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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井可以发誓自己本来要说的并不是那句话。也许是“抱歉打扰但你们完事的话我要借用这个人”，也许是“真没风度这还需要问原因吗”，甚至有可能是“藤真你原来真的是天性随和这也太好说话了吧”，但绝对不应该是这样一句。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有太好修养的人，经常性的以看别人的窘态为乐事，尤其以自己抱有优越感的时候为最——但那个时候他真的没有挑衅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那样。

他把这归咎于藤真的笑容。

那个笑容一直没有消失，在被拒绝的年轻人仓惶离开之后更趋明显。藤真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向自己走来的三井，即便到两人之间只有一个怀抱的距离也没有后退，只是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嘴唇的弧度也越来越大，终于晶莹的牙齿短暂的微微露出一点点，随即隐没在淡樱色的唇间。

三井皱着眉看着他，有点烦躁的说：“快恭喜我，我以前并不知道自己可以是双性恋。”

他们靠得很近，几乎胸膛贴着胸膛。三井的本意是挑衅，但因为藤真的不为所动，却沮丧的变成了孩子气的示威。他对这样的情态相当不习惯，牙痒痒的微微低头盯着对方，正好藤真微笑着抬起脸来，虽然并没有碰到，三井却错觉他长长的睫毛从自己嘴唇上扫过，那种酥痒的感觉挥之不去。

而藤真在这个时候笑出声来，说：“哦？老实说，我现在也不知道啊。”

三井分不清在藤真这句话里嘲讽和挑逗哪一样占了51％，他只是单纯的眷恋美丽的东西，忠实于自己的身体和欲望，并且绝不拒绝挑战。不管是哪一条理由都足够他不假思索的低头去吻了藤真，而对方显然也出于同样的理由接受和回吻了。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吻，不像和女人的那样柔软、芬芳和甜蜜。三井基于一贯的好胜性格努力的炫耀着接吻的技巧，不断的试图加深这个吻，却始终不能得到带领和主导的感觉。所以在这个吻结束的时候他有些沮丧，气息很不稳定，本来轻轻放在藤真背上的双手下滑到对方腰际，用力把他拉向自己的身体，狠狠拥抱。互相轻微压迫的时候，身体的深处有隐约的骚动，他有些诧异，故意轻轻动了一下，却发现怀抱里的那个人，其实并没有反应。

藤真看来并没有介意他这个鲁莽的动作，只是在他耳边轻轻笑着说：“和男人接吻，觉得怎么样？”

三井夸张的叹了一口气，放开他，退后了一步。

“我必须说，还不错。”

于是藤真垂下眼帘，那个可恶的微笑一瞬间带有了若有所指的意味。

“那么，恭喜你，你真的变成了一个双性恋。如果你需要开一个庆祝酒会的话，我可以奉陪。”

三井今天第一次笑出声来。他把双手插在裤兜里，身体微微前倾，在藤真的耳边吹了一口气，才慢慢的开口。

“当然。你不想奉陪都不行。”

他们一起去那个公园，三井开着他的积架跑车领路，藤真在后面跟着，高大的黑色平治四驱车，有着不动声色的存在感，和藤真本人给人的感觉相似。三井想起当初樱木第一次见到藤真的时候，就满嘴替补替补的叫着贻笑大方。但藤真那种气势只要是同类就一定觉察得到，所以同样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流川，却只是远远的看了看他，眼睛里闪出冰冷的火焰。

藤真自称有一年没有认真玩球，进大学之后也回绝了篮球社的延揽，选择了滑雪社这样的闲散社团，只是专心念书。不过三井算是知道他，双手一拿到篮球，脸上那个温文的微笑就消失不见，冷静的眼神下有无法掩饰的狂热，似乎是认真有礼的乖乖牌模范生，却其实并没有把眼前任何一个对手放在眼里。

这样的眼神三井当初曾经面对，所以现在衷心庆幸，藤真是站在自己这一方。

前神奈川最好的后卫和最好的投手，好吧三井承认是之一，联手的时候，要打败一组只是在假日玩玩球的普通高中生当然不在话下。而且三井惊异的发现藤真绝不可能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一年没有摸过篮球，他那种斗志和自信心是只有经常玩和经常赢的人才会有的。本来在他的印象里，藤真是那种球风偏软的后卫，组织和防守都无可挑剔，却极少个人英雄主义的精彩表现，似乎总是不肯持球单打，高位拿到球之后似乎永远分球优于突破。这跟个人的斗志高昂与否没有关系，纯粹是因为在藤真那个人的篮球理念里，全队的胜利远远高于个人数据。所以在来的路上三井很认真的想过今天的战术问题，决定由自己来突破和空切，把外线和组织让给藤真。虽然在速度上而言藤真应该优胜一些，不过今天的对手反正也不是王者海南，不需要发挥100％的实力，只要找回场子就好了。可是当藤真一开场就在对方两人包夹下突破空中换手上篮得分，三井所能做的，也就是一边拍手叫好，一边回到了策应的位置，在外线游弋策应牵制，把进攻的主导权，交还到了藤真的手里。

果然是不管到了哪里，都要做队长的人哪……如此感叹着的三井很快迎来了复仇战的胜利，藤真的速度向来是全国级的，在这种半场三人斗牛的情况下那种匪夷所思的变向速度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而且出手次数之多也令三井大跌眼镜，以至于三井全场只有三投一中五个篮板，几乎没有出汗就结束了比赛。

而藤真一边擦着汗水一边微笑着回头望向他，那是在冬日阴霾的下午，可以照亮人心的明亮眼神。

“合作愉快啊，拍档。”

三井伸出手去和他击掌，很响的一声，手心几乎要痛起来。他沉吟了一下，才决定说出刚刚心里闪过的念头。

“有那么几秒钟，我真的以为自己在跟流川一起打球。”

藤真笑出声来，把擦汗的毛巾扔还给他。

“只要在别的时候，你不要这样错觉就好。”

之后在三井车里的拥吻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他们互相攫取着对方的唇舌，尝到陌生又熟悉的，因为荷尔蒙而香甜的味道。手指探进衣服，轻轻碰触还浮动着汗水的皮肤，然后仿佛受到吸引一般，整个手掌小心翼翼的贴上去。瘦削，强韧，充满青春肌体的弹性，和女人的身体是如此不同。三井感觉到藤真的指尖，他从来不曾被这样一双没有留长指甲的手抚摸过，心底悸动起新奇的战栗。但是当他的手指沿着对方美丽的腰线向下滑去，指尖碰到牛仔裤纽扣的时候，藤真却推开了他，带着一个看不懂的微笑说：“所以我不喜欢跑车。底盘这样低，跟坐在地面上，有什么两样。”

他若无其事的下车，就好像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三井一头雾水的看着他离开，唯一确定的只是，刚才藤真回头的那个眼神，并没有邀请的意思。

那么，是什么意思？

在那个周末之后他们仍然保持着见面的频率，也许更频繁一些。不同的是以前仅限于咖啡馆的见面渐渐转移到了三井或者藤真的寓所。都是一个人住嫌太空旷的大公寓，有佣人定期打扫，看起来像是根本没有人住一样。亲吻和拥抱慢慢变得习以为常，有的时候会不约而同的放下手中正在看的书凝望对方，身体内部升腾起甜蜜的疼痛——至少三井觉得自己是如此。在身体互相挨挤和摩擦的时候他的确也察觉了藤真的反应，可是每一次当他想要继续的时候，藤真总会和那个有着淡薄冰冷阳光的下午一样若无其事的离开。三井不能把这解释为拒绝，因为除此之外藤真的表现和他所理解的情人并没有任何不同，在接受他亲吻的时候也总是微笑和鼓励的。于是他认为他们只是需要一个特殊的契机，就像要把一个处女哄上床，除了她爱你之外，还需要鲜花、红酒和烛光一样。

虽然他很明白，这个比喻，对藤真而言其实完全不合适。

很快到了那一年的圣诞，三井觉得这是一个完美的机会。藤真所在的大学举办了化装舞会，在他问三井“要不要一起去”的时候三井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也许是那个表情太像一个期待奔赴战场的战士，藤真看着他笑出声来，吻了一下他的嘴角。

“那么，服装就交给我吧。”

衣服很快寄到三井的公寓，十六世纪风格的夜礼服，藤真短暂的附言请他扮成一位吸血鬼伯爵。三井装上和衣服一起寄来的假牙，对着镜子狂笑了两分钟，然后敲开邻居的门。那个和他一样大笑起来的女孩子用一个吻作代价帮他化了完美无缺的妆，以至于三井驱车到达舞会会场的时候，得到了无数女孩兴奋的飞吻和尖叫。

他在人群中寻找着藤真，想象着他今夜的打扮，觉得自己这么一身衣服一定也很适合他。等待的时候心情渐渐也兴奋起来，开始觉得自己像愚蠢的初次约会的小男生。然后他眼角瞥见红裙的一角，有人微笑着说：“伯爵，你的夫人在哪里？”

是藤真的声音，可是站在他面前的，是穿着同样十六世纪风格深红色长裙，黑发雪肤的美人。

三井的眼睛亮起来，大笑着张开双臂，拥抱了他。

“在这里啊，亲爱的伯爵夫人。”