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葬礼，又一场葬礼。

间隔如此之短的葬礼，让大家都觉得疲惫而没有真实感，以至于随后公布的莎拉娜的遗嘱，虽然让人吃惊，却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卡米拉是莎拉娜遗体馈赠的唯一受益人，并得到她的全部遗产。

“为什么？”卡米拉困惑地说，“我甚至不认识莎拉娜阿姨，葬礼上我们才是第一次见面，我都没顾上和她说一句话。”

“也许她预见到了你是唯一一个在她遇害之后，前去料理后事的亲人。”卢修斯和她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幻影分身消耗的魔力让魔力漩涡里的光芒黯淡了许多，卢修斯也显得更像一个鬼影子，卡米拉虽然生气，但还是慷慨地撒出了一大把金砂为他补充魔力。

卢修斯的笑容便闪亮了几分：“我必须要说，虽然你们龙族的怪癖不要太多，但这一条优点就足以补偿一切了：你们真的是太有钱了。”

“我让你的幻影盯牢我家的每一条龙，结果呢？”卡米拉脸色阴沉地问。

“哦，这可真不能怪我。”卢修斯一脸无辜，“幻影的魔力和智商本来都是有限的，何况还是在异世界中。”

“我不想成为史上第一个暴揍了龙骑士的龙，你可不要逼我。”

“我想你不会是第一个了。你的好舅妈已经把我的一个幻影弹得粉碎了。”

“娜塔莎舅妈？你也见识到了摩莉尔家族的龙威？”虽然生气，但是想到卢修斯的一个幻影被一爪戳破的样子，卡米拉还是有点忍俊不禁。

卢修斯哼哼：“不，娜塔莎夫人这样的贵族，才不会注意到自己之外的任何东西呢。我说的是你另一个舅妈，佩辛丝夫人。”

“佩辛丝？”卡米拉惊愕，“她能发现你的幻影？”

“所以真不能小看任何一条龙。佩辛丝夫人，我真不知道老蒂娜怎么会一口咬定她是一只龙蜥。她又能飞又能打，而且是唯一发现了幻影的。我估计只是为了照顾你的提伦舅舅脆弱的自尊心，以及你们龙族可笑的家庭观念，她才装出一副什么都不会的样子。”

“你觉得她能猜出幻影的来历吗？”

“我觉得没有。而且我告诉你，咱们可不是唯一跟踪她的。我隐约听见她说了一句，又来了。”

“哇——”卡米拉惊叹，“我还以为她和提伦舅舅是最没有嫌疑的呢？”

卢修斯露出故作高深的笑容：“没有任何一条龙没有嫌疑，卡蜜，即使是你。”

“卢修斯！”

“咱们公平的说，你得到了莎拉娜夫人的全部遗赠，不是吗？从遗体到遗产。”

“她的遗体？她的遗产？见鬼！卢修斯，你是见过她的，她还不够我一条胳膊呢。还有遗产？看来你真是不了解我们龙族，我们从来不会为了遗产谋杀。”

“别忘了，还有她继承的那部分艾伦先生的遗体和遗产。除了迪伦，你就是这两场葬礼最大的赢家，不是吗？”

“我想，接下来你还要问我莎拉娜阿姨被杀的时候，我在哪里了。”

“你和我在一起，但是卡蜜，你觉得人们会相信一个龙骑士为他的龙作证吗？”

“我明白了，”卡米拉点点头，“我明白他们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遗嘱公布的时候他们脸上的表情。”她的脸色没变，但是眼神里却有了一种倔强和受伤的意味。

“哦，卡蜜。”卢修斯同情地揽住她的肩膀，“嘿，反正我们要找到凶手的不是吗？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莎拉娜夫人。但至少我们现在有两桩谋杀案了，不是吗？”

“混蛋！”卡米拉踢了他一脚，“如果你的白痴幻影能够盯牢莎拉娜阿姨的话，我现在就已经可以杀掉凶手了。”

卢修斯做出夸张的受伤的表情：“喂，我有跨种族外型识别障碍好吗？直到现在，除了你之外，我看其他龙族，除了大小和颜色不同，长的都一个样子。何况你的莎拉娜阿姨住在那种地方，天啊，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多的龙族混居在一起。我的幻影被搞糊涂了，没能找到莎拉娜夫人，可是这能怪我吗？你觉得这公平吗？”

“笨蛋！”卡米拉喃喃地骂道，但是气势已经不那么逼人了，“我还以为至少你能告诉我，她被杀的时候其他的家庭成员都在干什么。”

“我很抱歉，卡蜜，我只能告诉你，除了娜塔莎夫人，他们都不像自己宣称的那样，在自己家中。你知道的，只要龙族飞起来，我的幻影就跟不上了。”

“你的意思是莎拉娜阿姨被杀的时候，他们都在飞？！”

“嘿，耐心些，卡蜜。我还是打听到了不少消息的，我觉得你会感兴趣的。”

“你应该祈祷最好我感兴趣。”

卢修斯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我应该从谁开始呢，噢，我已经说过了，佩辛丝夫人并不是一条龙蜥，她是强大的龙族，能飞又能打，我简直怀疑她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至于你的提伦舅舅，我很抱歉，卡蜜，他的身体真的很不好，我觉得他比谁都需要遗体馈赠，越快越好，这也算是某种动机，不是吗？

“然后，我最喜欢的部分来了。娜塔莎夫人的心肝宝贝，你的迪伦表兄——哈，他可真是个宝贝。至少有五个治安官把他列为重点关注对象。”

“迪伦？他干什么了？”

“你再也猜不到，简直不能更棒，多次入室抢劫！”卢修斯响亮地弹了一下舌头。

“迪伦？入室抢劫？”卡米拉大吃一惊，“他要什么娜塔莎舅妈和艾伦舅舅不会用水晶盆堆起来捧给他？你要知道，在物质上，艾伦舅舅对我们一向非常慷慨。他总是说，好不容易抱着水晶矿出生，不好好享受，怎么对得起这命运。更不用说娜塔莎舅妈还出自摩莉尔家族——都说他们家族有一整个水晶峡谷。”

“谁知道呢？也许是年轻时寻找刺激，也许是看多了劫富济贫的滑稽剧，或者是孵化得太晚，憋坏了脑子。好吧，卡蜜，从你的娜塔莎舅妈的反应来看，她似乎并不觉得迪伦入室抢劫比你自愿去做一条战龙更惊世骇俗。当然，她应该不知道迪伦差点杀了一个矮人。”

“这他妈的又是怎么回事儿？”

“之前的事儿了，迪伦去抢一个黄金作坊，撞到矮人父子俩，他戳了小的一爪子，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出人命了。正好给艾伦先生赶上了，帮他抹平了。”

“老蒂娜说从迪伦那里回来，艾伦舅舅很伤心，或许是指这件事。”

“或许。不管怎么说，你们龙族的雄性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不能想象当年就是靠着他们挡住了邪恶深渊和塔城界同盟的第一次进攻。”

“该死，如果是为了迪伦的话，娜塔莎舅妈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你知道吗？我真讨厌这样。”

“嘿，我还没有说到夏洛拉呢，你知道她偷偷租了一个魔药实验室吗？”

“这又是为什么？当年因为她要嫁奥里维，不肯继续魔药学这份很有前途的学业，艾伦舅舅大为生气，是什么让她在几十年后又重回学术领域？”

“我猜测——仅仅是我猜测啊，你这位漂亮的表妹，非常非常缺钱。”

卡米拉不可置信地看着卢修斯，大笑起来：“缺钱？别傻了卢修斯。纯血龙族从来不缺钱。你要说为了争夺遗体而谋杀，我相信，但你要说为了遗产，每条龙都会笑掉大牙的。就连莎拉娜阿姨这样的私生女都不会为钱发愁，更何况夏洛拉。”

“啧——”卢修斯摇头叹息，“卡蜜，有时候你真的是天真得让我难过。我敢说你从来没有仔细打量过夏洛拉，她连每一片鳞片都是仔细设计和打磨过的，最高级的工艺——她一次美容的花销，就够你做十次爪子和牙齿的钢化了。和她相比，你简直就是一只披甲熊。更不用说还有奥里维。你不会也和老蒂娜一样，以为奥里维翅膀上的羽毛是天生就有的吧。”

“不，我还是不能相信，我的家庭成员会为了钱做出可怕的事情。”

“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叫你大小姐了吧，”卢修斯耸耸肩，“哪怕你摸爬滚打地把自己训练成一条战龙，你还是大小姐。你的父亲留给你足够的遗产，你就以为世上所有的纯血龙族都和你一样。但是夏洛拉的父亲——噢，连我们巨灵都知道，所有的冰龙都美得惊人，也都穷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