策略类游戏《英雄无敌》中一个被认为是bug的设计。“游戏策划考古的重大发现之一，就是找到了最初‘时间市场’的设计意图。但是这个发现仍然暧昧不明，比较通行的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花2000金币，英雄可以选择忘记一种技能，以便重新搭建合理的技能构造；还有一种说法，是玩家可以在这里买到更多的额外的回合时间。当然，从现存的游戏来看，这两种功能都没有实现。所以英雄无敌里的‘游戏市场’变成了一个奇怪的无用的建筑，在地图上会出现，英雄可以访问，但访问之后没有任何作用。”

此后，“时间市场”成为游戏中那些冗余建筑和场景的代名词，不知为何，每一款——几乎是每一款在游戏史上有着重要地位的游戏中，都可以找到此类的bug：DW里的“bad wolf”、《英伦魔法师》中的“索尔兹伯里巨石阵”、《圣河传说》中的“阿米特巢穴”、《火星编年史》中的“运河航标”……有些清晰可见，有些只在隐藏地图中才能找到，还有些只存在于关于这款游戏的流言蜚语中……到小余她们这些游戏人的时代，“时间市场”已经成为传说，甚至某种游戏人员内部的带点玩笑兴致的小“信仰”。再没有谁真正在任何一款游戏中见到过它，但大家都相信，每一款重要游戏中，一定在某个地方，藏着一个“时间市场”。

原来，这样的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

原来，所谓“时间市场”真的存在，一直存在。

“这是游戏人世代守护的秘密，一代又一代，在每一款游戏中搭建、保留、隐藏；在所有的游戏中积累、传递、进化……”魅魔的声音渐渐变轻，变薄，仿佛被咝咝拉拉的噪音无形的指爪一点点撕裂。小余知道这是随后的时刻，最后的机会，她着急地大声喊：“那么！时间市场的作用究竟是什么？！”

“当然——然——然——是——逆转——逆转——逆转——时——间——”

最后的声音消散在空虚与寂静之中，小余目瞪口呆地站在一片不可理喻的虚妄的空间中，电光石火之间，她想起的，却是一部古早古早无比漫长的科幻剧里的一个情节。

准确的说，是其中的一句台词。

她喃喃地咒骂了一句：“逆转时间？那他妈的倒是给我一个又大又红的按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