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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Synopsis

關於一個簡單的男人的故事。

14.


在那之後,他一直很忙。

先是忙著幫翠山行整理頂下來的餐廳,資金不夠,翠山行決定不要重新裝潢,而只是稍微變動一下擺設,細部做些裝飾。緊接著開始營業,只要沒比賽,他是理所當然的幫手。烹調料理他自認不行,招待點菜結帳這種事若由他做恐怕會嚇走客人,所以除了做咖啡,他自動攬下洗菜洗碗打掃這類幕後的粗活。不過即使是這種工作,凡事都有訣竅的,翠山行教了他一些撇步,於是乎,他的勞務效率有顯著的長進。

有時他覺得他與翠山行不像是情侶,而像是夥伴,但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失望的情緒,也不急於想要改變什麼。如果這樣的相處模式讓翠山行感到自在,那就這樣下去也無所謂。

餐廳的客層主要是附近的上班族,最忙的時候是上班日的中午,晚上人少得多,週末假日的話客人也不太多,但也有碰到過某個攝影同好會在餐廳裡訂席聚餐兼舉辦討論會的。大致而言,餐廳的經營算是頗為順利就上了軌道。

對於自己能夠幫上忙這回事,他感覺很踏實。翠山行不只一次告訴他,說客人很稱讚他的手工咖啡,他總認為這是善意放大了來客反應的結果。有一天,翠山行抱來筆記型電腦,給他看一篇部落格的網誌,那位部落客發表了來餐廳用餐的感想,其中特別提到附餐的熱咖啡。文章裡面的形容是:「狀似黑道大哥樣的酷男站在吧台後面,手裡握細嘴壺,一絲不茍、表情嚴肅地澆熱開水,沖出滿室的咖啡香氣。」

「唔。」

「你看吧,我就說會成為店裡的招牌。」

「混黑道是有,但我可沒當過大哥。」他說。

翠山行噴笑出聲:「那不是重點好不好!」

後來,為了應付需求量,翠山行跟他一起去專用器材行去買來加大尺寸的濾網與容器,這樣一次可以澆淋出好幾杯咖啡。另一方面,在比較閒的時間裡,用同樣手法做好一些咖啡冰起來,以備客人點用。

他每天回家都已經很晚,往往都是洗了澡就上床睡覺,偶爾在燈光不太夠的客廳裡,坐在藤椅上抽根菸。八津蠻沒消沒息在意料之中,畢竟討了老婆有了家,總不能像以前那樣還過著王老五的生活。也許是日子過得充實,沒幾個月,他感覺似乎很長久,好像自己完成了許多事,雖然說事實上也沒什麼值得一提的。

在搏擊手的路途上,他來到上不上、下不下的尷尬階段。比之菜鳥以及一般水準的搏擊手,他的實力太強,漸漸在這些等級中已經沒什麼人願意跟他對打。如果要更上層樓,挑戰那些頂尖好手,以他目前的表現來說,又還不夠亮眼。所以這陣子出賽的機會愈來愈少,除非他願意跳脫他原本刻意留滯的邊緣地帶,更積極地奮力往上衝刺,否則很難突破現狀。

那天晚上很冷,下著細雨。他騎車拐過一個彎,望見自己的小屋子透出燈光。

他把機車停好,穿過最近疏於整理而長得有些亂的園子,推開門。八津蠻彎著腰站在唱機前,正在專心清潔唱針。他往旁邊瞄去,桌子上散亂地擺了滿滿的食物跟酒。

他沒吭聲,關上門,過去拉開凳子坐下。

八津蠻清潔完唱針,拿了張唱片放上去,輕輕拎起唱頭,小心擺在唱片上。一會兒,慵懶的女低音吟唱從喇叭搖曳流出,在寒夜中彷彿帶來一點點暖意。

八津蠻過來在他對面坐下,瞪他:「太被動了吧你?不叫你就不會去拿筷子杯子過來嗎?」

他看著八津蠻,悶了一會兒,開口說:「晚上不回家,你老婆不會說話嗎?」

八津蠻望了他幾秒鐘,然後移開目光,動手拆開威士忌的紙盒,淡淡說:

「既然娶了她,她就是我老婆,是我兒子的媽,不管怎樣,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八津蠻並不愛那個女人,如此明瞭。他沉默了一會兒,覺得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他站起身來去廚房拿來碗筷與杯子。

「沒冰塊。」他板著臉說。

「無所謂,喝純的吧!」八津蠻勾起嘴角往兩個杯子裡倒酒,拿起其中一杯,舉著。

他拿起另一杯,跟八津蠻碰了一下杯子,乾了第一杯。火辣的液體從食道滾流下去,好像能把胃燒起來。他也好一陣子沒喝酒了。

兩杯下肚,他忽然想到什麼,問:「所以說,你老婆生了?」

「剛生,是兒子哦!你等著被叫叔叔吧!」

他思索著,想像不出那個畫面。這輩子他應該不會有機會當爸爸,當叔叔也不壞吧!

「老婆剛生還跑出來鬼混。」

「花老子大把鈔票在坐月子,讓我輕鬆一下不行哦?表面上話是不多,其實你這人囉唆得要命!像個老媽子。」

「找死!」

他想起來冰箱裡還剩半罐的蒜蓉辣椒醬,去後面拿來扭開蓋子,把筷子反過來挖了一大坨放在滷味旁。八津蠻夾了塊豆干沾了滿滿的辣椒醬丟進嘴裡,大大稱讚,但是嫌它不夠辣。

「小翠做的,他說吃太辣不好。」

「嘖,看起來好像是個酷哥,原來你這傢伙是個怕老婆的。」

「見鬼!什麼老婆?」

「男的也一樣啦!不是老婆是什麼?」

他閉上了嘴,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們不是那種關係。」忽然間,他覺得很沒真實感。

「還不是而已,真是,手腳有夠慢!你啊,這年頭像你這種人快絕種了。」八津蠻問:「他是做什麼的?」

於是他說起翠山行開餐廳的事。

「很好啊,一起打拼。」八津蠻邊喝酒邊說。

「我只是幫忙而已。」

八津蠻抬起眼來,狠狠瞪他。

「你是有什麼毛病?」八津蠻質問他。

「什麼什麼毛病?」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自信了?嗄?」

「我哪有?」他斷然否認。

「沒有嗎?你是不是給自己安排了一個最佳男配角的角色?聽好哦,是男.配.角。好像這輩子只要默默守候就滿足了,這種爛劇情他媽的別在自己的人生上演好不好?」

「我才沒這麼想!」

「想要的東西就去抓在手裡啊!沒點霸氣算什麼男人?」

「用自己去換嗎?」他脫口衝出這句話,八津蠻一下子閉上了嘴。

他也閉上嘴,悶頭喝了一大口酒。

「我既然選了這條路,就不會後悔。」八津蠻說。

他沒有開口,仍然沉默。

女低音繼續唱著,唱一首悲傷又快樂的異國曲調。

「我不知道我能給他什麼。」他忽然衝口說。雖然他沒有提過,但在他眼前,似乎望不見自己的未來在哪裡。似乎他活到現在,才真正開始在意起這種問題。然而在意,並不表示有辦法解決。

「笨蛋!」八津蠻喃喃罵:「媽的,真想揍你一頓!」

「我也很想揍你!」他回嘴。現在是沒那麼想了,不過八津蠻結婚那天,他是真的挺想開扁的。

「來啊!我還怕了你不成?」

可是,他們到底是沒真的打起來,只是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到兩個人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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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有话说:

    自己最喜歡的其實是寫裡頭哥兒們的交情。

确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